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庸人自擾
我們家的大事小情,勤進一向很少插手,更很少參與,因為我媽什麽事都操心到了,我爸什麽事都擋在前麵,也許勤進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之主,所以才沒有主人翁的責任感吧？後來我常常這樣子想.
不過,勤進也確實不愛多事,不愛操心.
這不,勤進的血壓高，血糖也有點高,我爸給她媽去辦什麽慢病的時候,就想到了勤進,想起他是否也可以辦呢？
我爸辦事一向著急,回來就問我要勤進的身份證,我知道我爸是一個很粗心的人,弄東西經常毛毛躁躁丟三落四的,要不,當年怎麽會讓人鑽了空子？
我怕爸把身份證給弄丟了,就對我爸千囑咐萬叮嚀的,讓他一定好好保管.
勤進不符合條件,事情最終沒辦成,可身份證還真的讓我爸給弄沒了.
我自責了幾句,說;
“唉呀,爸,就怕你丟,就怕你丟,這幾天我怎麽就忘問你了呀？要是問你,你早給我,不就沒事了嗎？”
我爸也歎氣,也自責了幾句,很不得勁的樣子,我再也沒說什麽,我爸也是為了勤進好嘛!
對於勤進的身份證,我一直有個心結,勤進的舊身份證,就是我給放忘了地方,怎麽也找不著了,無奈之下,勤進隻好去陽楊補辦,非常麻煩,我的保管不善,給他留下了特別不好的印象,每每說起身份證,他就得念叨一次,甚至一度自己保管.
前些日子不知幹什麽要用身份證,用完後,他交給我時還特別不放心;
“可千萬別再給我弄丟了呀!”
我嘻笑著說;
“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還能再沒腦性嗎？”
越怕什麽偏偏來什麽!
我真的有點打怵給他說,不用想,我也知道他會不高興.
也許我太了解勤進的個性了，也許我又太相信,現在的勤進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勤進了.
我不想自己再去糾結去自責，而想告訴他這件事，期望他一改往日的作風，雲淡風輕的笑對我說；
“真是的，果然你又沒給我保管好，那我就去再照一下吧！小風，你知道，我真的很怕身份證丟，很怕這種麻煩的……”
我說過的,和親人之間，我不太能存得住話.在這點上，我隨我媽。
飯菜已經收拾上桌，沒等開始吃，我就對勤進笑著說；
“勤進，你的身份證還是由你保管吧，”看著他訝異的神情，我笑得更深，
“不過在由你保管之前，你要先去照一張像……”
沒等我的話說完，勤進就氣鼓鼓地說；
“我不照了，我也不要身份證了。”
“那怎麽能行呢？”
小錦立即反駁道。
我知道他的老脾氣又上來了，雖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我還是有點生他的氣，你怎麽就從來不能為別人考慮一點呢？是，我沒給你保管好，可是，這一切的一切是為了什麽？
伸手不打笑臉人.如果換作是我,即使心裏頭再不高興,看到他已經這樣的內疚,也會收斂起所有的不快,讓這件事快點過去的.
可是,他不是,他還是那樣的自我,那樣的怒形於色.
忽然間覺得很無趣,這樣的不解風情,真的是特討厭,沒有一點點的情趣.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我的腦袋真的沒有從前好用了，你怎麽就從來不給我考慮一點呢？我曾經對你說過許多次,我的糾結我的鬱悶，可是你怎麽沒想到過,你這樣的反應又會帶給我怎樣的感受呢？
“不照就不照吧，你不用管那麽多，小錦。”
隻管自己，不顧別人的感受，這算不算是一種自私？你這樣的表現，讓在家養病的小錦心裏能舒服嗎？
他不會考慮的，他上來這一陣,隻想著自己心裏怎麽樣怎麽樣，這是我所知道的。可是憑什麽我就要對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一天到晚在乎你的感受，關心著你的冷暖，你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我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可是夫妻之間，連一點最起碼的理解和安慰都沒有，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經曆了這麽多事，我以為你會真正成熟了，我以為你內心也已經足夠強大了，可是，你沒有，你還是你，還是以前的那個你，隻不過你比以前有所收斂罷了.
