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將計就計
君上不在意屬下如何勸說，依舊我行我素。療傷完畢，身體一好，就下了鬼市。
甩開連常無奈的目光追隨，他剛剛踩到鬼市第一腳，就感到身側有股氣息波動。“誰？”指尖燃起的火焰毫不留情打向窺視他的那個方向。
噗的一聲，火焰熄滅，而那一處空氣扭曲了一下，竟然出現了一個影子。他披著灰色鬥篷，修長的身子裹在裏麵，除了一個腦袋，什麽也不曾漏出來。甚至灰色的衣擺十分的長，長得拖曳在地。而這一片灰色中，無端的憂鬱死寂散發出來。
君上左手掌心托起一朵火蓮，冷肅道：“何人裝神弄鬼？”
那人剛才還紋絲不動，同樣灰色的長發披散，隨著他的抬頭露出一張麵孔來。雌雄莫辨，妖嬈異常。可是君上觀之麵相，乃早夭之命，帶著一種虛假的感覺。再看一眼，身上的氣息也十分詭異，不似活物。不是妖，也不像是鬼。
他伸手引了一股火焰追向那灰衣人，灰衣人並不畏懼，隻是呆滯而專注的看著君上。君上有一點焦躁，突然很想挖掉他的那雙灰色眼瞳。灰衣人不被影響，身影時而閃現，時而隱形，連氣息都隱匿的十分完美。甚至在交手的瞬間，嗅聞了君上的氣息。
灰衣人在君上掌心的火蓮變成炸起的火龍時，停了下來。
“三弟還是脾氣火爆。”這一句話一摞，君上卡住了，動作也遲緩起來。
灰衣人依舊保持著麵無表情，但是每句話包含的意思，都讓君上腦子高速運轉，險些表露出吃驚。一頭灰發，年輕的容顏，讓他顯得少年老成，儼然是個臉萌的老不死妖怪。
“怎麽，多年不見，三弟怎麽話變少了？”灰衣人再次語氣平淡的表達出自己的驚訝。如果不是這句話裏麵的意思那麽明顯，君上都以為他在問他今天吃了沒有。
灰衣人保持著不動，也沒有明顯的攻擊行為。君上這才緩緩熄滅手中火焰，神色不變地看了灰衣人，確定了心中的懷疑，開口道：“你管我，你躲在那裏窺探我，不就是想找死嗎？”
“三弟好勇鬥狠全都用在衝動之上了。二哥不過是確定你的身份，又沒有對你挑釁，何必如此猙獰？”灰衣人淡淡道，看他表情也完全看不出這句話裏麵的玩笑。君上冷著臉接上了：“我猙獰？二哥難道忘了，我不喜歡有人靠近？”
“哦！”灰衣人一頓，“我忘了！”
君上：……
“你來這幹什麽？我正玩得盡興，為何擾我興致？哼！”君上忽然開口道，身上的氣勢也隨之變得殘暴起來，懾人而強勢。如一頭狼，敵視著灰衣人，小心地護著自己的獵物。
灰衣人這才皺起了灰色的淡眉：“三弟忘了？大哥要我們盡快找到肉身寄托，然後去仙界和他會合。”君上感到這人身上的氣息一下子渾濁起來，四周的空氣比魔氣暴動還要壓抑窒息，“可是，如今四弟被那個姬氏小仙封印在了這裏，真是麻煩！這裏還有幾個雜魚不好應付，我在人間布置的棋子也被人盡數拔掉。早知如此，還不如聽了四弟建議，扶植那隻白骨精上位，那樣這個鬼市早就盡在掌握了。可惜！”
“管他作甚？”君上輕蔑地甩袖，“那個家夥總是拖我們後腿，愚蠢。他的女人可是因為貪心，殺了妖皇之女，引來了妖皇。妖皇毀了鬼市，封了劫樓。二哥，鬼市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還不如重新將人皇控製，然後攪亂人間。至於檮杌，讓他在封印裏麵好好自省，囂張有餘，實力不濟，幫忙都是幫的倒忙！”
灰衣人竟然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三弟竟然願意動腦了。也是，四弟那個樣子，莫說上仙界，連小小劫樓之主都應付不了，還談什麽占領人間？”
君上眼睛一眯，語氣帶著輕輕地引導：“不如將他丟在這裏，等到大哥掌控了三界，當上三界之主，再來放了他。畢竟他囂張的性子最容易得罪人，仙界哪裏能容許行差踏錯？我們還是先走一步為好……”
“不對！”灰衣人忽然疑惑的打斷君上，“三弟為何這樣對四弟？雖然我們今日才得以見麵，但我依稀記得，三弟四弟當年感情比和我要好上許多啊！”
蓮袍衣袖中攥緊手指，拳頭上已經裹上一層火焰，隻要灰衣人一個不對，就會出手。
突然，君上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二哥還是看出來了！”
灰衣人果然一怔：“什麽看出來了？三弟什麽意思？”
