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鳳求凰
這幾日格外的冷，不過自從我再次入宮後，內務府倒是殷勤了許多，再也沒有出現刻扣木炭夥食的情況，慕容紫兒甚至還送了兩名宮女過來共我使喚，說是不能失了我王妃的體麵。而那兩名宮女，正是春蘭和秋水。
我知道事情恐怕沒有她說的那般簡單，但也不好回絕，隻能應承下來。令我奇怪的是，原本口齒伶俐囂張跋扈的春蘭秋水，如今在我麵前竟變得恭敬沉默起來，連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意味不明的探究。更奇怪的是小桃。自從我再次入宮後，她便總是魂不守舍的。而我那時，隻當她是舍不得我，也沒太在意。
至於春蘭和秋水，我不喜歡她們，也自然懶得去管她二人。隻不過有了她們，打理粗活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交給了她們。千鶴便與小桃一樣，做了我的貼身丫頭。
我每天依舊在院子裏養養花，種種草，過著看似無憂無慮的生活。其實我心裏，卻在一天天的惶恐不安中度過。我怕東籬夜錦的計劃失敗，更怕看到北冥玉兵敗囚籠的場景。
年節的前一天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絮從空中飛落，隻需片刻，便將整個皇宮銀裝素裹。
內務府差人送了一大堆的禮品過來，自然也包括明日出嫁的鳳冠霞帔和胭脂水粉。我靜靜的看著人群忙裏忙外的顫動，掛紅綢，貼紅聯，心裏卻空落落的沒有多少歡樂。
他就這樣，毫不猶豫的把我賜給了別人？
心中莫名煩悶，我譴退了所有人，隻留下小桃陪著。母親說，看書最能平淡心境，我便讓小桃再去替我找了幾本書來。
我坐在房中看書，直至下午。雪越積越厚，我叫小桃去幫我沏茶，才發現小桃又魂不守舍的望著窗外，便以為這丫頭是又想出去玩雪了。隻是礙於我怕冷，不好表現出來而已。
我放下手中的書籍道：“想去便去吧！反正我看書也不用陪著。”
她搖了搖頭說不去，想要留下來多陪陪我。我不明白她眼中的那份不舍來源於何處，隻是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放心吧！等我安定下來，一定會向皇上請旨，允你出宮陪我，到時候我們就能永遠一起了。”
她笑著點頭，眼裏卻並沒有多少開懷。
我放下書，又伸了懶腰，又對她道：“好了，我看書都看了一整天了，身子也有些疲乏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雪，難得這般大，不如我們就出去玩會吧！”
小桃立即搖頭。“不不不！小姐身子弱，最受不得凍了，還是不要出去了。”
她想起去年的時候，就因為拉著小姐玩了一會兒雪，便差點害的小姐病死。還好當時遇到四皇，現在的四王爺，要不然真後果不堪設想。如今想來也是緣分，隻可惜.……
我不以為意道：“瞧把你嚇的。我可沒有你想象中那般瘦弱。那次隻是意外而已，你就別擔心了。再者，就算現在我病倒，以我四王妃的名義，恐怕也會有一大堆禦醫等著給我瞧病呢！”
窗外的男子聽後，身影明顯一怔。他沒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子，在這個時候，心裏已經有了其他人。他不禁想要嘲諷自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是心口一陣刺痛。他在想，明日的行動還有意義嗎？
小桃聽後，也隻是勉強笑了笑。想到以後也許再也不能與小姐一同賞雪，她心裏難過，也就勉強答應了。
我們一起去內務府的小廚房拿了幾盤點心才回到青櫻軒的涼亭中，又將埋在土裏，前幾日做的幾壇菊花酒挖出來喝，還叫來了千鶴。
千鶴安靜少語，待人恭敬，這點倒是和我有些相似。雖然性格有些冷傲疏遠，卻在與小桃相處的這段時間裏，改善了不少，臉上多了些許陽光，笑容。
可惜今日大雪，將那些剩下的冬菊給凍壞了，以後怕是再也做不了了。
小桃顯然還不敢相信，我真的會釀酒，而且天賦極好，第一次做的才幾日便有了酒香。原本我也就抱著試一下的態度，倒沒想到真的成功了。雖然時間短了些，酒味不純，卻異香撲鼻，清爽可口，味道極佳。
我突然想，也許有朝一日出了宮，我也不怕被餓死了。如此好的練酒技術，定能前途無量！心裏是這樣想的，可還是覺得空落落的難受。便幹脆執起酒杯與她們一起痛快的喝著。
酒過三巡，小桃醉意朦朧的對我道：“小姐，小桃已經許久沒見你跳舞了。今日難得開心，小桃還想看你再舞一曲。”
