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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是理想還是夢想,順子不願意去仔細區分。實際上也很簡單,不過是能夠很寬裕地活,同時在人前人後都能腰杆挺直。


  順子想,姑且算是願望吧!

  因為,明天,真的不確定工廠還在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一氣灌下最後一杯啤酒,把僅剩下的一串羊肉擼到了嘴裏。不確定芳芳還在不在,含混地招呼道:再給我烤十隻肉串兩塊羊排!又想了想,被光子一通攪和,雪肯定是沒吃飽。吆喝一嗓子,再給烤四隻對蝦吧!

  遇到這樣的人,燒烤店老板滿心不待見,也不願意跟錢過不去。答應一聲,烤上肉串,屁顛屁顛地到充氧玻璃缸裏撈上了對蝦。


  往常這個時間,因為季節的原因早早就打烊了。誰成想來了這麽一個主,黑著臉好似酷暑天突然間罩到頭頂的陰雲!開著高級車也不知道害得哪門子愁事,三瓶啤酒十隻肉串,長籲短歎愣是喝了一個鍾頭。


  人生百態,總有百般滋味!倘若不是生活苟且,誰又願意愁眉苦臉借酒澆愁?


  是心虛也好愧疚也罷,順子沒敢再上樓麵對小北。用手機發過去一條短信:開著別人的車,得還回去。明天晚上,來接你回家。


  結果,小北一個字都沒有回。順子上車之際抬頭仰望,屋裏的燈一下子就黑了。開出小區大門口遇到了下班回家的丈母娘,也是沒敢停車打上一個招呼。好似,一個鬼鬼祟祟的逃犯,一腳油門落荒而逃!

  肉串被烤的吱吱響。


  看著攤主刷油翻來覆去,順子在想,它們一定很痛,不然怎麽會吱吱亂叫呢?


  一定是了!

  攤主抬起眉梢看了他一眼,很奇怪他這時間在扯起嘴角笑。美食在即或是酒足飯飽,一臉笑意的人見的多了,滿腹心事的模樣還能笑得出來,不是精神病,就……還是精神病!撇了撇嘴,問著需要打包嗎,又多看了他兩眼,越發不明白年紀輕輕有豪車開的人,到底是什麽煩心事讓他滿麵愁容。


  初春的夜,和順子的心一樣落寞。


  微風,冬日一樣淩冽。


  傑子的車裏煙頭一亮,順子就知道他在窺視。厭煩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拎著燒烤快步上了樓。


  ……


  開車到了工廠,光子的車就停在辦公室前,人也早已進了屋坐在順子的椅子上。


  這時仰著頭,看向順子方向洋溢著滿臉笑。


  “要他等著好了,不用下車。”雪說。


  搭到車門上的手縮回去,看著站到窗口的強子,順子說:“人要改變一個人都說很難,我看並不難。”


  雪笑笑,“籌碼足夠,一切就變得簡單,不是什麽好奇怪的事情。”


  “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麽,給他五五分成的權益,並且我所負債務是他兩倍還多。”順子聲音很輕,說不出的失落溢於言表。


  自小至今,已經記不清當初是誰勾搭的誰,勾肩搭背的日子曆曆在目。


  一起偷家裏的酒喝,一起餓著肚皮省下一頓中午飯,晚上放學就直奔遊戲廳,為了誰多打一局爭的麵紅耳赤誰也不服誰……


  第一時間得知順子得了闌尾炎,強子能死乞白咧地從家裏要出二十塊錢,買上蘋果香蕉跑到醫院。


  雖然,他又吃回去了一大半,順子依然很高興……


  “砰砰”


  正想著,廠長頂著雀窩頭敲響了車窗。玻璃剛落下一條縫,他就著急地問:“怎麽個情況?咋聽強子說,廠子你不打算開了?”


  “他是這樣說的?”順子這樣問著,心裏好似卷起了滔天巨浪。


  廠長在鏡片後翻著白眼,很氣憤順子對他的話質疑。


  “有點特殊狀況……”


  “那我怎麽辦?還有在生產的貨物!你們是不是玩笑開大了。”


  “不是玩笑!跟強子說的有些差別,結果是一樣的。”順子遞給他一支煙,也塞了一支自己嘴裏。


  長時間不見他下車,光子扒開窗戶探出腦袋大聲喊:“握草!順子你丫在等時辰麽?”


  這得有多大仇恨!老子隻不過就是小看了你光子,反過頭來就非得處心積慮讓人付出代價!咬牙切齒地想著,順子倔強地迎視過去,點了點頭。心裏說,心急你麻痹!老子就在這裏,你丫有本事來咬我啊!


  針尖對麥芒,確實讓光子氣的不行!

  大吼大叫,“你特麽一點長進也沒有!跟上學時一副德行,孬種!”