君上勾起嘴角，帶著灰衣人不理解的邪佞笑容：“當然是，我看四弟不順眼的事。當年我們四散躲藏，不料我落入夢海迷途，差點沒出來。二哥可知，我怎麽會誤入哪裏？”
“怎麽可能？”灰衣人不敢置信，“那裏可是難活之地，三弟怎麽會如此狼狽？”
“當然是我們的好四弟，他害得我！”君上飛快思索著，順著這條線索竟然編出一個完美無缺的謊言出來。
“別忘了，他可是會攝魂之術。夢海迷途之地，毗鄰忘川，自上古洪荒以來，就是四弟盤踞之所。他剛出來就想要回到那個地方，聽他說那裏還藏著什麽寶貝，能讓他實力大增！也不需要找什麽寄托的肉身就可以直接化形。我當然信了他，隨著他進了夢海。可是，哪裏有什麽寶貝？他竟然吸光了我一半的魂源！可不就是大補之物！”
君上裝作十分生氣的模樣來，憤怒地砸了一團火焰，轟碎了路邊一處廢墟。煙塵四起，擋住君上眼中閃爍。
“他當然輕易出了夢海，卻將我石化。說是讓我自己修煉出一個石頭肉身來！二哥，如此可恨之人，今日我絕不放過他！就讓他在這地下享受百年孤獨，嚐嚐我當年受的折磨！哼！”
“原來如此。過河拆橋，狠毒心思，對著我們兄弟也下的了手！”灰衣人竟然真的信了：“四弟這次委實做的過了。當年為了混虛元珠，想挖了我的雙眼，也是如此。他竟然如此不可信？”
最後一句是自問還是下定論，隻有灰衣人自己知道了。
再次一筆帶過自己的憤怒，君上已經完全博取了灰衣人的所有信任。有點奇特的，還有那種惺惺相惜和同病相憐之情。
而君上此時已經肯定了，這灰衣人就是混沌了。他竟然敢出現在鬼市！他猜得果然不錯，四凶獸之間還有嫌隙，這才讓他有可趁之機。也許這是一個機會！他想起在夢海的奇遇，摸了摸胸口一塊硬物。在見到混沌的那一刻，他決定了將計就計。
果然，他成功了！
和混沌交談後，這才明白了。檮杌和混沌都在人間徘徊了百年，現在大宋江山淪陷，天下將亂，背後竟然還有他們的手筆！四大凶獸布置的網，還真是可怕！
若是他們將三界收入網中，君上可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他要和混沌一起，去會一會饕餮，四大凶獸之首，看他到底有什麽能耐！還有那最高處之人……
而此時，身處劫月亭的顧繁伊竟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猛地看向鬼市邊際之處，心底湧出一股無力感來。“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還有人要離開了？”
捂住胸口，無奈地歎出一口氣來。
“樓主。”空靈的女聲傳來，依舊冷淡如初，“裁芯裁蕊領命歸來，她們把他帶來了了！”
顧繁伊轉過身來，看到了緩緩走上前的裁芯裁蕊。她們滿麵淚痕，步伐遲鈍：“樓主，屬下回來遲了！”她們抱住顧繁伊哭了出來，“樓主……嗚嗚嗚……樓主太辛苦了！”
她們從身後的包袱中捧出來一個東西來。顧繁伊顫著雙手，接了過來。
那是一枚月色瑩白的蛋，看似西瓜大小，光滑的蛋殼上泛著淡淡的紫紅色花紋，交雜難辨，但是有一種奇異的美感流露而出。
顧繁伊淚中帶笑：“謝謝，謝謝你們。”
這是她的孩子啊！她從夢海迷途中出來，十年懷胎，一朝產子的孩兒啊！預感到災厄將至，她將孩兒吩咐她們趕快帶走，還好還好他們沒事。她們還是回來了！
“樓主生下那人孩子，是要將他撫養長大嗎？現在，這孩子還是個蛋呢！”無雙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顧繁伊摟著蛋，愛憐的看著：“我的孩子，不僅僅是要將他撫養長大！這劫樓以後都會是他的，我的所有，我的最愛，都會給與他！無雙，他的父親不會回來了，劫樓的所有人都會是他最親的人。你們要愛護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無雙看著顧繁伊，看她流露出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的慈愛之色，心中稍安。
看到遠處鬼河，她迷茫了起來。那人到底去了何方，為何久尋不獲？還是說，在妖皇來臨之時，他就消失在這片天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