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他(她)的名字
自從顧繁伊的孩子——那隻蛋,回到了她身邊,她每一日都是喜氣洋洋,每天除了料理劫樓剩餘之事,就是帶著劫樓眾人圍著這一隻蛋轉來轉去。
無雙為了給這小家夥更多的保護,上天入地的給他找各種天材地寶,連已經死了的無相的一截骨頭都讓她扒出來,做成了搖床。她還說,這骨頭堅固至極,連天雷都劈不碎,護著劫樓未來的少主,綽綽有餘!
裁芯裁蕊自然是天天用眼睛盯著,熱了要給他洗涼水澡,冷了要給蛋加被子,事無巨細,關懷入微,顯然是這三個月在外,習慣了照顧這隻蛋。說到底連顧繁伊這個親娘都不曾這樣,她們如此愛護,讓她感動不已。
還有那些劫樓使,得知少主的存在,一個個在外麵巡查都是高高興興的。偶爾看到曾經流落在外的妖鬼,順手就帶了回來。看到畫首大人冷著臉,氣勢居然溫和下來,紛紛跟在無雙身後忙前忙後。
整個鬼市又開始慢慢回複生氣,新的生命畢竟帶來了活力。他們真的是很想念那個繁華熱鬧的鬼市啊!
羽公子得知這孩子的存在,竟然一點怒氣都不曾爆發。眾人小心翼翼地護著脆弱之極的蛋殼,觀察著敵情,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報給顧繁伊聽,有時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弄得她哭笑不得。
他們不知道的是,孩子帶回來的當天,她就和羽公子談過了,理由居然出乎意料的……離奇?
他一本正經地說:“嗯?還有個孩子?”敲敲手中扇子,沉吟一番,“……這樣也好!”顧繁伊早就準備好他生氣發火,甚至冷戰都想辦法應付了。但是這人居然轉頭就走,邊走邊說:“這樣就不用怕那個人來糾纏姐姐了,等過幾天如果他還過來,我家外甥就是最有力的武器,看他如何登堂入室!哼!”
“那個人?”顧繁伊當然明白這個人是誰,不就是前不久的君上?
他已經很久沒來了,雖然三個月,他幾乎天天粘著顧繁伊,讓羽公子氣憤不已。羽公子總暗暗告誡她,這人不懷好心,一直在吃她的豆腐。
顧繁伊也知道,可是總是拒絕不了他的親近。她都覺得自己特別……不好!當他再也沒出現後,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盡量忽略心底的失落。還好,這一切都沒有被羽公子發現,他隻是每次都對連大公子很關注,並沒有察覺她的變化。
要不然,以他們曾經親近的關係,一眼都會明白一切。她……不知道該怎麽好!
那人確實讓她有點迷茫,曾經的熟悉被當時他過分的行徑遺忘,此時再想起,竟然懷疑起來。那樣完全不同的氣息,怎麽會認錯?一個人再怎麽變化,前後差距怎會那麽大?何況共同生活五載有餘,他臉上的胎記是不是真的,她怎麽會不清楚?
他皮膚下的突起,墨色胎記混亂不堪,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四肢修長有力,可是腦袋是那樣的迷糊。不認識任何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什麽事情都不懂,需要她親自解釋給他聽,然後慢慢學會。連對她好,也都是因為她剛剛教會他感恩回報,才想要給她洗衣。
還有簡陋的婚禮,還有他們互相救助,他們相處的茶米油鹽,還有生氣嬉鬧,近在眼前,曆曆在目。他還傻傻問她:“伊伊不會丟下君君吧?就算丟下,君君也會找到你!一定!”
那時候,她怎麽回答的?對了,她笑他傻:“笨蛋,我們就在這裏啊,生生世世不離開,怎麽丟掉你?”
食指點在他腦袋上,笑開了。
不時地思索著,一點點將那人和她的夫君比對著。拿出紙筆,想了想,她還是執筆將君三的模樣畫出來。
一筆一劃,一線一點,每一處都不曾放過。
不過半日時間,她就把整個肖像描畫出來。
隻是五官之處,那一點點黑色胎記,如墨一般,擋住了他所有俊朗模樣。顧繁伊手指輕輕撫摸上去,擋住那一團墨汁,氣息微動,畫上一團墨消失不見。模模糊糊,那清晰的五官,連臉型都是和君上相似七八分!
“怎麽會這樣?連大公子他怎麽和君三如此相像?”她喃喃自語,看著那幅畫竟然癡癡笑了出來,“嗬嗬嗬!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連大公子?君三?還是君上?你到底是誰?”