是我把你想高了，也把我自己想高了，我在你心中,也沒有比從前重多少，你並不像我對你一樣的嗬護我，我也不需要，到了這個年齡，說愛與不愛也許都有點可笑，我不想再去表達，一切皆在心中吧！
知道他會好起來的，因為我了解他，可是我還是控製不了自己失意的心緒，因為他破壞了我對他的一份美好的期許。
你難道想象不出來我這一天來的焦灼？人怎麽可以一下子就變臉？從笑容可掬變到冷若冰霜竟然是那麽樣的閃電速度，甚至都沒有變幻的時間，怎麽可以呢？
晚上,勤進沒有吃飯,我無所謂,隻不過是多年前某一時刻某個場景的複現罷了.
可我爸受不了,一再地讓我去叫勤進吃飯,
我爸本是好心,就是丟了,你做女婿的也應該體諒呀!這可倒好,耍臉鬧性的,讓我爸心裏不安生.我爸怎麽欠你的了?
我說;
“爸,你不用管他,他多咱不那樣？上來那一陣,誰說什麽,也不好使,等他自己回過味來,自然就好了.”
我爸一臉歉意,不停地自責;
“唉!你爸也真是老了,沒用了,好心辦了個壞事,弄得人家女婿連飯都沒吃!”
我爸這樣子示弱的時候不多,倒讓我的心裏不好受.
“爸,你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他好？他就那樣,上來一陣不懂事,多大歲數也那樣,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你也不用不得勁.現在這時候,我都不和他多說話,懶得搭理他,現在他也聽不進去什麽話,他得自己調,你讓他自己調就好了.你該幹啥幹啥.”
我爸還是一臉尷尬,不時的還自責自己幾句,弄得我爸也沒吃好飯,.
我心裏想,老人也真是難當!勤進這個脾氣也真的夠嗆,我爸找人是太快了,可是撇開這一點,我爸哪裏不好了？他就是性情暴躁點,處事的方式有點簡單,可我爸特勤勞,善良,不嫌貧愛富,從來沒有輕視過我婆家門上的人,即使是一個孩子.
也從來沒有為了利益難為過哪個下屬,從人家身上撈取一點油水.
我爸他也這麽大歲數了,去年,我們不在家,無論做多做少做好做壞,他整天還要照顧你吃飯.我媽說得對,我為你做得太多了,你已經習以為常了,你不做,你並沒覺得怎麽,可是我做了,也就罷了,你自己吃過飯,難道就不能順手把自己的碗筷給刷了嗎？
可你眼裏也太沒有活了,太不長眼色了,吃過飯了,把碗一放,甚至都不動一點點地方,我爸還要幾頓攢一起了刷碗,他也是一個男人,他不打怵做飯,可他也是非常不願意刷碗的呀!
我做這些無所謂,誰讓我是你妻子,就算我該你的,可是,我爸他欠你什麽了?
你應該讓我爸刷碗嗎？我要是在家,我會讓我爸刷一次碗嗎？
不勤勞,太不長眼色的人,有幾個能讓人看得上？我看我爸媽對你的要求也太低了.你越懶,他們越降低標準,一次次的都把你寵得沒有底線了,真不知足!
在那一刻,我又理解了我爸.
爸,對不起!隻怪你女兒太無能,沒有給你們長臉.
知道勤進本就是這樣的脾性,也知道這會兒功夫,你不要期待他能怎麽樣改變自己,以你期望的姿態向你靠攏,可是,心裏還是特不舒服.
已經許多年沒這樣了,我覺得自己都要忘了曾經了,可是,此時, 許多往事浮現……
我媽說得沒錯,我也真的是一個急臉的人,也許我的大度也是有底線的,這樣的小事,還是讓我的臉掛不住,我不能做到若無其事.