  順子笑笑對廠長說:“如果你願意,他可以成為你的老板。”


  “草!我不認識他!”


  “那……我還是你的老板。”


  廠長一愣,“其他人怎麽辦?”


  順子歎了口氣,很無奈,“我決定不了太多事情。”


  拉走絕大多數人,剩下強子手裏那幾個人,相信光子絕無可能點頭應允。接手一個亂攤子,沒有任何戰力的團隊?得多傻的一個人才能那樣去做!即便是,光子以整垮順子為目的,也不會傻缺到把錢去打水漂。


  雪接了一個電話,說,我們下車,傑子也到了。


  果然,順子站到地上的時候,光子的車進了廠子,是跟芳芳一起。


  順子拍拍廠長的胳膊,率先進了屋。


  事情解決的很順利。其實,到了真正決定的時候,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沒有多餘糾結的問題,充其量隻是各自利益那點事。一個急於接手,另一個業已放棄,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就這樣,租賃廠房的費用以及部分收益,刨除應該還給光子的錢,順子賬目上多了不到二十萬,廠長和原有的工人跟順子走。部分工資重新打到順子賬戶上,算是清清楚楚。順便瞄了兩眼傑子和光子重擬的合同,沒有了資金扶持,價格也下降了不少。


  當傑子笑吟吟地同光子簽下合同之後,這所工廠也就算是跟順子徹底沒了關係。


  雖然,是他的兩位同學在,或者應該說是兩位朋友。


  不過,都得在這兩個前提上冠以“曾經”倆字。


  接下來,小超和廠長算是忙活的不輕,在強子的注視下,分幾次拉走了雪的貨,好在絕大多數都還在下邊加工戶那裏,工廠沒剩下多少原材料,半成品以及成品還是很容易整理。


  自始至終,芳芳沒有再說一句話。


  順子也不知道,昨天在離開他們之後,雪到底跟她談了一些什麽。


  能夠在短時間內,把胖子經營不下去的工廠談下來,順子知道,肯定是芳芳跟大胖子主管通過電話。隻是,這樣在傑子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會不會讓傑子對她有看法,無從得知。


  當然,順子還不知道傑子的真正想法。


  隻是很感激雪。在傑子說是兄弟應該把錢還了的時候,雪說是那筆錢我還你,不過,已經操作過得部分收益得按照原合同好好算算賬。


  傑子嗬嗬笑著,沒有吭聲。


  大約有個數,已經投入生產的貨物,結算的話,順子還真能結算到十多萬。


  拳頭大,在一定時候可以做到主導。


  而手裏資源豐盛的雪,同樣能夠捏到傑子的七寸。


  即便是心裏有不同看法,即便是心有怨言,也隻能忍氣吞聲。因為,重新擬定的合同,他傑子賺了一個盆滿缽溢!就以利益差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冷不丁衝出來的一匹黑馬,搞亂了人情關係的同時,都見到了不錯的收益。無論是到手還是沒到手,都應該算是收益!起碼,不像夢中那樣什麽都可以有,睜開倆眼卻是除了暗自蹉跎就剩下一場空。


  毫無疑問,光子這匹黑馬得償所願,心裏高興。


  強子也不用說,得以繼續擁有權益,肯定不會去難過。


  而順子,重新開灶得以擺脫未知的風險,自是心滿意足。


  傑子更不用說,收獲最大!隻是沒能把順子整個一塌糊塗多少有些失落。最為讓他心裏難過的是,通過這件事情雪和順子的關係將更加緊密,這是他最不樂意看到的事情。隻能在心裏暗暗地告訴自己,來日方長!


  小超說:“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怎麽能夠解釋的清,順子捏著鼻子隻能嗬嗬一笑,“這樣不是挺好麽。”


  好個屁!冷冷清清地幾個人,哪有先前熱鬧?小超腹誹著,心說,又得招工!都這般時候了,去哪裏找人去?就這幾個人就能把手裏的訂單做出去,簡直是白日做夢!

  不由得愁腸百結,瞄了一眼摘下眼鏡擦汗的廠長,暗暗地歎了口氣。


  “沒關係的!前段時間我們在附近打出了聲望,招人不是難事,就是有些擔心,原廠後道的一部分工人未必肯繼續留在那裏,要是……”


  廠長同小超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一個眼神就能明了心中所想。


  “來者不拒!”順子打斷他的話,沉聲說道。


  “這樣啊……”小超露出笑臉,“我一個電話的事,保準明天就有一半工人來我們工廠。”


  廠長笑,順子也裂開了嘴,“等他們自願來就好,咱不去強求,也免得落人把柄不是?”


  “握草!你丫原來也沒安什麽好心!”小超說。


  順子倆眼一瞪,“沒有麽?那麽我決定給你倆每人漲一千塊的工資,是不是就不用啦!”


  那倆貨異口同聲,“那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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