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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強子死活就是不說在哪兒,更是讓順子蹦著高大吼大叫。


  被兩名保安架出移動大廳,兀自在路虎車旁跳腳,一隻手把手機按在耳朵上,另一隻手把車身拍的“啪啪”作響。


  這孫子瘋了!

  一名保安對同伴這樣說。


  何止是瘋了,看順子那架勢就是魔怔了!


  怎麽能不發火暴跳如雷?


  小北流產的誘因是強子,現在又查出來是玲瓏在背後搞鬼破壞婚姻。當然,還有前段時間順子自認為那樣,強子同光子倆合起夥來算計他。種種不愉快好似是礦洞中的瓦斯,終於在合適的條件下爆炸。


  順子:“你特麽躲得了初一還能躲得了十五?老子特麽就去你家樓下等著!”


  強子:“你到底想怎樣?”


  順子:“做了這麽多對不起我的事情,你個縮頭烏龜王八羔子,不給老子一個交代你也別想把日子過舒坦,老子就跟你丫杠上了!”


  “你特麽嘴巴放幹淨點!還怕了你不成?”強子還是被他罵上來火,在手機裏麵吼,“找個沒人的地方,咱倆把事兒解決嘍!我特麽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丫還要準備上天?”


  積鬱對比下的壓抑,徹底讓他的自尊心受到傷害。你特麽扔掉要飯棍好了幾天?就這麽對人赤紅白咧地訓斥!

  順子求之不得!直著嗓門喊,“老地方!”


  強子也答應了個幹脆:好!馬上就到!


  這個老地方,其實就是上學時經常互約打架的龍頭河。不單是有龍頭倆字顯得霸氣,更主要的是那裏比較荒涼。河道兩旁有鬱鬱蔥蔥的小樹林,還有厚厚一層積沙的河套,少有人跡。


  這倆貨!好似是回到了多年前,一言不合就要幹仗。唯一不同的是,曾經一條戰線上的夥伴變成了對手。


  早早到達的順子,看到熟悉的破麵包卷土而來,把煙屁股往地上一扔,一腳踏上去狠狠地碾成稀巴爛。揚了揚手,率先鑽過小樹林向河套走去。從未如此憤怒,過去快半個鍾頭了,他猶自胸脯劇烈起伏。早已過了午飯的點,愣是沒有感到饑餓。


  二話沒有,已經站在河套邊的順子,迎著強子就是一腳。


  強子自然不甘示弱,閃身揮拳砸向襲去的大腿根。沒能成功,就勢提膝撞向順子的腹部。沒成想,順子不躲不避揮舞著拳頭砸向他麵門。清晰感受到膝蓋傳來的柔軟,卻也收勢不住挨了順子一拳,正砸在鼻梁邊,頓時就把酸甜苦辣鹹嚐了個遍。


  被人大力頂在腹部,順子也不好受,五髒六腑好似挪了位置一般。順勢彎下腰,一頭頂向直晃腦袋的強子。倒下也不算完,忍著疼痛就撲了上去。


  倒地在一起的倆人,呼呼喘著粗氣糾纏著掐在一起。


  彼此掐著脖子整個臉都變了顏色,強子奮力掀翻了順子,讓他滾出去老遠。兩個人都搓弄著脖子好是一陣咳嗽。


  稍頃,又像惡狗一樣鬥在了一起。


  從沒見過順子打架好似瘋掉一樣,再也不怕流血再也不怕疼痛。就那麽不依不饒,跌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再跌倒。終於被他不息的怒火得逞,強子躲避不及,被狠狠一腳踹在小腹上,“喔”地一聲吐出一口酸水抱著肚子仰麵倒下。


  “老子砸死你這個王八蛋!”旋著身子看到一塊大石頭,順字幾步就跨了過去,抱著石頭跑回強子身邊高高舉過頭頂……


  強子喃喃地,“我死了嗎?”


  “去你媽的!你死了,老子還得給你去償命。你一條賤命,太虧,虧大了!”


  睜眼轉頭,棱角分明的石頭靜靜地躺在鼻尖兩指的地方。強子慢慢地轉回頭,太陽依舊火辣辣紮得眼睛生痛生痛。


  “活著真好。”他說。


  “好尼瑪比!老子的孩子沒了,小北也要離婚……”心底的傷一下子崩開,順子嚎啕大哭。搖搖晃晃地跌到沙地上,頃刻間佝僂成一團。


  “我特麽也委屈!”強子兩眼空洞地望著天。


  兩個大男人,就那麽無所顧忌,在荒無人煙的河套上像倆孩子,哭了個稀裏嘩啦好似肝腸寸斷。


  腳步匆匆的玲瓏跑到近前一怔,暗道一聲沒出大事,一屁股跌下去,再也沒了一絲力氣……


  開車回到工廠。當順子滿身汙穢一臉血漬落入雪眼中,著實嚇得她不輕。


  “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雪的聲音,抖得幾乎聽不清。


  眼眶腫成爛桃,鼻孔流出的血被抹成滿臉開花。在笑,嘴皮腫的像香腸,比哭都難看十分。“沒事。和強子打了一架。”


  腿在發軟。雪抓緊樓梯護欄依舊無法遏止身體下滑。


  抱住她的順子也是搖搖晃晃。


  “這這這…”語不成聲,適時趕到的小超慌了手腳上前攙扶,“都這樣了,也不去醫院處理處理再回來。”


  那更丟人!被人認出是上過電視專訪,還不微信視頻滿天飛?暗暗咕唸著,順子沒有吭氣。當小超用酒精球給他擦拭傷處時,不由得抽著冷氣哼哼出聲。


  “靠!這時間知道痛了?”


