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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悄悄步入的春天,總是讓迎春花在人不甚注意時突然紮進眼。
就在院牆下,靜靜地鋪了一地金黃,甚至連綠葉都來不及展開就迫不及待怒放,一簇簇一串串隨風蕩漾。偶有一枝,高傲地迎風舞起,引得更多枝條躍躍欲試。
雪很喜歡它綻放在天寒地凍之中,不懼寒風肆虐也要一展芳姿。
笑著收回目光,投向順子。
強子遠遠地對她點頭示意,“光子說是要和你當麵談。”說著從口袋掏出香煙捏在手裏,想起是在車間,又揣進了口袋。
有談話的必要?就是要還錢,順子也不想落人口實不講信用。關鍵問題是,現在手裏有,也不需要非得低三下四讓人看不起。扭頭,遠遠地對雪笑笑,轉身問:“你怎麽辦?”
不應該是我們怎麽辦嗎?強子一怔。
有注意到他神情有異,順子問:“可別說光子也要你還錢!”
強子的腦袋裏一陣空白,眼看著順子卻有了陌生感。有錢還光子了?也沒聽說到銀行貸款,更沒聽說這幾天籌措到了錢款,他一直在隱瞞?
為什麽要隱瞞手裏有流動資金?為什麽是問“你怎麽辦?”
遲疑著,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要你還錢?”順子愕然張大了嘴。
強子眼睛一眨,點了點頭。
“今天不行,明天上午,光子有時間就讓他到廠子來。怎麽說,咱哥倆也不能失了禮數,得謝謝他。”
果然有了流動資金,竟然沒有提起過。強子陡然之間心頭火氣,悶哼了一聲,“要怎麽說,你自己打電話給他,我的手機沒電了。”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心裏很難受。當光子說是要接手工廠的時候,差一點就要跟他翻臉。怎麽也料想不到,順子這個熊玩意竟然早就想把自己踢出局!強子恨恨地想,光子來收取借款的時候,一並要求把帳結了。這兄弟情分到此,也就算是到頭算了!
聽到順子在身後喊“到辦公室去打個電話”,心有怨氣的強子哼都沒哼一聲。
“什麽事情惹得合作夥伴不愉快?”問著,走到近前的雪抬起眉梢。
真不算是什麽光輝事跡,再有車間工人個個豎起了耳朵,就是開得了口也不是說那些話的地方。
“沒多大事,你肯定是累了,送你去休息吧。”
“嗯!”沒有反對,雪應道一聲,盡顯小女人姿態。
第一次開路虎車,或許緊張所致,也或許是天氣真的暖和了,順子額頭滲出一層細汗。也許,還有一個特別的緣由,雪問他,從哪裏接到手那麽多訂單。
是否要如是交代。因為有太多貓膩,讓他很遲疑。
扔給雪一句:你先休息一會,到了賓館再和你細說。順子腦子裏轉了無數個念頭,怎樣跟雪解釋。一路上,雪再也沒有出聲,靜靜地合上眼,再次讓他心裏不是個滋味。
傑子是個生意人,利益看得很重。雖然,嘴上稱兄道弟。雪也是生意人,並且是傑子的上遊公司負責人,對他順子卻有著雲泥之別。是個不諦世故的毛頭小子也能看得出來,哪個對人真心!
世事就是這樣,在有些人麵前就是讓人對某件事難以啟齒,雖然那個人對你一片真誠。
忙忙活活地把她隨身行李搬到房間,順子發現,這是要住一段時間的打算。
“幫我把空調調好,我得洗個澡睡一覺。”
被扔在房間裏的順子,一時之間又不知所措了。
……
“咦?那不是雪總的陸虎嗎?”傑子的眼很尖,就是一晃的工夫就讓他看了個真切。“什麽時間來的?跟上看看這是要到哪裏。”
那時,正是在市裏最繁華路段,酒店商場以及商業店鋪鱗次櫛比。
陸虎拐進了酒店,芳芳還是跟了上去,遠遠地停在停車場入口,停下了車。
順子拖著行李箱和雪又說又笑,落進觀望人眼裏皆是默不作聲。預料到會是這個樣子,還是打心底有抵觸情緒。
傑子如此,芳芳也是如此。
直到他們步入大堂,傑子悶聲悶氣地說:“我們走。”
“走?”雪突然笑的很燦爛,“如果,我有辦法讓這兩個人的關係搞僵,你要怎樣獎勵我。”
“搞僵?不好吧?”不由得心中大喜,傑子還是裝模作樣地皺起了眉頭。
不裝能死?別以為他心裏的小算盤能逃過芳芳的眼睛。
芳芳沒有轉頭看他拙劣的演技,依舊看向大堂裏,“就是突然有這樣一個想法,當然,是否需要去做得取決於你的決定。”
傑子的行事風格,芳芳再熟悉不過,沒有跟以往那樣順著他的意願去做,而是要他進一步把事情挑明。十分不待見他每次都是這樣,明明心中就是認同,非得做作出一副糾結麵孔。
