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因病而悟
小錦在”十.一”之前請了假,回到楊山,和我隻小聊了一會兒,就直接去了丹東,她要照顧我媽.
為了省錢,我媽住在普通的大間病房裏，人多實在是不方便，我媽的腦神經不好，不利於睡眠，我爸也沒有地方住，暫時有一張閑床還得和別家的家屬輪換著休息。
那家的家屬也不太和善,有一次還嫌我爸前半夜睡得時間稍長了些,叨叨咕咕地,說我爸晚上睡覺打呼嚕,影響了他媽的睡眠質量.
我媽聽著了,有點不太高興,說是在這樣的集體裏,都是病人,都不容易,就彼此將就著些吧!他們家事兒還挺多的.
小錦本來見人多,心裏就不得勁,聽我媽這麽一說,馬上就要求轉個單間,醫院回複說單間兩天後才能有.
兩天後,我媽被轉到了單間，有錢有時才有話語權。
那年，我媽在醫大手術，住的就是單間，可現在，考慮到經濟狀況，我們誰都沒提住單間的事，還是小錦，用她的錢做到了。
不用說，我也知道媽會很高興的。
我爸給我們打來電話說，我媽的手術很順利，讓我們放心，我姨舅他們也在丹東，我表哥表嫂也經常去探望我媽，我媽的精神狀態也很好。
十一時，強強放假，我爸回家來取一些東西,順便看看我們,說是我媽不放心強強。
我和我爸一起包餃子,蘿卜絲海米肉餡的,還有韭菜蝦仁的.
大夫說讓我媽喝點骨頭湯,我爸沒好意思讓我姨姨舅舅們熬,現巴巴跑回楊山來,讓我熬,我們家的人都不好意思輕易開口求別人的,這點我倒是理解我爸.
我媽不在家,少了一個包餃子的主力,速度慢了不少,得虧我爸終究還是個快手,我們一邊包餃子一邊告訴我爸,第二天,我們準備去丹東看看我媽.
我爸說；
“你們別去了，去了你們也站不下，也沒地方住，就賺個來回折騰，再說你媽用不了三五天就出院回來了，你們去幹嘛？”
我覺得我爸說得也有道理。
其實我真是太願意宅在家裏的人，因為暈車，很打怵坐車，所以哪裏也不願意去，隻是糗在家裏，見多識廣，隻有見得多才能識得廣，可是直到強強二十歲，我才明白。
每天晚上，我都會和我媽互通電話，本來我和我媽這邊，家長裏短興致勃勃的講個沒完，小錦的情緒，有幾次我卻聽出來不高。有一次，我不由得對我媽說；
“媽，這個小錦，咋還酸嘰溜溜的呢？”
我媽說；
“可能照顧我累得吧？她在這兒也睡不好覺。前些日子,於磊來了,我們屋裏有一張陪護床，小錦和於磊睡，你爸臨時租了張小床睡，這幾天，於磊回去了，小錦和你爸換了，她住小床。老姑娘和你媽一個毛病，什麽事都得做得利利索索的才能休息，還有個擇席的習慣，這一點也像史湘雲了，小時候，小錦跟著我回你姥姥家，一進門她就願意躺在你姥爺的褥子上，抱怨說累死了，你姥爺說小錦像史湘雲，她換個地方睡不好覺才更像呀！這些天，我強了，也能動了，我讓她走，她也不走，她領導這次算是給她放了幾天假。”
十幾天後，小錦單位的領導突然出了點意外狀況，不能正常主持工作，小錦臨危受命，接替了領導的位置，雖然工資相應的上調了不少，一個人幹兩三個人的活，可是我們家的人毫無怨言，小錦給人家幹的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有一次，當天的帳，差了二十元，小錦查到九點多鍾才回家。
天氣漸漸地轉涼了，可是我媽卻一直沒能出院。因為她的刀口老是沒能愈合好。
八月十五我媽也沒能出院。
那天晚上通話的時候，我媽說；
“小風，媽今天看著天上的月亮，突然間想家了，我好想你和強強！每年的八月十五，我都會在這個月光如水的靜夜，獨自欣賞咱家房後那個敬老院大園子裏的白菜……可是今年，媽沒有和你們一起……
你小姨看出了我的情緒，我對她說了。她很不高興。她說；
‘三姐，你一天到晚就把那個家，把那個兒女放在第一位，你放心，離了你，人家照樣活得很好！你就把你自己的身體養好才是正道，她們都不想你，你想她們幹什麽？她們想你的話,她們早來看你了，這丹東離楊山也不遠。’
我問；‘老五，你把小國送去那麽遠的英國，幾年也不回來一次，你不想嗎？’
你小姨反駁我說；‘三姐，我怎麽能不想？小國是我的兒子，我是他的親媽，可是我可不像你，你們對孩子的愛是小愛，我們是大愛，我們想,我們也要忍著，也能忍著,為了孩子有出息，我們能做到。你看看小風，為了他們老陳家，付出了那麽多，你們家大娘，是小風給侍候到老的，賺了個什麽？小風沒前途沒事業，誰能給她買單？你們教育出的孩子，太循規蹈矩了，是愚孝。’”
我小姨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打斷我媽，
“媽，十一我們想去看你，我爸說沒幾天你就出院回來了，可是誰會想得到，你能這麽長時間也不回來呢？現在想去看你也去不了，強強天天上學。這個月末快放假了，我爸說你又快要出院了。”
