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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解風情

  霍執瀟的車停在村口,從小河邊過去得穿越整個村子。

  濕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著實不好受,丁以楠索性找了最近的一家農戶,向家裡的老奶奶借了兩塊毛巾。老奶奶見他渾身濕透,還好心拿出了吹風機。

  「你們怎麼搞的?連頭髮都打濕了。」老奶奶問。

  丁以楠和霍執瀟對看了一眼,霍執瀟默契地沒有吭聲,丁以楠道:「剛才不小心掉河裡了。」

  「那條河也能掉進去?」老奶奶哈哈大笑了兩聲,「我看你們是想抓魚吧?河裡的魚可不好抓咧。」

  丁以楠沒好意思說他們是去河裡打了一場水仗,看身旁霍執瀟的表情,他應該也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的舉動有多幼稚,埋著腦袋只顧擦身上的水漬。

  「確實。」丁以楠順著老奶奶的話接了一句,只當默認了她的猜測。至少比起打水仗,抓魚這個理由好歹要正當一些。

  用毛巾擦過之後又用吹風機吹了吹,兩人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濕潤,但至少不似剛才那般難以忍受。

  兩人跟老奶奶道了別,接著繼續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逐漸西下,橙色的殘霞照在兩人的後背,在泥濘的土路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影子。兩個影子節奏一致地晃動,在這寧靜的鄉村像是黑白默片中的兩個主角,不用言語也可以達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丁以楠是覺得尷尬,霍執瀟幼稚就算了,他竟然跟著自家老闆一起發瘋,這實在是不像他的作風。

  當初被選做班長之後,丁以楠從來不跟同學嬉笑打罵,就是怕不方便展開工作。後來上班也是一樣,他時刻保持著社會人應有的嚴肅,只為給別人留下靠得住的印象。

  結果現在倒好,他苦心經營三年的專業形象被毀於一旦,就因沒忍住跟霍執瀟打了個水仗。都說笨蛋是會傳染的,看樣子幼稚同樣也會傳染。

  至於另一邊的霍執瀟,他倒像是折騰了大半天,這時候總算玩累了,懶洋洋地邁著步子,一副享受鄉村氛圍的模樣。

  不過就在這時,霍執瀟突然停下腳步,眼神看向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丁以楠跟著停下,很快就發現大樹後面蜷縮著一個沒精打採的小東西。

  「這不是昨天咬我褲子的那條狗嗎?」霍執瀟說著朝小狗的方向走去,接著在它面前蹲下,戳了戳它的狗頭,「你今天怎麼不咬我了?」

  這條小土狗渾身都是黃色,只有四個爪子的部位呈白色,像戴了四隻手套一樣,辨識度很高。

  丁以楠打量了小狗一眼,對霍執瀟道:「它生病了。」

  小狗的四肢和腹部沾滿了髒兮兮的泥巴,可見昨天的暴雨讓它吃了不少苦頭。農村裡的土狗生命力頑強,但這條小狗也不過三四個月大,不可能經得起昨晚那樣的風吹雨淋。

  「生病?」霍執瀟詫異了一瞬,他不太相信地戳了戳小狗,見它確實沒反應,便又問丁以楠道,「他生了什麼病?」

  「感冒吧。」丁以楠道,「小狗子抵抗力弱,淋了雨很容易感冒。」

  「這樣。」霍執瀟蹲著沒動,像是仍舊不相信昨天那麼生龍活虎的小狗今天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們走吧。」丁以楠看了看時間,催促霍執瀟道,「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它自己造化了。」

  霍執瀟回頭看向丁以楠:「你是說它會死?」

  丁以楠沒有否定:「感冒對小狗子來說是大病。」

  霍執瀟重新看向病懨懨的小狗,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其實丁以楠不是個沒有同情心的人,他只是比霍執瀟看過了更多的現實。農村裡的病狗就像遊走在城市中的乞丐一樣,想要救助也救助不完。如果施加過多的同理心,到頭來只會讓自己難受。