虛偽,把人玩弄在掌骨之中。這樣的感覺,芳芳早就受夠了。
太熟悉了,熟悉到站起身就能猜想得到要邁出那一條腿,甚至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想要怎麽去行事。過膩了這樣的日子,沒有一點新奇更沒有一點創新,就好似是睡醒了就要躺在床上吸一顆煙。
為什麽就不能是:老婆,我們起床跑步去……
當然,老婆這個詞過於牽強。
些許差異,沒能引起傑子過分注意,就像是以往那樣信任,“不要把事情搞得太糟糕就好。”
為什麽不是越糟糕越好?腹誹著,芳芳下車“嘭”一聲摔上了車門。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哢哢”作響,傑子眼看著她扭動腰肢進了大堂,點上了一顆煙。
從雪還沒有獨挑大梁那時候起,就對她很有眼緣。那時間,雪的一顰一笑或者是拍桌子發脾氣都讓他喜歡。說不上這是什麽理由,卻就是打心底喜歡。
或許是彼此都在兢兢業業打拚,也有可能是要出人頭地的信念想通……。無論哪一種,傑子都十分懷念當初打拚事業的那段時光——她是跟單員,為了更好抓住客戶而一絲不苟。自己是私營業主,為了一切變得更好而廢寢忘食。
就是從那時起,彼此打下了合作共贏的堅實基礎。雪的業務以及傑子的企業,都得到了長足發展,直到今天這般彼此都有了傲人業績。
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把事情搞僵真的好嘛?
或許呢?
渾水摸魚也好,乘人之危也罷!總好過眼睜睜地看著他倆苟且!如是想著,傑子爬到駕駛位置打著了火,駛離酒店之前,又看了一眼高聳的樓層,深深喘了一口粗氣。
時機恰恰剛好。
無所事事的順子站在了窗口,習慣性地自上而下看去,傑子的車屁股剛好在視線之內。
不由得,心裏一驚——他怎麽也在這裏?芳芳是否也在?
想到芳芳這個女人,不禁地一個腦袋兩個大。
自開始就是被她牽著鼻子走,對她沒有一點牽製,或者更應該說對芳芳一點辦法也沒有。
期望著,這就是偶然,還是心裏隱隱有些緊張。
做賊的感覺,在某個時候也不是那麽好玩的事情,因為有牽連。他有些擔心雪受到傷害,也怕自己的家庭受到波及。順子心裏清楚得很,自己還是一窮二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借來的財富,實際所有僅僅是患難與共的妻子。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他一跳。
好似,被踩著了尾巴的貓。
是傑子。
“今晚咱哥倆聚聚喝上幾杯。”
心,砰砰亂跳。順子透過玻璃向外看去,傑子的車早已沒了蹤影,微微一頓說:“這段時間,被手裏的訂單忙壞了,累的臭死哪有心情喝酒……”
這時,雪纏著浴巾走出浴室。
順子對她笑笑,繼續說,“改天我請你喝酒。”
“每一次,說是請我的客都是哥哥我最後開錢……”雖然頗有怨言的說法,傑子好似並沒有生氣,“說好了,下班以後我讓司機去接你。”
“真的不用,喂……喂喂喂……”
喊破喉嚨也沒用處了,傑子不給他反對的機會,掛斷了電話。
“是誰?實在是推不開就去吧。”打開化妝盒,雪熟練地把化妝品取出,“有時間再來陪我。”
“是傑子,剛才我還見到他的車在樓下開走。”
雪,手上微微一頓,“是熟人,那就無所謂了,晚上我們一起過去,看他搞什麽把戲。”
這行事風格!躲都來不及還上趕著往前湊,順子幹笑一聲暗暗地歎了口氣。
“怎麽?不好嗎?”
“好,很好。……我…擔心你勞累。”
雪抬頭笑笑,把化妝品收了起來,“那我現在就睡一會,你要是困也睡會,晚上去宰傑子一頓海鮮大餐。”
說完,也不避諱,就那麽赤條條地揭開浴巾鑽進了被窩,兩頰緋紅地閉上了眼。
一下子就渾身燥熱起來。同在N市出差的情況不一樣,那時間,雪從未這般在順子清醒的時候主動過。這時的順子好似毛頭小子一樣,機械地走到床頭俯下身,就跟回來時在車站告別那樣,笨拙地捧起了她的臉。
依舊沒有睜開眼,也沒有掙紮表示反對,雪的臉越發紅潤,氣息卻急促起來。
全身沸騰的血液,猶如爆發的地底岩漿,在順子胸膛裏橫衝直撞……
兩具火熱的軀體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