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夢魘
不！若沒有如慕容紫兒這樣的女子在他身旁，他豈會成為北冥唯一的王子。
難道說，他也與她一般凶殘，殺人不眨眼？還有楚公子，看似俊美，卻日日帶著一副凶殘的麵具，就連隨手作畫，也是一幅血淋淋的凶殘場景。
我驟然想到什麽。瘋了般翻開自己的行裝，直到找到那副楚公子所做的殺戮圖。我不明白他為何要贈我這樣一副丹青，當我用顫抖的手再次翻開之時。我所想的是。也許，這幅畫的內容並非是發生在戰場。
心中一緊，頓時再次感到排山倒海嘔吐。
青繆顯然被我的反應所嚇到了。雖然今日那場宴會令她也受了驚嚇，可還不至於像我這般大的反應。
她一把抱住我，安慰我道：“水仙，沒事了，你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我怎能不怕？一想到身邊的人頃刻間全都變成了失血如麻的惡魔。我便感覺自己猶如身在地獄。北冥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恐懼，甚至反感。我將那副丹青扔在地上，不敢再去觸碰，連目光都不敢去觸及片刻。身子向後縮去，抱緊雲被。
青繆沒想到我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有些害怕。公子吩咐了她，就算是死，也要護水仙周全，可如今見我這般，她卻沒有任何辦法。
入夜，我躺在床榻上沒有一絲睡意。耳邊傳來的也都是嚶嚶的低泣聲。不隻是我，這群舞姬也都嚇壞了，而且我們一行人一起進宮，白天親眼看到她們被殺，這怎能不讓人害怕恐懼。
青繆一直抱著我。她以為我顫抖，我哭泣，是因為我和她們一樣害怕。其實不然。我是恐懼這整個北冥，沒有一個人是熟悉的。然而想想，即便實在東籬，我也是孤獨一人。如此想來，倒像是不管何地，都沒有我柳傾城的容身之地。
這是一個可怕的認知。所以我害怕，顫抖，哭泣。
也不知是何時起睡著的。可即便是睡著的，夢裏也是不安穩的。白天的一幕又一次出現。北冥王的恐懼，慕容紫兒的嗜血，魅姬的死不瞑目，還有那一團血肉模糊的肉球。
一會兒我又看到北冥玉，他與慕容紫兒穿著大紅喜服，正對著大殿拜堂成親。可不知怎麽的，原本還歡喜的北冥玉頓時麵露凶光，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向慕容紫兒胸前刺去。慕容紫兒全身是血，即便虛弱的倒在血泊中，卻還不死心的問北冥玉為什麽？
一會兒又是楚公子。他依舊是帶著一副猙獰的麵具，手中握著滴血的長劍，而他身前，早已倒下了成片的屍首。他大笑著，仿佛世間隻剩下他一人，最後他竟執劍朝自己的胸前刺去。血流了一地，染紅了他身旁的整條河流。
一會又是父親出現在了我眼前。不。不是父親。是右相大人。他在怒斥著我什麽，還罵我是野種，我還隻有五歲的身軀，那般弱小。竟被他單手提起來，狠心的甩了出去……
一會兒又看見我那曾經傾國傾城的姐姐。她一麵向我笑著，說要帶我去玩，可當我全無防備之心的對她時，她突然抽出匕首，從我背後一刀將我刺穿。我口吐鮮血的倒在地上，可她依舊不肯死心，瘋了般拿著匕首向我身上一刀一刀的刺來，仿佛要將我千刀萬剮。
一會兒又是東籬夜錦。他站在遠處，冷冷的看著我。看著我被父親打，被顧傾國殺死，但他卻無動於衷，隻是冷冷的看著……
還有許許多多，模模糊糊的夢境。仿若一隻隻惡鬼般，將我拉扯，生吞，讓我毫無反擊之力。最後靈魂猶如一麵鏡子般被打破，支離破碎。
夜色如涼。北冥玉的書房內，一片漆黑，一片寂靜。可細看之下，明明是有兩人待在房間內的，隻因未掌燈，所以識不清楚。
這種寂靜，終於令其中一人忍受不住了。開口道：“玉，你有話便直說吧！何必這般沉靜，反而令紫兒不適應呢！”
說話的，正是白天那名殺人如麻的慕容紫兒。她此時站在房中的書案前，臉色平靜，沒有一絲異樣。
北冥玉沉默片刻，最終竟然問道：“紫兒，這麽多年你幫我可有後悔？”
慕容紫兒有些錯愕。她原本以為北冥玉召她前來，定是為了白天她殺了魅姬的事。卻沒想到，隻是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至於她為何會以為北冥玉會問起魅姬的事，是因為魅姬懷了孩子，而她卻找了一個荒唐的理由，在那個孩子還未成型之時，便處理掉了。