她猛地握住那幅畫,顫抖之間,千頭萬緒,難以理清。於是,桌案一角蹦的一聲斷裂在地,她還是忍不住全身的憤怒,廢了這張桌子。
“小羽!”她聲音傳遍了劫樓,帶著驚顫和不安。眾人都躑躅不前,看著羽公子瞬移上了樓。剛進了屋子,羽公子見到神色緊張的顧繁伊,“姐姐何事?何事著急喚我?”說罷還看了四周一眼,警惕的將手覆上別在腰間的扇子。
顧繁伊忽然想起什麽,頓在桌前。然後不經意地將畫紙卷起,不讓羽公子看見,淡淡道:“無事,忽然想起吾兒還沒有名字……小羽……嗯?你怎麽了?”
羽公子懷疑的看向顧繁伊,“姐姐怎麽了?叫羽上來不是有事嗎?起個名字而已,竟然叫我上樓?姐姐,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放開雙手,奇怪的看著顧繁伊。
“呃!”她有點不知道該接上什麽,“就是想要小羽給你的外甥起個好聽的名字啊!叫什麽好呢?小白?軟軟、團團?青青?殷殷?到底什麽好呢?”她裝作仔細思索,實際上把那張紙放到一邊,拿出另一張白紙,將名字一一列在上麵。由於心不在焉,起的名字尤其的……不講究!
羽公子張大了嘴,忍俊不禁,驚異萬分:“姐!你起的都是什麽啊!我們家不知道男女的外甥啊,真的是攤上一個太不負責的娘親了!”然後羽公子要了搖扇子,“什麽啊,姐姐,我下樓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你這輕易地決定了那些人不是要生好一會子氣啊!還是大家一起決定吧!說不定給我家小外甥起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呢!哈哈!不說了,我下去了,真是,那人那麽討厭,一定不能跟他姓!軟軟?真是想的出來!哈哈!”
“我覺得挺好聽的……嗬嗬!”
顧繁伊在他走後,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釋然一笑:“是啊!有點傻呢!”不知說的是哪個人傻,她嘴角微勾,展開那張畫紙,看到那人模樣,自言自語道:“不管你是誰,我的孩子以後都會隻是我的,他跟著我姓,跟著我長大,成為我最想要他成為的模樣。他……是你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畫上那人憨憨的笑,栩栩如生,仿佛從畫裏走出來,一直沒有離開她身邊,靜靜守候。
不過到了晚上,劫樓那些人竟然真的開了個會議,商量了還沒有出殼的小家夥的名字。認真嚴肅,一派正經地坐在紀千辰留下的書架其間,嘩啦嘩啦翻著書。一會兒,一個人說這個名字好,一會兒另一個又說這詞諧音,不好!來來回回的折騰,最後吵成一團,記錄名字的羽公子炸開了。
“吵什麽吵?一張紙都寫不下了,你們看看,找了這麽多,你們到底要你們少主起個多麽花團錦簇的名字?嗬!看看!我不寫了,抓鬮吧!寫上小紙條,抓到哪個是哪個!”
顧繁漪撫額,心想自己真是找了個爛借口,現在好了,孩子還沒出生,性別隨天意也就罷了,這名字已經隨了天意。
最後還是被起了一個乳名“阿羅”,也不管什麽男女,隻因為這蛋殼上,紫紅色花紋隨著長大,漸漸初現模樣,竟然是一個羅字。有人一提,眾人都覺得很好,紛紛讚同起來。
可是,這樣……奇怪的名字,毫無緣由,真是奇怪啊!顧繁伊無奈,隻好同意他們這樣喊。不過心裏麵也想了,孩子還有三年才會被孵出來。那時才是正正經經的出生,所以,那時候再定下真正的名字豈不是很好?
他們這樣紛紛擾擾,忙忙碌碌的又過了一個月,仿佛轉瞬而逝,完全不知曉人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常年在外劫樓使回來了,帶了一個人間的消息,讓他們有點震驚。
人間皇帝快換人了!
據那些在人間流連的小妖鬼傳來傳去的正版消息,他們這才知道這幾個月,不僅僅春花換了黃葉,還有人間興盛和衰敗的更替。
大宋皇帝被金人捉住了,那時候皇帝已經是太上皇,抓住了也沒用。可是不到半年,開封城破,新皇帝也被捉住了。金人本來就是看上了中原的富庶奢靡,所以,皇城遭到劫掠,金人恨不得把開封城拔下一層皮下來。
所有的所有都被搶走,連皇子皇孫和後宮妃嬪都一一綁在車上帶走。大臣也有沒有逃掉的,也被綁著帶走。據說,這金人皇帝不僅要金財,還要人才。這大宋已經氣焰將盡了。
也有說江南立了一座新的京城,又有了一個新皇帝,隔江而治,也是躲在江南憋屈的統治。還有玄乎的說法,大宋龍脈已碎,龍氣微弱,奄奄一息。
人皇已經換了人,京城已經換了地。他們曾經聚集於京城的鬼市,也要消失了!所以,劫樓使再怎麽帶妖鬼進入鬼市,總會有很多離開。鬼市已經成了妖鬼最稀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