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沐恩之日
曆來沐恩節,六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前往天上月宮,共沐真神之恩,即便是天,魔,妖三族不和,在七月十五這一日,都會放下前塵往事,共赴月宮。月宮主人乃為淩月元尊,職乃掌管月亮陰晴圓缺之責。
妍雙方從妍塵殿走出來,便見櫻花樹下,萬千落花之間,一襲黑衣尤有幾分惹目,妍雙緩步而近,便見墨塵身掩落花之中,隻有臉和衣角露出。
妍雙不發一語,低眸打量著那落花覆滿的人,竟仿若有一種那花中之人是她而不是墨塵之感,嘴角微微冷嗤一聲,繼而便見天邊雲彩,觸手能及,暮覺心塵空落,隻覺孤寂襲身。
許是被妍雙感染,那掩於落花中的墨塵終是有了反應,狹長的眼眸微微睜開,漆黑的瞳孔緩緩轉動,眼角流落一絲情緒,繼而從花中而起,身上落花一瓣瓣落地,輕盈無聲。
“一千年了,這櫻花味道亦如往昔,果然覆沉其中,便有安穩入眠之效。”音若醉沉之像,神色若恍惚之覺。
“上神是在同我說話?”妍雙收回思緒,回過身來,在看見墨塵發上落花之時,眸光頓了頓,眼角微有笑意。
“你如今雖隻為上君,但曆來都以妍神所稱,故而如今亦不必喚我上神。”墨塵眼眸淡然。
不喚他上神?妍雙雙唇微微抿動,“這仙櫻想來已經有萬年之命,其間的香氣自然不會淡逝,上神在這弱水呆了一千年,自然也該明白這個道理。”妍雙眼角滑過冷凝,千年前的記憶她一無所有,便是他說什麽,旁人說什麽,六界說什麽,她也是不知,先不說她認識的人,便是連她曾經的居所她也無記憶,饒是這是懲罰,那這懲罰也太過無情!
突聞妍雙冷冽之音,墨塵斜角不動,看著弱水思沉,他又豈會不明白,便是因為明白,故而他知那記憶對她的重要,亦知若她恢複記憶,那他們之間。墨塵眉頭微動,隻看著遠處發怔。
“今日乃是沐恩之節,眾人都會前往月宮沐恩,昨日黑龍已經把請柬送來,太陽落山之後,記得前去月宮。”墨塵說完便要轉身!
“墨塵!”妍雙突然開口,墨塵身子轉了過來。
“你是不願同我一起?”說這話時,妍雙眼眸一直緊緊看著墨塵,眼角蕩開了些許期待,等著他接下來的回答。
“我有些事需得回炎山一趟,晚些時候月宮見。”墨塵去得匆匆,似不覺語中柔情。隻留妍雙看著那遙不可及的背影發怔。
繼而回身過來時,便見茫茫弱水之上,突然詭異萬分,妍雙飛身而上,卻見那方才有動靜之處,又恢複了平常,妍雙立於空中,墨發飛揚,漆黑瞳色一片沉凝。
墨塵剛回到炎山,“上神,司命上神昨日便過來炎山了,居在後山的木屋。”
“恩。”墨塵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轉身便去了後山。
墨塵到來之時,便見龍景站在濃霧之中,身子若隱若現。
“司命上神不是有事要忙?如何突然跑來我炎山。”墨塵遠遠看著,並未靠近龍景那方世界。
“我還以為那弱水主人回來你舍不得回炎山來了呢。”龍景回身過來,眼角挑笑深深,隻不過瞳色之上,是一無盡頭的沉海。
墨塵看著龍景的身後,眸光太過淡漠,繼而不發一語轉身。龍景亦是跟了上去,“你倒是還記得這萬千魂靈,我以為你忘了呢!”方才從他避諱之中,他便知道他沒有忘記這些遺墓,龍景嘴角掛意,等著墨塵回話,奈何墨塵隻是身子微不可見的頓了頓,並未停下腳下步子,二人出了後山來。
“說吧!”出了後山來,墨塵終於開了口,淡漠的眸光看著龍景,尤顯犀利。
“說什麽?”龍景在墨塵眸光之下仿若不知,隻一副愜意模樣,仿若真是無事而來。
“我可不認為我這炎山有何奇珍異寶,引得司命上神樂於前往。”墨塵神色淡然,言語輕微。
“我自然是閑來無事,四處走走,莫不是你心中自有事,擔心我知道?”
