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流水過往(1)
看到我爸氣得直抖擻的樣子,還真是心疼我爸,心疼他的傻,可是我勸不住他,隻能由他去了.
我爸的聲音穿越窗子直衝出來,我們家和二媽家的人聽起來,都好象是和我爸在一間屋子裏一樣.
可我爸他渾然不覺,好象也不怕誰聽見了似的.
我在爸的那間窗外徘徊著,著急著,
二姑在牆頭朝我招手,我湊過去,二姑神秘兮兮地說;
“小風,你們不在家不知道,你爸這幾天正和她鬧別扭呢!前天對我說;二姐,她對我不夠意思,換不出來一般大來,這樣下去沒啥意思,也許……我會和她分手.小風,你這幾天和你爸說話注意點分寸,千萬別惹他生氣,啊,讓勤進也注點意,唉!因為你爸找個人,我看勤進對你爸也不夠尊敬.你爸這幾天在氣頭上,你們不要惹他.是你爸在這屋蹦高呢？他是真生氣了!”
從二姑的嘴裏說出分手二字,我覺得怪滑稽的.
“二姑,你不用擔心,我早就不再和我爸慪氣了,我爸就是那脾氣,他願做什麽,我們也不管他.我爸現在正在氣頭上,到時候,人家給他兩句好話,我爸就好了.不用擔心,沒事的,他倆也分不了手的,我爸對她用心那麽深,他舍不得的,他是嘴硬心軟.”
經過一些人的從中斡旋,我爸和她很快和好如初了,第二天,我爸去打針,她又去陪著.
每天早晨我爸去醫院時,會拿一杯水,還有一條毛巾,說是要擦汗.
毛巾是新給我爸換的,過年以來我爸一直堅持用那條舊毛巾,屢次讓他換,他總是拒絕,說是舊的用習慣了,他不願用新的,這點上,他倒是和我媽很相像.
小錦給我媽買了十幾條毛巾, 不知為什麽,願意用新東西的我媽,獨獨不喜換用新毛巾,即使有時送給別人幾條新的,也不舍得自己換新的,.
可是這次去醫院,我爸他沒再拒絕.
從大連回來的第二天早晨,我順嘴問道;
“爸,要我去陪你嗎？”
其實我和我爸都知道這句話是多餘.
“不用,她今天不去教會練唱歌了,她陪我.”
意料之中,我再也沒說要去陪我爸,有她在,我爸是不需要我陪的.
一直認為我爸是和她置氣的,一直認為我爸是因為生氣導致心髒不太好.
回來了四天,我們就讓我爸催促著,去勤進的老家看我老婆婆.
也許是因為我和小錦不在一起,也許是因為生病了,我爸心底裏潛意識的需要我？我爸不時地給我發個信息,打個電話.
第二天晚上,我問爸強了沒有,我爸說;他沒感覺強多少,在這個醫院裏檢驗的血液指標有些很高,他們也沒斷定出是什麽毛病.
我說那咱就轉院去丹東看吧.
心裏放不下我爸,決定第二天回去,老婆婆特開通,很理解我們,讓我們全都回去.
第二天早晨,我們就火速往回趕.
在從勤進老家回岫岩的路上，接到了我爸的一個電話，說是我大哥知道他病了,給轉到楊山醫院了.問我們什麽時候能到家？我說我們暫時沒車，中午在我三姐家吃。
我爸說，那我和你姨就不帶你們飯了。
我一聽她還在我們家。
在從岫岩回楊山的途中，又接到了爸的好幾個電話，一會兒就問;小風到哪兒了呀？到哪兒了呀？
我說爸你想去醫院就先去吧，不用等我們的。
其實我本就不習慣和她總見麵，尤其是在我們家，強強和勤進更甚。
到了楊山,下了車,勤進和強強走在前麵，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她從我們家院裏迎了出來，禮貌地和他們父子說了句什麽，看不清勤進的表情，我想象著,他應該是點了個頭就進了院，強強這孩子則象我，他嘴硬，可是在麵上，他不會漠然地讓人下不來台，他肯定是稱呼了一句X姥姥的，因為我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他，這個稱呼和孝順姥姥無關，我不想讓強強生活在仇恨和敵視中，那樣對孩子的成長不利，更對孩子的身心健康不利。
一院子的木頭,堆得亂七八糟的,原來是七嫂給買的柴禾,愣是讓她給拾掇出一條路來.
我爸借著我二大的嘴表揚她;
“我還真幹不動,你姨一個人在院子裏撿木頭,還逞強,累得一身汗!你二大說;嗯,挺能幹.你二姑也從牆頭看,沒說話,可是心裏是高興的.”
我爸他們先去的醫院，他往門外推摩托車時,大哥說;
“小叔,你心髒不好,騎的哪份摩托車?”
我爸笑著對她說;
“聽聽我侄說的那話,我要是連個摩托車都騎不了了,那可真是完蛋了.沒事,放心!上來吧!”
