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流水過往(3)
“讓他們回來住幹嘛？老願意湊到一起幹嘛？怎麽就不願意有個距離美呢？”
我立即反駁小姑道.小姑也馬上嚴厲起來,話鋒一轉;
“小風，我告訴你，你沒有資格說不讓你爸回來住的話，你上哪裏,這話你都說不出口。”
七嫂也隨聲附和。
“真的，小風，你得講理，你要是再這樣說，你七嫂都瞧不起你。”
“小風,你總是自以為是,其實你什麽都不是.”
我爸某時某刻生我氣時說過的這句話,在後來的某時某刻被我一再地想起,覺得他說得太有道理了.
可是,事有當時,我心裏是一肚子的委屈,就因為我媽不在了,我做什麽事情,還要讓別人去評判我的對錯.
我媽的位置換了一個新麵孔,我不但要適應空間的切換,還要像對待我媽一樣全盤去接受她的存在?
“我怎麽不孝順了？對我爸，我覺得我沒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就是不讓他們回來住，也是有原因的。勤進和我爸我媽，那還是親丈人丈母娘，彼此都有點磨擦，和這個，能行嗎？”
“他們在前麵廠房住，把後門封上，也不和你們走一個門，有什麽不妥？”
“那也不妥，抬頭不見低頭見，多不得勁，再說我爸那人不會掩飾對人的好，在我麵前表現，我真有點不愛看.
我爸工資也挺高的，租個樓房住多好！又幹淨又衛生，關起門來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誰也看不著多好！再說，在我們家院裏，我爸自己的屋子他不能住，我都不得勁。我自己都住的不能心安理得。”
“小風，你這樣就是不對，我們在事上都向著你，可是你在這事上卻沒有理，你這樣做，別說有一天你會後悔。小風，你一定要聽小姑和七嫂的，讓她進來住吧。”
“讓她進來住什麽住？要真是那樣的話，我也要完了。你們誰也沒經曆過，你們誰也不知道我的苦，我的心靈曆程有多麽坎坷，你們上我的書裏去找一找，那裏有我的影子。”
“什麽？你寫東西了？”小姑很驚訝，“寫什麽了？寫你們家的事？”
“我寫我自己的人生經曆，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真實成份吧！”
“也寫你爸了？”小姑隨即問道。
“那當然會涉及到的，不過主要人物是我。”我不知好歹地對表嫂說；
“如果有時間的話，表嫂，你也可以登陸，支持一下我的點擊率呀！”
誰知表嫂態度非常鮮明的反對，
“小風，你傻呀，你跑到網上曬什麽曬？”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再說有關我小說的話題，人家從根本上也不感興趣，可能真就覺得我是神經病。
“小風，你太固執，你不讓你爸回去住就是不對的。”
隻要我覺得是原則性的問題，我就會堅持。無論是誰，說的話要我接受，我覺得,我必須就是從心裏真正的接受，否則我堅決不會陰奉陽違的。
其實小姑對我們家是真夠好的，七嫂對我們也是真夠好的。可我卻不能見風使舵，一下子改變了心意，真的骨子裏,我也很倔強的。可是小姑有病期間，我也不能使她太激動太生氣的，她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我們家好嗎？
“小姑，現在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現在最主要的是我爸的病，等我爸好了再說吧。另外，我爸也沒和我再說過這個話題，這句話是當初我媽走後不久說的，也許我想開還需要點時間.我想其實她也不想上我們家來住，她住慣了樓房，我們家後麵的房子不能讓給她住，前麵的廠房太大也太簡陋了，她哪能住呢？再說收拾房子還得錢，他們上哪兒去弄錢呢？我們現在也沒錢給我爸呀！”
其實最後麵這句話是我最不願講的，雖然目前的經濟狀況很差，小錦治病需要錢，強強上學需要錢，貝貝需要我照看，我也不能出去多少掙點錢貼補一下家用。
可是我真不想把沒錢這幾個字總是掛在嘴上，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哭窮的。
暫時是沒錢，可我總是相信未來會好起來的，不會老是這樣的。等小錦的病徹底康複了,等貝貝長大了,上學了,我和小錦也可以幹點什麽的,其實我知道,勞動才能創造美好的生活.
可有些時候，誰不在其中，誰能真正解其中味？
許許多多的人整天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勾心鬥角耿耿於懷的,現在竟然都高尚的不得了,好象全世界的人隻有我最齷鹺,最不善解人意.
小姑對床那個老太太應該大約聽出個什麽意思,看看小姑,又細細地打量著我,對她的探究我視若不見,沒有一絲羞慚,我並不覺得她人格能比我高尚到哪裏去.
我一向不願意示弱的，因為七嫂的無私幫忙，對七嫂有意無意之間,情不自禁說過幾次感謝的話，那也隻是說；
“七嫂，多虧有你，不然你妹妹們會很難。”
見了七嫂總覺得很親切，那是從她結婚時就開始的，現在她這麽幫我們，我們當然對她心存感激，可是我們,卻不可能在七嫂麵前低到塵埃裏，一個勁的說感謝的話，那不是我們的性格。應該也不是我七嫂能接受的.……我們的性格。
小姑還在高聲罵著，抵觸著她排斥著她,說她怎麽樣想要房子想要車的,給我爸那樣大的壓力,以致於我爸都上火生病了……
表嫂早已經上外麵站崗放哨去了，我們趕緊一個勁在阻止小姑；
“行了，小姑，你可別說了，待會兒她肯定會來看你，裝也要裝一下嘛，讓她聽見你這些話才不好呢！”
表嫂轉過頭來，低低地說了一聲；“我小舅。”
我們馬上知道我爸和她來了，我們立刻恢複正常狀態，他們進來了，我小姑臉上好歹算是擠出了點笑意，盡管有點僵,我爸示意性的介紹過後，她走上前去和小姑輕輕地拉了拉手……
雖然出現在我爸身邊的一直是媽媽,可是,如今,媽不在了,新的人真的要取代我媽的位置了,我的心裏有一絲失意滑過.……
表哥把小姑和表嫂先行送回家，讓我們在醫院裏等著.