“小風啊，媽隻是想你們了，念叨念叨而已，強強什麽情況，我還能不知道嗎？孩子一個月就休那麽兩天，放了假也不閑著，還有那麽多作業，讓孩子跑來丹東做什麽？沒地方坐沒地方站的，過些日子我就回家了，大夫說還有不點地方沒長好，快了，真快了，你們不用來，隻要把家弄好,媽就放心了。”
媽媽快要出院前的幾天，一天晚上,小錦又打來了電話，在幾次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後；
“姐，爸一直不讓我告訴你，可我覺得在媽回家前，我必須要告訴你，你有權利知道，你也必須知道媽的真實病情，我又不在媽的身邊,隻有你知道了,才能更好地照顧好媽。姐，你真的不用害怕，也不用緊張，過去我們談癌色變，其實沒事的，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媽到底什麽病？
“姐，媽得的是卵巢癌，不是早期，也不是晚期，屬於中期，沒事的，你放心，醫生說，有的人能活十多年呢！”
我簡直被這個消息震蒙了……
總覺得這個字眼離我們很遠很遠，遙不可及的遠，可為什麽一下子就攤在我媽身上了呢？
我媽那麽一個無限熱愛生活的人，怎麽就會患上這不治之症呢？我無法想象得出來媽媽該會是怎樣重新沐浴在陽光下。
我都不知道再和小錦說了些什麽。最後小錦說；
“姐，不要那麽脆弱，為什麽要告訴你，我覺得，得給你這麽些個日子緩衝緩衝，調適好你自己的心情，才能更好的照顧媽媽。媽那麽樂觀向上，她會闖過這一劫的。”
我偷偷地打電話給爸爸求證，爸爸還想繼續隱瞞我，還有點怨怪小錦告訴了我，怕我不抻事。我爸說；
“小風，你媽這個病，一點事也沒有，醫生給做得很幹淨，該拿的都給拿幹淨了，你放心吧，可別讓你媽看出什麽來，你媽這個人全仗著精神頭，她的精神要是倒了，那可就完了，你媽的治療方案,爸也是絞盡腦汁，最後考慮給你媽用一種不掉頭發的化療藥，藥效據說也不錯的，這樣你媽就覺察不出來的,等我們回家之前,就給你媽第一次用。”
雖然我們一直瞞著我媽,她的病情，可是她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還是讓我媽有所警覺的，一天一天的，看著我爸裏出外進為了她跑來跑去的，我媽不止一次地說；
“小風，人生永遠不可能重新來過，如果當初,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得病，對你爸出軌這件事,我肯定不會是那樣的處理方式，人生什麽最重要呢？還不是健康？吵來鬧去的沒了健康，說什麽都沒有用了。再說在這個世界上，誰會對我最好？還不是你爸？你看我有病，你爸累成了什麽樣子？什麽事他都擔著，也給你們省了多少力.這輩子離了他,我還真就不行，看他有時累的那個樣子，也顧不得收拾了，我的心裏也很不得勁……”
自從我媽得病後，我爸一天到晚確實也沒有閑著的時候，買菜，做飯……他照料我媽的飲食，我照顧我媽的起居……害怕我爸累倒了，下午時候，我總是讓他去我二媽家打小麻將，放鬆放鬆神經，以此來換換腦子……
我說；
“媽，一切都過去了，說那些還有什麽用？現在你隻管好好養病，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有時候，我也常常會想，如果我爸沒有外遇，如果我媽不吵不鬧總是生氣，那麽她會生病嗎？
我們家曾經有一個朋友，那個男的就有了外遇，全世界都知道，那個女人能不知道嗎？可是她從來也不對人訴苦，對外遇那個女人,在表麵上也有足夠的尊重，她自己呢，該穿穿，該用用，臉上從來也沒有過委屈的樣子，不知她這份淡然是如何修成的，但是最起碼,她沒有我媽那樣氣得血管都要蹦了的樣子。
人家家裏家外一派和諧的景象，誰也不能在她的麵前說三道四，無論是善意的惡意的,因為她從來也不說類似的話題，現在想來，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性，她最起碼明白，既然離不起婚，那就要裝糊塗到底吧！
我現在也挺佩服她的，且不說她男人的麵子沒丟，最起碼人家也想開了，也沒有作下病根呀！真的太了不起了，心寬太不容易做到了。
我們楊山還有一個女人，也是一朵奇葩，他的男人很不著調，在外麵和好幾個女人有瓜葛，有好事的人講到她麵前了，她的臉上沒一點掛不住，反倒是勢在必得地說；
“她們再怎麽折騰也是不入流的外室，我才是真正的正宮娘娘。”
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實踐證明，男人也真沒有放棄得了家。
這是不是一種關於婚姻的智慧呢？也許對於感情，有時也不能太較真，除非你能真正放得下，如果不能，你也許就得允許它揉進了沙子，關鍵是你怎麽能把它揉出去，而自己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