  不過見霍執瀟遲遲不肯離開,丁以楠多少還是能猜到他的想法——他不想不管這條小狗。

  思想囿於現實的人不可能會創造出彩虹,說霍執瀟異想天開也好,天馬行空也好,總之他是個標準的浪漫主義者。

  他的行為準則從來都是以當下的心情為標準,他不會考慮救下這條狗后,後續會面臨哪些問題,是不是要對它終生負責,還是又把它放歸田野讓它自生自滅。

  丁以楠又看了看時間,最後還是無奈地呼了口氣,問霍執瀟道:「要帶它去縣裡的寵物醫院嗎?」

  「可以。」霍執瀟總算站起身,好像就在等丁以楠說這句話一樣。然而明明想要救狗的人是他,他站起身後卻給丁以楠騰出了位置,擺明了是這小狗太臟,他不想碰的意思。

  丁以楠早已習慣了霍執瀟這副大爺做派,他從身上掏出吹乾了的手帕,裹住小狗的身子把它抱了起來。

  縣城裡好在有一家寵物醫院,儘管這家醫院的環境又臟又差,空氣中還飄蕩著怪異的消毒水味,但有總比沒有強。

  醫生給小狗測過肛溫,又觀察了一下它的癥狀,結果就如丁以楠猜測的那樣,小狗是普通的感冒發燒。

  「你們有時間給它喂葯嗎?」醫生問。

  「沒有。」丁以楠斬釘截鐵地回道,絲毫不給霍執瀟發問的機會,免得又給自己找事,「直接給它掛水吧。」

  要是愛護自家寵物的主人,多半會怕輸液造成寵物的耐藥性減弱。但丁以楠自然不會有這些顧慮,他只想小狗儘快好起來,別讓霍執瀟再在這事上花時間。

  等小狗掛上水之後,霍執瀟沒有立即離開,又在旁邊看了一陣。他一會兒戳戳狗頭,一會兒玩玩尾巴,小狗子明顯很不耐煩,但卻又沒力氣應付他,只能嗷嗷叫了兩聲當做警告。

  「丁助,」霍執瀟抬起視線,眼角還帶著未散的笑意,「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你取吧。」丁以楠隨意道。

  「叫長命百歲怎麼樣?」霍執瀟道,「祝它早日康復。」

  丁以楠抿了抿嘴唇,有些煞風景卻實事求是地說道:「小狗子活不到那麼久。」

  霍執瀟的表情明顯有些不悅,看丁以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解風情的直男一樣。他道:「這是祝福,既然它是三陽村的狗,就叫他三百歲吧。」

  丁以楠識相地沒再發表意見,本來在他的工作守則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老闆高興就好。

  「三百歲。」霍執瀟又摸了摸狗頭,小狗的精力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張著嘴巴來驅趕霍執瀟的手。

  「你這麼折騰它,」丁以楠忍不住道,「就不怕它好了之後咬你?」

  「它怎麼會咬爸爸?」霍執瀟面不改色道,「三百歲是一條好狗。」

  丁以楠從來都不知道霍執瀟這麼喜歡小動物,平時哪個同事生病了從不見他問候一下,在一條狗面前倒是自稱起了爸爸。

  這讓丁以楠有些出乎意料,他一直以為霍執瀟就只會關心自己。之前有一次霍勛生病住院,霍執瀟甚至都沒有去醫院探望,就只是差使他去送了個果籃過去。

  不過現在看來,或許霍執瀟並不是個沒有溫度的人,他只是溫度有限,吝嗇施與他人。

  這時,霍執瀟的聲音倏地打斷了丁以楠的思緒。

  「三百歲。」霍執瀟彎下腰,來到小狗的腦袋旁邊,像是要跟它說悄悄話,但眼神卻看著丁以楠。

  他的唇角掛著丁以楠熟悉的惡作劇微笑,只見他嘴唇微張,對小狗道:「叫他媽媽。」

  丁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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