  小超又說:“兩個大老爺們,有什麽事說不開,非得動手不可?”


  “你不懂!我宰了他的心都有。”


  被順子惡狠狠的話嚇了一跳,小超手一抖戳到了他的痛處,“哎吆…你小子是不是和強子一夥,使這麽大力氣。”


  小超:“得狂犬病了你!亂咬人。”


  “我來吧。”


  嗯了一聲,小超氣呼呼地離開了房間。


  沒有問為什麽打架,也沒有問到小北那裏怎麽又和強子有什麽關係。雪為順子擦拭的很仔細。


  順子告訴她說小北要和他離婚,是強子的老婆玲瓏搞的鬼,玲瓏不知道從哪裏聽聞了我們倆的……關係。又說,我一生兩個重要的人,孩子和妻子都因為強子這個曾經的朋友,係數失去。我不能宰了他,難道不應該去跟強子打一架嗎?


  雪停下手裏的動作,久久無語。


  順子依舊閉著眼睛說,大後天,小北要我大後天上午到民政局門口等她。


  ……


  兩天的時間過得飛快,特別是順子不希望這一天到來。這與夢想照進現實無關。芳芳和雪如果能相提並論的話,她們也沒有死乞白咧地非要嫁給他,逼著要求他去跟小北離婚不是?雖然,心裏一直不敢承認,不想失去雪以及她帶給他的一切。比如,實物路虎車,還有那虛無的身份地位。


  離婚,比結婚簡單好多。


  不用體檢,不用舉辦儀式,當然也沒人送上一句祝福的話。辦理手續的工作人員,在仔細詢問得到一致肯定之後,隻是微微撇了撇嘴,“咣咣”兩下就蓋上了章。


  區別,是紅本換成了紫紅色,就像是有了汙垢的顏色。


  小北說:“知道你也沒錢,就把我們創業賺的機器都給我吧。估計,將來你也用不上了。”


  點點頭,順子看向她的雙眼,卻找不到回視的目光,“那部分工人我回去給你做做工作。”


  “我沒有和我娘說,你得給我保密。還有……,我得回原來那個家。”


  順子還是點頭,“我怎麽辦?我怎麽跟父母交代?”


  “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他們要是問起,我就照實說,一件事也不拉地說。”說完,小北瞪了他一眼從包裏掏出兩隻玉鐲,“這東西是老人家給她兒媳婦的禮物,如今……你得替我還回去。”


  不由分說,塞進順子口袋裏,小北轉身就走。


  “噯……家裏的鑰匙……”


  “我回去把鎖砸嘍!”小北,頭也沒回。


  想象著老爺子抄起鞋掄圓了膀子就是一頓臭揍,順子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這可如何是好著實讓他犯了難,待到從小北嘴裏得到消息,能不能讓兩位老人家氣壞了身子,又讓他心中一陣害怕。以至於,坐到車上仍然兩腿發軟。


  硬著頭皮敲開門,順子立刻就發現了氣氛不對。


  老爺子耷拉著腦門,差一點垂到胸口上,還在唉聲歎氣。


  心裏咯噔一下,順子暗道一聲,要糟!


  遲疑而又忐忑地悄聲問,“娘,我爸他怎麽了?”


  “還問我怎麽了?還不是你個臭小子幹的好事,你跟我說,你和小北離沒離?”老太太疾聲厲色,臉色像是被秋霜打過。


  原來,又是強子。


  兩天前,打過一架之後,馬不停蹄地跑來跪在老爺子麵前賠不是……


  紙裏包不住火,更何況是燒得正旺的明火。


  “娘,這是小北讓我還給你的鐲子。”


  還不到糊塗的年紀,老太太霎時間就明白了一切,忍不住淚花溢出眼眶,“你說你整天人模狗樣,小北那麽好的一個兒媳婦,你怎麽就給我說弄沒就弄沒了呢?”說著,兩個拳頭就砸在順子胸口上。


  “是小北提出來的。”順子小聲說。


  “還有臉了你!還不是你小子有了花花腸子?”大吼一聲的老爺子,是從沙發上跳到屋子中央的。果真抄起拖鞋,劈頭蓋臉地砸在順子身上……


  揍也挨上了,卻依舊沒能讓老爺子消了火氣,“老了,打不動你也管不了你了,滾!馬上給我滾出這間屋子。”


  成年之後,這是第一次被老爺子揍出家門。


  躊躇著,正要嚐試重新敲開房門,他娘推開了房門,手裏拿著一隻玉鐲。


  說,這一隻鐲子,你交給小北,就說……不是兒媳婦了,隻要她願意,我還認她當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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