腦中猛的晃過從小到大的那麽多場景:媽媽說過的每一句嘮叨或關心的話;每一張笑或氣的麵容;每一次溫柔的懷抱和愛撫,都在眼前,都那麽真真切切。都說人在死之前,腦子裏會走馬燈一樣閃過一生的諸多畫麵,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知道自己至親至愛之人去世的消息時,這記憶的走馬燈,一樣會轉起。我隻覺腦袋陣陣眩暈,腰部的傷也借機猛然刺痛起來,我一下失去了知覺,暈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下來,睜眼看到的是圓拱型的玻璃天窗,透過玻璃,撒落滿屋星光,這如夢似幻的場景,讓我依稀的以為這是從前某個夢回的午夜,醒的太早了,天還黑著呢,再多睡會兒吧,不然真到該起床上學的時候可就起不來了,一懶床的話,老媽肯定又該嘮叨著撩我的被子了,真是的……我都老大不小了,老媽也沒個分寸,還像小時候那樣掀起被子拍我的屁股喊床,萬一哪天我要是沒穿內褲裸著睡,被看光了可怎麽辦~
想罷我緊張的夾緊腿翻了個身,卻突然被腰間一陣劇痛刺激的猛然清醒了過來!我這是在哪?對了,在監控調度室,對了……我,再也沒有媽媽可以喊我起床了!
淚水再一次唰的流了下來,側過身子一看,小葉就坐在我的枕邊,正關切的凝視著我,見我疼醒,趕緊伸出小手撫著我的頭說:“別亂動,你都暈了好久了,做噩夢了吧?……腰上被劃破一條大口子,好在那個急救箱裏正好有不少外傷藥,我已經給你處理好傷口啦,好好休息吧~”邊說邊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水,可我卻哭的更厲害了,小葉的這份溫柔,像極了媽媽。
小時候每每頑皮受了傷,總是號啕著跑回家撲進媽媽的懷裏,媽媽就是總這麽溫柔的安慰我,擦去我的眼淚,細心的包紮好我的傷口,然後微笑著點我的額頭,讓我以後不要再淘氣了……可是這麽好的媽媽,怎麽就這麽一下子不見了呢?
雖然自從天下大亂的第一天,我就不止一次的偷偷給自己做著最壞的心理準備,但真正事到臨頭時,一切的準備,全是白費!小葉看我哭個不停,也難過的隨著我哭了起來,我知道,她一定也在想自己的父母了……哎,我怎麽這麽沒用,我要是都不堅強了,還有誰可以讓她堅強!
我使勁兒憋住了眼淚,掙紮著坐起來輕輕把小葉攬進懷裏,反過來又安慰起她來,好容易才止住了彼此的眼淚。這時才看清周圍,這裏是員工休息室,在監控調度室的一角,屋裏簡單的擺著幾個鐵質儲物櫃和一張鐵架子行軍床,床頭是一麵圓拱型的玻璃牆,可以瞭望到樓下的一條條機場跑道,此時的夜幕下,跑道上的指引燈光依舊亮著,一道道仿佛沒有盡頭似的直沒入遠處的山影中,多美啊……小葉吸溜著鼻子,靠在我肩膀上,靜靜陪我看著這美麗的夜景,天地間多麽的安靜,安靜的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如果,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生該多好啊,可惜……
房門忽然開了,濤子“噌”的鑽了進來,手上拿著幾片麵包笑著說:“哈,打擾你們小兩口兒了啊,不過先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親熱啊!”小葉害羞的蹦起來就去捶打濤子,濤子嘻哈的躲閃著,跑過來把麵包扔到我手裏坐在了床邊,我緊緊拉住濤子的胳膊,歎息著對他說:“兄弟,你好點兒了吧,別難過,其實咱們……也早想到這些情況了不是麽,早一點兒接受現實,早一點解脫……咱們還有彼此呢!”“好兄弟,別光勸我了,咱們都一樣,剛才叔叔告訴我,我爸媽先前都躲在VIP室裏,我爸……去世了,我媽也一定不在了,我TM也想明白了,咱不能死,咱要好好活著!有一天活頭兒,就要殺這些該死的喪屍,見一個殺一個,把它們全殺光,為親人們報仇!……”說著又激動的咳嗽了一陣,看著濤子紅腫的眼圈,我知道他一定也很難過,但為了安慰我,還是忍住眼淚說著這些快人心的狠話,也好,總之他沒事兒就好,我也一定也要趕快平複情緒,如今見到了爸爸,更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樣想著,我大口嚼起了麵包。
看了看手機,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我竟昏了幾個小時,對了,咱們不是帶了一包食物呢麽?怎麽就剩這幾片麵包了?難道是分給外麵別的幸存者了麽?濤子聽罷,歎了口氣,這才向我講起剛才在外麵的形勢。
除了我父親這邊的四個人以外,其餘那些外國人,竟都是失事的那架飛機裏幸存的人!其中有幾個穿著名牌西裝,趾高氣揚的好像都是些挺有來頭的大官。我立刻聯想到早先在家看的視頻新聞裏,說飛機上的乘客全都是美國各界的頭麵人物,難道就是他們?