帶上貝貝和小錦一起出去溜達,我的臉上也沒有表情,百事無心.
今天,我們沒有去遊樂場,而是去了大通道.
可是大通道上的人也不少,本來遇上個熟人,打個招呼,我們就可以心照不宣的各走各路,我最不願意和人一邊走一邊嘮喀的.
偏偏今天遇上的是個相隔不遠的鄰居,我們都是往回返,她沒有和我們擦肩而過,而是特意放慢腳步,和小錦搭上了話;
“小錦啊,你們家貝貝長的太像你了,簡直就是個小小錦.”
“是嘛,姐,許多人說她長得像我,也有的說她長得像她爸,最笑人的是我瑩姐,說孩子和她爸在一起時, 覺得貝貝像她爸,可是,如果和我在一起時,就又覺得她長得和我一樣!”
“她爸沒仔細看過,我還是覺得貝貝長得像你!小錦,你們能在楊山住一些日子啊?”
“嗯!能住段日子.”
小錦生病這件事,我們家的鄰居大多應該是知道的.
我們都不願深談這個話題,小錦也不願意,可也刻意沒有去回避.
我沒有心情,和她本來也是點頭之交,此時更不願多說話.隻是跟著她們一起走著,走著……
貝貝出來的時候,一直是很乖的,我隻是牽著她的手,無論多遠的路,她都能默默地走上一路,不會提出要求讓你抱著她.
“頭些日子,咱這個地方的開發商來我們這片了,了解了解民意,意思就是探探底,給多少,咱能同意簽字,我們也沒說出個什麽來,現在,咱都是在那裏猜,咱希望多要,他希望少給點,這個港不建的話,開發的事,還真不定什麽時候呢!”
這個話題,我感興趣,於是我插了一句;
“那他透沒透露,咱這兒到底多咱能動呢?省得夜長夢多.”
“唉!小風,說的是什麽,最好是咱要的也別那麽格外了,他將就將就咱,咱也退一步,可別就是漫天要價,把人家給要跑了.家家好象是都不著急,其實,家家也都是指著開發動遷呢,隻有動遷了,才能徹底改變一下我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境況,指著咱自己,多咱能住上樓?”
她這句話,真的是說到人的心坎裏去了.
有些動遷過的人給我們家估價說;
我們家的麵積這麽大,給少了堅決不能幹,勤進讓他們說的決心益堅.
可我和我爸一樣,覺得差不多就行了,如果人家都同意了,我們家可絕對不要做那個釘子戶.幹什麽事情,我都喜歡痛快,不喜歡磨磨嘰嘰的.
如果說我爸第一個盼著動遷,那麽我就是第二個,我也盼著我爸能早日有一個安居樂業之所.
回到家裏,我沒有理勤進,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身份證的話題,不照拉倒,反正勤進也總是窩在家裏,哪裏也不願去,使用身份證的時候很少.
這點我倒是比小錦能覺得住氣.
幾天後,勤進還是去了公安局,重新辦理了身份證.
這才知道,楊山就能直接辦理,早已不用去陽楊.
新身份證拿回來那天,小錦看過後說;
“姐夫,你的這張身份證照得真好,比那張都要好.”
我看過之後,覺得小錦所言不虛.
因為照那張身份證的時候,正趕上身份證的第一次改革吧?都得預約,楊山那個民警整個板著那張臉,好象是誰都欠他一百吊似的.
對我這樣不施粉黛的人,也嗬斥了幾句,讓我心裏特不舒服.
無論男女老少,在電腦版照片上,把所有人的頭發抹了個溜光,使得本就呆板毫無生氣的照片再一次千篇一律.
“好什麽呀?都多大歲數了,畢竟那張年輕些.”
“你姐夫對自己的要求太過於完美了,勤進,你長得什麽樣?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嘛!這張照片比你實際狀態要好的.”
聽了我的話,勤進暗笑了一下,不再吱聲.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