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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隱隱地,強子很是感覺愧疚。這說明,內心深處還裝著這個朋友。
回工廠的時候,特意繞了一段路到順子新工廠。從大門口開車緩緩經過,路虎車就停在辦公樓前,心慌慌地一腳油門跑遠猶自心口亂跳,就好似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實際上,即便是順子看到又能怎樣?更何況,順子和雪把腦袋紮在一起,正在仔細商討哪一個訂單更有操作性,根本就沒那份閑心站到窗口東張西望。
從準備電腦機械生產那一天起,雪就給國外客戶發出了電子郵件。
訂單不少數量不大,更多的是客戶發來樣圖,期望看到實際生產花型效果。
這樣,做樣品就顯得比較重要,而手工也是根本就無能為力。同另一位合作夥伴商議一番,從台灣直接快運兩台最快的時間也需要一個禮拜到內陸。技術人員是昨天到達,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是一對小戀人。順子很意外他們不是台灣本土人,可見製造商很有遠見,很早就打算進軍內陸市場。
由彩色打印機打印出來的圖片,由於沒有可參照樣板,大多是客戶比較中意的彩圖。
“一個花型這麽多顏色?也能做的出來?”第一次看到彩圖,順子傻了眼。這同以往的產品有太多不同,單純依靠堆砌效果,決難達到期望的效果。
技術人員說沒有問題,機械能夠滿足八種顏色鑲嵌出立體花型。
編製花型不同於印染,順子心裏很沒底。
“公司裏有客戶寄給我的樣品,要是你看到就相信了。”雪說。
嗯了一聲,順子知道雪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因而對她的話也是深信不疑。突然發現,竟然慢慢開始依賴她,心裏感激的同時,隱隱有了不同以往的淡淡排斥感。應該不是反感,那是作為男人應有的自尊心。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他想到了小北。
東子在樓梯碰到了急匆匆的順子,問,“正找你呢,到哪去?”
“到我丈母娘家一趟。”
“找你有事情要商議……”
“回頭再說,雪總在會議室,你先找她談。”腳下不停,順子扔下這麽一句,已經和東子錯開身子走出老遠。
這家夥!毛毛躁躁地像什麽樣子!望著他的背影,東子腹誹著癟了癟嘴。說實在話,很不服順子如今的春風得意。論能力,東子自覺得躋身成為公務員能夠證明不輸於其他人,若是論口才更是比那小子好上太多。
可這些窩在心裏的東西,東子並不想讓外人知道。
道不同,相為謀。他還要在順子這裏獲取更多業績,比如這所投資工廠能夠產生較高收益,再比如工廠能夠持續發展……
整理了一下西裝,東子繼續向樓上走去。
會議室裏,雪沒有因為順子的離開而停歇手裏的工作。聽到聲音,隻是抬頭示意一下,又埋頭在一堆花型之間對比選擇,然後遞給技術人員,聽聽他們倆的建議,哪一個做出來的效果更好,哪一個看起來簡單實際生產過程當中卻很耗費時間。
東子對雪的印象很好,不但是因為人長得漂亮,待人溫和工作認真也是一方麵。
不過,這時間他有些心急她仍舊埋在一堆圖片資料裏。
幾次想要開口,看看他們三個人專注認真的樣子,幾次又欲言又止。半壺茶水倒進了肚子,好歹,雪抬起身子直了直腰。
“雪總,我找您有點事情。”東子抓緊機會說。
一怔,雪說,“對不起,工作一忙起來懈怠了你這位貴客,不要介意哦。”
笑著擺擺手的東子說,“是你們行業內的事情,剛聽到就跑過來了。”
“哦”了一聲,雪沒有等到下文,便跟兩位技術人員交代幾句,招呼東子去辦公室詳談。這時間她在想,從招商局聽到本行業消息,但願是能夠讓人愉快的惠利政策。
事與願違!
“我們科長偶然間說走了嘴,說是市裏將有另一家你們同行業機械要進駐本市。”進屋,東子就把炸彈拉了弦。
一聽這話,雪就擰緊了額頭。
很是出人意料!
“是在商談還是進入實施階段。”雪問。
雖然,東子說還沒有進入實質性商談,但是意向應該已經達成。有了前車之鑒,有些事情就可以擺到桌麵上開誠布公地談。再有,好似是叫傑總的人在極力促成此事。
雪再問他投資規模以及經營模式,東子就愛莫能助了。
不是刻意藏私。實際上,東子現在在招商局很尷尬,像這樣的信息都在刻意回避他。
因為這次投資,招商局雖然因為東子居功甚偉,但成績卻湯水不撒一點,係數落到了他一個人頭上。這讓整個招商局的人難以接受,都在一口鍋裏吃飯,一起工作一起下班怎麽可以有好處自己撈呢?在別有用心之人的蠱惑之下,對他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意見也就順理成章。
有時間,東子想想也覺得憋屈,好不容易談成了這樣一個大項目,為什麽要把功勞拱手讓給別人?即便是分享勝利果實,那也得看看自己的主觀意願不是?