濤子忽然咬牙切齒的說,另外還有一男一女,穿著利落的黑色皮夾克,蠻橫的很,剛才竟掏出真槍指著他,威脅著要繳我們的仿真槍,幸虧爸爸他們阻攔著,還有個會說中文的外國空姐來回翻譯調解了半天,那對男女看了看濤子手裏緊握不放也指著他們的槍,這才軟了一些,但仍粗暴的要我們把帶來的食物分給他們一些,老爸為了息事寧人,就翻包給他們拿食物,沒想到那男的突然衝過來把包搶走,幸虧爸爸下意識的爭奪了一下,這才有這幾包麵包掉在地上被濤子迅速撿了回來。
那對男女搶到食物後,再次用槍指著濤子,慢慢退回到屋子角落裏,和那些官員們警惕的吃了起來,看著他們手裏的真家夥,我們也毫無辦法,隻得忍氣吞聲,退到屋裏另一邊和他們對峙著。聽孫阿姨說,那對男女是那群外國官員的保鏢,他們這群人都是從飛機上逃出來的,還是被我們救進來的,但結果卻是引狼入室,他們仗著人多又有槍,毫不感恩,還反客為主,霸占了這裏,把爸爸他們當成奴隸,天天指使爸爸和龔叔叔出去找食物,找到後,他們搶去大半,隻給我們這邊的人留些根本不夠吃的殘羹剩飯!
聽到這裏,我隻覺怒發衝冠!我說爸爸怎麽搞的那麽狼狽憔悴,敢情一直被這幫美國佬欺負,現在,竟還搶起我們的食物來了!這幫王八蛋,把病毒帶到我們這來不說,還TM敢這麽囂張?我猛的站起來,氣衝衝的就要出去找他們算帳,濤子一把拉住我說:“你小子,平時想事挺周全,這會兒怎麽了,人家可拿著真家夥呢,連我這二愣子都忍了……我想著,咱先看看情況,雖然他們有真槍,但現在咱們來了,起碼在人數上他們不再占優勢,真幹起來,咱也絕不怕他們!”
沒想到大事臨頭,這小子倒還蠻冷靜的,我又仔細一分析,不對,那倆外國保鏢手裏雖然拿的是真槍,但肯定沒有子彈了,不然他們根本沒有理由警惕和害怕著我們手裏的仿真槍,直接過來硬搶不就可以了?但他們沒有那麽做,而是邊威脅邊讓步的隻搶了食物,並沒和我們硬拚,所以,他們很可能,一直在虛張聲勢!?
正琢磨著,老爸一閃身也進屋了,看到我好好的坐了起來,大步走過來一下把我抱住,我還沒來的及關心他這些天過的怎麽樣,父親先帶著哭腔喃喃的說道:“對不起,兒子,我這個沒用的爸爸……沒能保護好你媽媽,真的,很對不起!我強撐著活到現在,就是為了再見你一麵啊!”一番話說完,屋裏一下又哭做一團,我也緊緊抱住父親,這不是你的錯啊老爸,這個世界在瞬間崩潰,誰又能阻止的了呢?現在我還能有你在身邊,就真的,很感激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