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十一

  光子到了。


  知道這個消息,是廠長偶然說起之後才知道。


  每天都有原料到廠,每天都必須下放到加工戶,廠內生產更是不敢有一絲鬆懈。就這幾天的工夫,春節以來衣冠楚楚的廠長,又被打回了衣衫不整,習慣性地把頭發搔成一團糟,就像電線杆上未建好的鵲巢。


  “要強子幫你一把,一個人你怎麽忙得過來?”順子說。


  “他……也忙。”廠長不傻,怎麽敢挑老板的刺?


  順子一怔,“在車間忙活?你去喊他過來,我有話說。”


  “現在…好像是不在,你手機聯係他?”


  眼看著廠長猴精猴精地眨著眼,順子皺起眉頭,“知道什麽是不是?你不應該對我隱瞞。”


  “沒什麽好隱瞞。應該是叫光哥的人給他電話,也不知是不是客戶……”狡黠的眼睛在鏡片後眨不停,廠長是聽到了一部分對話,這時他拿不準這倆老板是不是有了矛盾。


  偷偷摸摸算怎麽回事?連光子到了都不肯透漏半句口風。順子心說,等強子回來可得跟他說道說道,廠子裏忙的個個腳不沾地。說過要他盡量拖著不還錢,隻是權宜之計,不排除順子對強子有了生疏心。可這般不管不顧廠裏,順子心裏很是難以接受。


  坦白說,手裏有了這一百六十萬元之後的順子底氣很壯!好似,打滿氣的氣球,脹鼓鼓輕飄飄。


  隻是用了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裏,人員大增。不但是順子信心滿滿,工人們的情緒也是空前高漲,自覺地不等廠長有所安排,上班提前個把小時下班也延後到太陽落山。


  廠長有些擔心,工作疲勞會影響到生產質量,更怕人累趴下。由於人員的不斷在增加,有心要算出實際生產能力,幾日以來都是徒勞。麵臨的實際問題越來越多,他已經有些手忙腳亂。


  順子也忙乎的忘乎所以,找到相熟的加工戶死乞白咧地相求,到自己的工廠領貨。


  也不知道一天要跑多少路,更不知要費多少口舌。


  合作夥伴清閑,順子難免覺得心裏不平衡。


  “知道了,我打電話找他。我表哥待會能領幾個加工戶過來領貨,跟小超說一下今天務必把原材料挨家送到,倉庫馬上要存不下了。”說著,順子掏出了手機,恰好有來電。


  是雪。


  不由得,有些緊張。急匆匆轉身,走進辦公室。


  “最近好嗎?”


  順子心裏一暖,“還好……你呢?”


  “嗯,你一直沒有電話或是一個信息。”


  “我…怕影響你工作。”


  “不說了,開著車。估計下午就到了。”


  “司機呢?你一個人?”


  手機裏再也沒有傳出一句話,順子還徒自舉著手。雪要到了,心裏滿滿都是喜悅……


  一段時間以來,和芳芳廝混在一起。閑暇時,想要給雪一個電話卻又有些歉疚。那種感覺,就像是屠夫總是不敢正視菩薩像一般。說什麽怕影響工作,那是扯淡!


  被雪這一打擾,原本要給強子電話的打算,又拋到了腦後。


  ……


  “兄弟,做生意沒有殺人的心,是很難賺到大錢的!”


  說話的人一臉絡腮胡,偏偏要裝出一副酸樣。戴著一副平光鏡,就能算是知識分子?強子不以為然。這時又聽他給自己講大道理,更是一副愛搭不理得模樣,瞄了一眼捏著眉心的光子,沒有說話。


  “你說,廠子裏資金緊張,那要多久才能還錢?”光子問,還是低著頭沒有睜眼。


  “大約……得半年時間是最早了,新工廠前期艱難,你應該懂得。”


  以強子那脾氣,倘若不是惦記著自身利益,就這倆貨那神情,早特麽懶得跟他倆費心費神。甩身就走,那才是他的個性!可眼瞅著順子不日之後就要飛黃騰達,自己被撤資之後,好好的利潤分成將化為泡影,為了盡可能多得那點益處,隻能忍下性子。


  每次說話,強子都是愛搭不理,早已讓絡腮胡心有不爽。這時,又沒回應自己的話,而是緊接著回應光子,讓他的忍耐達到極限,猛地一拍桌子就站起來身,“你們說什麽時間還就什麽時間還,楊白勞比黃世仁腰杆子還硬朗是不是?”


  楊白勞,就是老社會的窮光蛋!

  如此比擬,無異於一巴掌扇在了強子臉上,不由得勃然大怒,“你特麽算什麽東西!老子也是你能訓斥的人?哪裏清閑哪裏待著去!”


  絡腮胡不是善茬,目露凶光手指強子的眉心,“不是看在光總麵子上,能讓你滿地找牙,你是不是要試試?”


  “拿回你的爪子!”一把打開伸到麵前的手指,強子怒目而視。


  “別吵了!”光子大喊一聲。


  真特麽能沉得住氣!裝逼裝到家了!強子白了一眼依舊低垂著腦袋的光子。聽說,南方有錢的大老板都雇有保鏢,看來這個絡腮胡子就是了。


  順子沒有跟他細說光子是放高利貸營,自然沒能料到絡腮胡是光子的金牌打手。


  此時,絡腮胡滿肚子火氣發泄不出,恨恨地一腳踢在沙發上,轉身站到了窗前。


  “我想,還是找順子把話說開的好,生意都不好做,一旦賠錢,我要猴年馬月才能收回借款,誰也不敢保證,不是?”光子,抬起頭竟然是一臉笑意。


  “行,段時間之內,真的沒可能。”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信讓他小子試試?!”絡腮胡驟然轉過身,像是被人抽了一棍子的狗!


  光子擺擺手,“少說兩句不行?”


  “光總,您說咱收錢什麽時間還有人敢這般理直氣壯?被楊白勞將了軍,這笑話可是大了!”絡腮胡叫囂著。


  “我說話,是不是不好使了?”突然間語氣一緩,光子冷冷地看向絡腮胡。


  還真別說,絡腮胡的氣勢立馬矮了下去。


  耍賴就要賴到底,強子懶得理會他倆窩裏橫,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事就是這麽個事,光哥你想要怎樣,兄弟我是阻擋不了,也不應該阻攔。再說,你這身家地位,就差這三十萬?讓我倆緩過這口氣來,都會在心裏記得你的好,不是?”


  特麽的!記得我的好有個屁用!老子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光子心頭火氣,暗自思量著卻又咧開嘴笑道:“兄弟,我有個好主意,你看怎樣?”


  “好主意?說來聽聽。”強子瞪大了眼。


  光子一字一頓,“你和我合作,接手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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