發動著了車揚長而去.
他的話更使我們忽視了他的病情.
我後去的醫院，畢竟換了一家醫院,一切指標都要重新檢查一下的,先按心髒病的方案治.
先打針，一個什麽管心髒的藥竟然一分鍾才能滴三滴，要到明天早晨才能滴完。
我們討論了一通，最終,我爸決定晚上由她陪著我爸，第二天早上我來換她，讓她去那家醫院結帳。
我沒有堅持，因為我了解我爸，他更想要的是她的陪伴。當時她在那裏陪著我爸，我爸讓我先回去，我也不願和她過長時間的待在一起，也許她也是吧？到目前為止,我們彼此真正坐在一起還不十分自然.
我問我爸晚上想吃什麽？我爸說餃子。
然後眼睛直盯著我，突然抬起了右手,朝我點點頭,手背對著我,手心朝著他自己的臉擺了兩下，意思是有悄悄話要對我說。
我急忙靠近我爸，俯下身子，我爸小聲說；
“小風，明天你要給我準備二千元錢，我到時開資就還給你。”
我心裏一閃念的不悅，這才不到半個月，我爸的工資又沒了……
爸你四千多元錢,她一千幾百元都不夠花，勤進三千多元錢，我們還要供強強上學，我們又哪裏有？再說一次一次的,拿一百二百的，總是會說開資就給，多數開資時不會給，給的也是極少數。
我們有,我們不和你計較，關鍵是我們現在沒有啊！
不過，這樣的想法隻是一閃念的功夫，依我的性格，在我爸有病的時候，我又哪裏會拒絕他呢？實際上是我幾乎沒有猶豫的就點頭了。
我望向她，她正坐在我爸的右手邊,若無其事地看著別處，似乎沒聽見，其實也許隱約可以聽見的。
我覺得她可真行!
我爸的工資卡在你那裏,我爸有個頭疼腦熱的,你卻讓他自己去想辦法弄錢.我真不相信她工資卡上會沒有錢.
還沒到老的那一天呢!有病了,就得各找各的兒女了.
也是,我不也是一直認為,我爸和她這樣的臨時搭配組合,關鍵時刻就得需要女兒嗎?何況我爸和她壓根沒真正住在一起.
我朝我爸肯定地點點頭,瞬間讓我爸解除後顧之憂,其實,我爸本來也知道,這才是她的女兒!他的親生女兒應該做的,也一定能這樣做的.
其實,我爸他心底裏,一直都了解他女兒的本心.
爸呀,如果我不回來呢？你會朝誰借呢？總是沒錢沒錢，還說工資卡人家也不管，可是你的工資卡在哪裏呢，爸？不想和你說了，也不想和你講出個是非曲直來了，因為，在你的心裏，也許根本就沒有秤了。
我爸過了一會兒，又對我說道；
“小風，你給你姨拿一百元錢，讓她去給我買點那個開胃的藥，原先的喝完了。”
我馬上拿出一百元錢遞給她，她一言未發,毫不遲疑地收下了。
約好早上七點半去楊山醫院換她，可是七點剛過，她就用我爸的手機打來電話，說她要去我爸原來住的那家小醫院結帳，讓我早點一起去，那麵不辦出院,這麵辦不上住院的。
我比既定的時間晚了五分鍾，半路上接到我爸的電話，
“小風,你在哪裏呢？那麽磨嘰,怎麽還沒到呢？她辦完了這事,要回家去洗臉收拾收拾,她化妝啥的時間長,在醫院這裏她不方便.”
我知道,肯定是她先到了。一時間有點生我爸的氣。
憑什麽怪我呢？我一向都是按照既定的時間特別守時,家裏不得收拾得差不多嗎?是你們單方麵提前了,不是我.
猛然一想,才突然明白,她是要我帶錢去結帳,她沒錢.
果不其然她先到了，果不其然等我付所欠的款，我再一次覺著人家真好意思，穿的體體麵麵的,我爸的工資卡在你那裏，你有錢雙倍的趕你們家的這個禮那個禮，可是現在我爸住院了，兩個女兒又是困難時期，你竟然心安理得的讓女兒給我爸拿住院費，我爸交了二百押金,剩餘的錢也不多,就幾百元錢,你也沒有嗎?人家讓簽字的時候，她搶在我頭裏給簽了，說一直是她在這裏照顧我爸的什麽什麽.
我在一旁，一言沒發,靜靜地看著她簽。
出來時，我說；
“姨，你如果得勁的話，要不是我帶著你。回楊山醫院反正也是下坡。”
我承認此時我叫她姨時非常的勉強，嘴皮一帶而過，不得不叫時,我才叫上一聲。
她沒遲疑的拒絕了。
於是我先行離開，我沒看見她坐車越過我，可是在醫院門口，她還是笑意盈盈的看向我來的方向,等我，又是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