越是存有了這樣的心思,麵上越是罩不住。從而,其他人更是懶得去搭理,心有怨憤的人都能把他當做空氣那樣,工作繼續一樣不少安排他去做,眼神卻是看著別人在笑……
這,著實讓東子惱火不已。但,對於這所投資項目卻更加上心。
此時,看雪的神情凝重就知道,事情應該是不那麽簡單,遲疑著問,“雪總,這事對我們影響很大?”
“我們”這倆字,能夠輕易拉近有些生分的關係。
影響很大倒不至於,有了競爭,一人一盤蛋糕和兩個人分著吃,就是最明顯的區別。而作用到工廠來說,競爭的壓力不僅僅體現在利益上,很有可能產生不良競爭。
雪搖搖頭,“知道是誰在操作不?”實際上,她清楚地聽到“傑總”,再問一遍隻是確認。
“好像是傑總,也是你們的同行。”東子脫口而出。
微微一愣,雪笑著對他點點頭,心說,順子聽到這個消息會怎麽樣呢?就在昨天,傑子還親自找到他,說是想要買上幾台機器一同發展。價格性能一一問了一個仔細,看來竟是摸底比較。
正在發生的事情,順子無從得知。
這時間,在丈母娘家麵對小北正束手無策。
小北說,“我們離婚吧?”
被雷擊了。站在當場的順子就像是被雷火燒焦的朽木,若不是還有呼吸以及掉在地上的香煙在冒煙,說他是行為藝術塑像半點不為過。其實,未必有塑像那麽有生氣!眼神空洞,魂早已被小北一句話震出了軀殼。
“我說我們離婚!”
喉結上下滾動著,嘴皮也忽閃了好多下,順子就是發不出聲。
小北又說,“我說的不明白?”
仰著臉,她在努力抑製眼淚不溢出眼眶,胸脯起伏不止,就是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為什麽?”好不容易擠出仨字,順子聲音小的像蚊子扇翅。
猛地轉過身去。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這時間還無恥地問為什麽,小北覺得順子就是在侮辱她曾經付出的真情!眼淚再也不能遏製,就像是開閘的洪水,順著臉頰砸在地板磚上。
在這壓抑到讓人崩潰的時間裏,順子聽在耳朵裏還是驚雷一樣的聲響。
小北肩胛聳動著,就是不肯出聲。
“我說過,肯定是誤會。”順子輕聲說著,心裏有多沒底氣,隻有他自己知道了。想過小北會跟他大吵大鬧,也想過小北會不依不饒,可那畢竟是一廂情願的想想而已。萬萬想不到,沒有意料當中的事情發生,小北竟然是不容辯解更不容反對,脫口而出的就是“離婚”!
順子很想對她說:我沒有準備!
話都懶得跟他說,或者是根本不屑於跟他對話。小北徑自推開臥室的門,隨手關上,“大後天是禮拜一,你不用來接我,我們在民政局大門口見。”
又說:“你趕緊走吧!不要讓我母親看到,她會很傷心。”
怕她傷心你還要離婚?有這想法,順子也隻是在心裏麵吼。理虧,他沒敢。
為什麽離婚,顯而易見的事情,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了。
輕輕關上房門那一刻,他還在想,這是哪個王八羔子給上的眼藥。一步三回頭的向樓下走去,一個沒注意踩偏了樓梯台階,一個軲轆滾下去,著實把他摔得不輕。迅速腫起來的腳脖子,讓他越發光火,爬起來蹦跳著直奔移動營業大廳。
小北的手機號碼,是順子的身份證辦理。
信息查不出來,通話記錄輕易就能查出前段時間有誰跟她聯係過。
果然,一個熟悉的手機號碼跳進眼裏,是玲瓏!
是玲瓏!
順子的胸腔裏好似燒起熊熊烈火,與強子的種種不愉快好似在熒屏閃現……
“強子你個王八蛋!你指使玲瓏對小北做了什麽?”電話一接通,順子不顧大廳裏異樣的眼光,劈頭蓋臉就來了這樣一番話。
“啊?……你說什麽?……我沒聽懂。”
結結巴巴的話,徹底出賣了強子裝傻的小聰明。
暴跳如雷的順子大吼,“你特麽在哪?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