這時天上飄起了零星小雨，我說；
“爸，要不咱就在食堂吃點飯得了，省得還要上飯店，讓表哥多花錢,還忙叨人。”
我爸也說好。
她一個勁的說,我爸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不好看，要給我爸換一件，也真的給我爸找出了一件換上了。
我心裏想，我爸和你相處一年多，從來都是他要給你一個月買一件兩件衣服的，可你，從來也沒有給我爸買過哪怕是一件衣服，我爸呢，也從來沒有挑過你的禮，隻想給你添這個置那個的。
現在在這裏，你倒覺得我爸的衣服不好看了，那是因為我爸最近有點瘦了，才顯得衣服肥大了些，我又細細地看了看爸爸，近來他還真有些瘦了。
我拿了一件衣服給我爸披著，踮著腳緊緊的護著爸爸的頭，我怕他感冒。
因為爸爸病了，忽然間覺得爸爸又很需要我的保護了。
平時，我爸和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磨磨磯磯黏黏乎乎的時候，他一向拒絕,我們偶爾也想給他的溫柔細致的女兒之愛，他也從來不想在我們麵前表現得那麽脆弱，除了那幾年……
語言上,我爸更是很少有示弱的時候.
我們朝著食堂的方向剛走了三五步，表哥就回來了，他不由分說就讓我們上車，爸爸和表妹坐著表哥的車，她和我坐著七嫂的車，
七嫂對她說;
“姨,你怎麽不和我小叔把事給辦了呀？你們倆先租個房子住唄!等動遷,這動遷哪能那麽快呢？三年五載的也是它呀!你看我小叔對你多好!像我小叔這樣心眼實誠的人,現在可真不多了,你們倆不結婚,他兩麵跑來跑去的多累呀!畢竟他也不是小歲數了,也經不起太多的折騰的,為你們倆的事,他也是上了不少火!等我小叔好了,你們就結婚得了,也不用添置太多的東西,等將來上樓多數用不上的.”
她隻是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幾乎沒接什麽話.
七嫂跟著表哥的車，七拐八彎的,好不容易才尋到了一處停車位。
我們來到萬達大廈，美食城在頂樓，在上電梯的過程中，看到她在一旁攙著我爸的胳膊，我的心又有所觸動，也許媽媽的離開,必然會導致這一天的出現，此刻，她在我爸的身邊，我的心還是平靜的，也許我爸確實需要一個女人的安慰……
在萬達吃飯時,我爸點了涮鍋,吃飯總是很快的爸爸中午吃得很盡興,也不快,並一再對我說;
“小風,你回去一定要給強強做兩次涮鍋,強強喜歡吃,姥爺生病了,不能回家親自給他做.”
爸說她陪在那裏很好,讓我們不用惦念,隻讓我把強強的夥食安排好就行.
回來的途中,七嫂慢條斯理的開著車,慢條斯理的和我說著話;
“七嫂說話也不想隱瞞觀點,小風,別看你書讀得多,七嫂沒多少文化,可是我小學畢業就踏入了社會,我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沒遇到過？現在呀,你就是在那裏鑽牛角尖,七嫂都後悔曾經幫著你們了……小風,七嫂向著你,一直向著你們,我還能向著她嗎？絕不可能.
可是,小風,你不讓小叔回來住,就是你的不對,你就讓小叔回來住吧!安慰安慰他的心,讓他快些好起來,別等將來你後悔.小風,我對你說,小叔的病不輕呀!你沒看出來,他最近瘦了不少嗎？我真的覺得,你真的不要將來後悔呀,小風.”
我不以為意,沒聽進去七嫂的話.
“七嫂,咱姊妹之間就不用說了,可是,我讓我爸他們回來住,住哪兒呀？住我爸那屋？那我去哪裏？她是我媽嗎？我和她生活在一個門裏的兩間屋子裏？不讓我爸住他自己那屋,我的心裏又怎麽能得勁？住廠子裏,裏麵那麽大那麽空,他們也得收拾吧？我按兵不動,讓我爸在前麵折騰來折騰去的？我還是不怎麽得勁,我爸工資那麽高,動遷之前,他們一個月花五七六百的,租一個小麵積的樓房住,各有自由,有什麽不好？非要往一起湊幹嘛呢？這些年,我覺得自己活得也夠憋屈的了,不想再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委屈我自己了.”
“小風,你也太強了,你呀,老覺著自己委屈也是不對的,你這些年是付出了,可你也沒出去出力賺錢呀!勤進一個人掙那幾個有數的錢,除了你們一家三口的吃穿用,還能剩下多少呢？能買得起樓房嗎？真的,小風,七嫂有數的.
小叔能行時,你們也跟著沾了不少光,就算是扯平了吧!和爸媽,哪裏能算得清楚呢？當初我們一窮二白打拚時,也是非常艱難的,小風,你也沒吃過那個苦.你回去以後好好想想.……”
我忽然間覺得自己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