她知道北冥玉向來不是很麽心軟之人。可對他那些所謂的同胞兄弟，卻也有不忍的時候。所以這麽多年，那些謀害皇嗣的大逆不道之事，也都是她代北冥玉做的。
如今北冥玉驟然問起她可曾後悔。她心中想的竟然是，她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為何要後悔？
慕容紫兒臉色柔了下來。她走過去，即便沒有光，她也能在這間屋子準確的找到那個她一直想要依靠的胸膛。抱住他，在他耳邊道：“玉，從未第一次見到你之時，我便想，哪怕有一日我為你付出生命，我都不會有悔這個字。”
這樣的話，恐怕無論換做那個男人都會感動的。可北冥玉卻沒有。這一刻就連他自己都在懷疑自己的心是否是石頭做的。可若是石頭做的。為何他對那名想得而求不得的女子又念念不忘，心動不已呢？
他將慕容紫兒推開。實話實說道：“紫兒。你感動不了我的。放棄吧！我此生都不會再愛你了。所以，停止那些你認為對我好的行為吧！”
慕容紫兒一聽，頓時覺得心口如同被北冥玉用一把尖刀劃破。她總以為，隻要自己對他好，哪怕他是石頭做的心，也終有被捂熱的一日，可那日離開東籬時，他對她說的話徹底的撕碎了她的幻想。
可她不介意。她以為隻要他回來北冥就會好，隻要他見不到柳傾城便會好。他會慢慢忘記她，然後看到她一直以來為他的付出，對他的好。可終究……
終究還是她多想了。
失去了的心，是找不回的。他的心已經放下了另一個，便再也容不下她半分了。她十年如一日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什麽都不算，連半分感動都沒有。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一起來。可笑著笑著，又有眼淚流了下來。她緊緊的抱住他，好像生怕他掙脫逃走了一般。
“玉，你告訴我。要我慕容紫兒如何做？如何做你才能容下我半分？”
北冥玉不語，她又道：“我不期待了。不期待你能全心全意愛我，眼裏隻有我慕容紫兒一人。隻求你，隻求你心中留下我半分位置。隻要有我便好。這麽小的要求，就算是看在我十年為你所做的一切的份上。你能成全我嗎？”
“紫兒。不要在執迷不悟了。明日的訂婚，我會安排取消。”
“不！”慕容紫兒大叫著，搖頭道：“我沒有執迷不悟。我隻是愛你愛到了心底，刻你刻到了骨子裏而已。所以不要說不要我。你這樣做，是要了紫兒的命。你說，人若把心掏出來，再把骨頭剃掉，那還能活嗎？”她問。
北冥玉聽她如此說，頓時感到無奈道：“紫兒。你若還要執著，玉攔不住你。但你可要知曉，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放在心上，哪怕你今日將我心挖出來。所以，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吧！”
他這樣說，明顯是不會再給慕容紫兒任何機會。不管慕容紫兒如何低聲下氣，如何放下尊嚴，他都不會做任何改變。
她神情癡呆的搖頭。“不！你不能如此對我。我為你做了那麽多，是你說要與我成婚的。如今你要取消訂婚。豈不是故意當著全天下的人打我慕容家的臉，打我慕容紫兒的臉？”
關於婚禮。北冥玉確實理虧在先。他為了刺激我，所以故意放出消息，希望我會聽到消息後，來北冥尋他。可他到忘了，我是什麽性格。
我與慕容紫兒不同，聽到這種消息隻會退縮。所以，是他料錯了。明日就是他們的訂婚禮，可到現在，他卻還沒有我的任何消息，他的人也沒有找到我的任何線索。所以，他後悔了。
但這也確實是他對不住慕容紫兒的地方。“對不起，紫兒。我不會愛你。所以也不會正大光明的娶你。你若要算，就當我欠你的。他日若有我能做到的事，必會允你。”
慕容紫兒聽後，全身如同癱軟般倒在地上。她是了解他的。她確實了解他。他向來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也向來沒有對她心軟過。可真的要放棄他嗎？
她搖頭。立即否決了方才的想法。她怎能放棄，又怎能說服自己放棄。她慕容紫兒是誰？北冥最尊貴的女人。從來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除非是她不想要了。
慕容紫兒又是一聲大笑。既然她的委曲求全，她的低聲下氣得不到他的任何憐惜。那麽她還有必要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