兩人眼眸互相對視,“今日乃是沐恩節,司神殿作為當初司命真神殿宇,司命上神應是早去月宮,你在這個時候跑來我炎山,這其中。”
“自然是記掛著今日的沐恩節,故而我才來炎山邀你一起。”龍景也不道明來意。
“既然你喜歡拐彎抹角,我也不多問,隻是時已至黃昏,那沐恩節我不去無事,可若是連司神殿的司命上神也缺席的話。”墨塵隻說了一半話語。
“把她的記憶還給她,或者把她當初給你的東西給我。”龍景終於道明了來意。
“記憶?你難道不知,記憶乃為孟婆元尊看管,可不是本君。”
“我就是想問此事,孟婆元尊掌管三界人之記憶,可我去冥界之時,孟婆元尊卻告訴我她的記憶一片空白,今日我就是想問問你,為何她的記憶一片空白。”
“你也認為她沒有記憶?”墨塵嘴角上揚,似有冷嘲之意。他當初不過是把她些許的記憶丟進了弱水中而已。
“難道不是?”龍景嘴角疑問驟然而止,回想此前種種,“她。”卻是突然明了,在弱水之時,她突然變為她,繼而又不是她,全是她在那裏自演自唱,他們當時隻是看著,後出了遺址來,她便回去了弱水之淵,龍景眼角滑過恍然。
“有些事亦不是我可以主導的,讓她提早晉升仙門的是我,為她輸神源之力的人是我,可你又怎知她對這所有的一切都不知情呢?”墨塵這話似是在自問,又似是在問龍景。
龍景沉然下來,若是如此的話,這些年來,看不透的倒不是他,而是他,“我以為。”
“你以為她還是當初太虛山的她?”墨塵接了龍景的話來,眉宇之間亦是有浮然之色。
龍景低眉不言,“她的心源我隻是代為保管,她回歸的那一日自然會還給她。”墨塵說話之時,雙眸微闔,掩去眸底複雜之意。
龍景沒再開口,化為一道虛煙,消失在炎山。
自玉玨在竹山醒來之後,整日便是一副沉思模樣,竹承以為玉玨身體有虧,整日亦是跟在玉玨身旁。
“竹承,本君不是說過,不用跟著本君?”玉玨看著不遠處的竹承,微有幾分皺眉。
“我隻是看太子殿下一直在這山中踱步,擔心太子殿下忘記今日乃是沐恩節,需得回去月宮沐恩。”
“已經沐恩節了?”玉玨似覺恍惚。
竹承雙眸微動,“是,今日是沐恩節,前些時日陛下已經吩咐下來,讓太子殿下早些回去。”
玉玨自然知道竹承在懷疑什麽,不過他近日思慮卻是有些許恍惚,想來竹承已經提前告知他了,不過隻是由於他終日恍惚,忘了竹承所提。
“讓竹山所有上君,一道回去天宮。”自從那古城出來後,便覺腦海不由自己掌控,玉玨神色凝沉。
“是,太子殿下!”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讓玨兒進來!”聽聞通報,元啟聲音微有幾分顫然,手中奏折不免握緊。眼眸雖垂,眼角卻是落在大門之處,遠遠之時,便見那熟悉的輪廓緩緩而近,心中瞬間舒坦萬分,嘴角不知不覺滑過些許笑意。
“兒臣誤入遺址,讓父皇擔心,請父皇責罰。”
元啟移眸看向玉玨,沉吟半晌,“知你進入真神遺址之後,我確實是沉怒,可更多的乃是擔憂,如今事已過去,再如何懲處已經是不重要。”元啟言語淡然,他自然知道了他是如何進入那真神遺址的,隻是。
“是兒臣辜負父皇期望。”
“起來吧!”元啟微有歎然。
玉玨起身之後,看著元啟說中的奏折,抿唇而道,“父皇,今日乃是沐恩節,這些奏折改日再閱也不遲。”玉玨看著元啟眉宇間的滄桑,頓覺心中有幾分愧疚,醒來之後,竹承已經把六界之事告知於他,如今魔族已經安定,可眼前之人眉宇間的擔憂卻還是如衣而隨。
元啟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今日沐恩之節,人都往月宮去了,此時離黃昏還早,你母後幾人亦是還未過來,所以。”
“所以父皇在消遣時間?”
“確實是在消遣時間。”兩人之間,竟多了幾分往日不曾有過的溫情來。元啟眼眸流轉,他知若然不提及她,他父子二人的關係才能如此。
“大哥閉關還未出關?”
“還未。”
“玉瑩玉雅可在天宮。”
“瑩兒昨日方才回來,雅兒近日也才出關。”
“恩。”玉玨淡淡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元啟眼角微歎,他問了眾人,獨獨漏了一人。
“不知那混沌火焰可有蹤跡。”玉玨似是想到一事。
“除了魔域妖界,六界可能之地已經尋過,並未發現任何混沌火焰的痕跡。”提及此事,元啟亦是擔心,如此隱患若不盡早拔出,帶來的後患隻怕是遙遙無盡。
“混沌火焰現世,怨靈隱於其中,而這時,真神遺址從虛空而落,又加上在遺址中所見,兒臣認為這混沌火焰中封印的東西與那古城關係頗深。”
“你是說這二者有關係?”元啟也不是沒有懷疑過。
玉玨點了點頭,“當時在城中,還發現了一張書簡,書簡上刻著,‘寒冰神杖,軒轅伏魔扇,碧淩簫,五珠之源,以及天地本源之力,方能破其魂,消其魄,除一切魂源之力!’此話不知何人所留,但我猜想,書簡所言,定是封印某種東西的神物,而若是這混沌火焰與這古城有關,那麽這會不會是。”
“有可能。”聽聞玉玨所言,元啟亦是懷疑。
“陛下,天後及公主已從華泰殿過來了。”齊肅在外通報著。
“恩。”元啟回過身來,“此事先擱置,你母後她們過來了,也該到黃昏之時了,走吧!”父子二人並排出了蒼穹殿來。
“兒臣見過母後。”
不過是十步遠的距離,天後看著玉玨卻是恍惚。
“太子哥哥回來了?”玉瑩一襲藕紫連衣裙,見玉玨之後,便已經近了身,拽上了玉玨的衣袍。
玉玨沒去看天後,嘴角尤掛寵笑。
“瑩兒,這是在殿外,放開玨兒的衣袖。”天後終是回過神來,看著玉瑩拽著玉玨的衣袍微微嗔怒道。
玉瑩朝天後吐了吐舌頭,“瑩兒隻是見到太子哥哥太歡喜了而已。”說著之時,便放開了拽著玉玨的衣袖。
玉雅站在天後一旁不發言語。
“好了,時辰該到了,勿讓眾人久等了。”天帝在旁發了話,一行人往月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