我覺得今日小桃今日有些奇怪，但那裏奇怪，我又說不上來。“好，隻要你開心，小姐就是為你舞一曲又何妨。隻可惜，沒有琴音相配。”
“柳小姐若是不棄，朕願為你以笛代琴共成一曲如何？”清冷的身音響起，東籬夜玉手執玉蕭，身長玉立的站在長明燈之下。
小桃和千鶴一見到東籬夜玉，酒立即醒了大半，跪道：“奴婢叩見皇上。”
我這才反應過來，跟著行禮道：“傾城參見皇上。”
他看了我半響，才幽幽道：“免禮。明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日，朕今日就贈你一曲，權當賀禮。”
心中驟然一痛，原來他是心甘情願下的旨。
也罷！
“謝皇上！”
他神情淡漠，不再言語，手執玉蕭放在薄唇上吹奏起來。那蕭聲猶如一股清泉般驟然作響，又如峽穀一陣旋風般急劇而上，夾雜著冰雪之氣層層推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訴如泣，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他吹奏的是一曲鳳求凰。
我心頭一怔，不知他吹奏此曲，是何意思？
雪下的也來越大，映著他俊俏的容顏和動人的蕭聲，令人癡迷。這，就當是我最後的回憶吧！腳步輕盈，淺色粉羅裙撩開邊際，舞姿漸起.……
清顏白衫，青絲墨染，裙擺處幾朵灼灼桃花在雪中旋轉飄零。盈盈細腰用一根玄紫色寬腰帶束緊，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腰間係著一塊翡翠玉佩，那玉佩係著小鈴鐺，隨著舞姿旋轉時，發出一陣悅耳的鈴響。耳中則綴著一對明珠，隨著腳步的飛揚，如同一對小精靈般在跳躍起舞。
一隻玉蘭簪綰起三千發絲，平添一份淡雅之氣。抬腕低眉，時而飛揚雲袖，時而合攏握起，似筆遊龍繪青丹，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臨於耳，手如妙筆旋絲，轉、甩、開、合、擰、越，流水行雲似龍飛若鳳舞。
汗浥新裝畫不成，絲催急節舞衣輕。落花繞樹疑無影，回雪從風暗有情。大底就是指此情此景了吧！
蕭聲落幕，一舞終盡。
我們兩兩對望，卻最終未有一言。小桃不知在何時睡著了，我和千鶴扶著小桃向他告退。他才問道，能否再等等他？
我從未聽過他這般懇求的語氣，也從未見過他這般難過的眼神。我想，他是真的喜歡我。與相貌無關，與地位無關，與國家無關。這一刻，我是猶豫的！
我問他，能否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若能做到，我便隨你至天涯海角，不論富貴，不論卑賤，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也絕不離棄。
他沉默些許，驟然回眸大笑道：“柳傾城，江山美人我都要，你且等著。”
我沉默以對，回了屋子。我知道，這一夜，我將不眠……
右相府中，顧傾國也同樣睡不著。她穿著大紅嫁衣，畫著精致的妝容，比平時又要美豔了幾分，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沉迷其中。
“小姐，您真是太美了。”小巧驚呼道。她說的是事實。穿上嫁衣的顧傾國，身姿婀娜，唇紅齒白，膚若凝脂，眉目如畫，端莊嫻雅，美如畫卷。
顧傾國眉開眼笑，十分受用道：“你呀，不但名字巧，嘴巴也巧。”
小巧難得見自家小姐高興，繼續道：“奴婢所說可是句句實話。小姐本就貌似天仙，如今穿了這身鸞鳳嫁衣，更是嬌俏迷人。試問，這天下間還有那個男子能不為小姐所動？”
顧傾國聽後，並沒有多少開懷。她想起東籬夜玉對她一直以來的態度，不由有些灰心道：“你說的倒是事實。可惜，皇上不似其他一般男兒。對我，也是……”
“小姐不用灰心。皇上那是被柳傾城那個狐媚子給迷了眼。等過了明日，看她還怎麽迷惑皇上。沒有了她，皇上的眼睛自然就要看向別處。小姐這般如花美眷，皇上定會好好疼惜的。”小巧繼續奉承道。
顧傾國隻要一聽到柳傾城三個字，心就頓時沉了下去。她冷冷道：“事情可安排好了？”
“回小姐，奴婢做事您放心。那賤人阻擋了小姐，小姐心善才留她到今日。但她竟膽敢勾引小姐的夫君，還是一國之君，這次，奴婢一定讓她有去無回，喜宴變成喪宴！”小巧目光陰霾，狠狠道。
“說什麽呢！明日也是本小姐的喜宴，說的真是晦氣！”顧傾國怒喝道。
小巧立即改正道：“是是是！奴婢嘴拙。小姐放心，奴婢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定不會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