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媽媽患病
一零年九月,我爸陪著身體不適的媽媽去醫院檢查,依照慣例,媽總會在每次去醫院檢查完後,給我打來一個平安電話,這次也一樣,我順嘴問道;
“沒事吧?媽,哪個地方有點小問題呢?”
我媽說;
“小風,有點問題,你別慌張!剛才醫生問我;
‘大姐,你多長時間沒打B超了?’
我說十六七年了吧?子宮手術複查後,我就再沒做過體檢呀。
醫生說;
“大姐,你那麽講究生活質量的一個人,怎麽竟然這樣不關注自己的健康呢?中年女性一年至少應該體檢一次的。你盆腔裏長了東西,還不小呢!最好去沈陽大醫院或者是丹東的好醫院進一步檢查。”
聽著心裏有點犯堵,怎麽會有問題呢?並且按照楊山醫院大夫的說法,還需要引起足夠的重視呢!
爸媽從醫院回來後,我們的情緒都不高。
我給沈陽那家大醫院打電話,沈陽的熱線電話一直在忙,終於接上了,前台卻沒有足夠的耐心,我問能馬上手術嗎?她回答說不能,得等得挨著。
後來經曆過的一切知道她所言不虛,當時卻覺得去省城的路是那麽難……過去我媽在醫大做手術時,是我大姨夫聯係的專家,如今,大姨夫沒了,那一季的人都老去了,人脈也斷了……
這些年的艱難,也使我們在一定的程度上閉塞了,什麽都不明白了,外麵的世界都搞不懂了,沒熟人,我們想當然地認為,在醫大住院難.
還是相信關係呀熟人呀什麽的,就不知道沒有認識人你照樣可以上大醫院看病的。
給藍姐打電話,谘詢她,我們去沈陽的話大約要花多少錢,她大咧咧地語氣;
“怎麽不得個三萬五萬的呀!那年那個誰誰誰,在醫大僅僅做了個小小的鼻炎手術,就花了一兩萬呢!”
打小就分開的,還真是不近便,藍姐沒有細問我媽的病情,也沒有要求我媽去沈陽手術,也沒有再深一步的問問,錢湊不湊手的話題,就淡淡的掛了電話,我們家這些年所發生的一切,好象壓根就和她沒關係一樣,也確實是沒關係的。
人家有人家的世界,即使她的世界我們不明白。
她和我們之間不是平行線,因為平行線從來也沒有過交集,可她,和我們之間是相交線,隻是在有過那個交點後,就漸行漸遠直至無限遠……一個轉身,從此兩個世界……
她的一句輕輕巧巧的話,不知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難以抉擇,心裏很生她的氣,她怎麽可以這麽不近人情這麽怪呢?她還真不像是我們家裏出來的人,她和我們的性格一點也不一樣,她心硬。
我們當時都有點被這份突如其來的錢給嚇著了,三五萬,現在對於我們來說,一下子要拿出這麽多錢還真的是難!
什麽了不得的手術?就開一刀竟然要好幾萬?再說還得等還要排號,我們有點不甘心。
我爸聯係的丹東方麵很快來了反饋,表哥倒是有現成的婦科醫生朋友,表哥聯係上後,人家滿口答應,並保證在兩三天之內就可以手術。
那我們為什麽不上丹東?這麽方便,離家也近,還有熟人,還花不了那麽多錢,再說,我媽的身體一直以來就不太好,常年小病不斷,這次估計也沒啥事.
於是我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丹東。
而我媽,在我和我爸一直鬧鬧吵吵的氛圍裏始終靜默著,她也認同了我們的決定,隻是說了一句;
“唉!我這一生病,還款的腳步就慢下來了呀!”
我們忙說治病要緊,現在怎麽還會想著這些呢?
我媽再沒說什麽。
聯係妥了第二天要去丹東。
勤進的卡上有五千多元,我去銀行取了出來.
小錦又給打過來一萬,她讓我媽不要著急,說是治病的錢,她想辦法.
我媽除了收拾了一些衣物外,基本上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作息。
晚上我媽照例又要洗澡,我爸悄悄地對我說;
“小風,你去看看你媽,看看她需不需要照看著點。”
我偷偷的在後麵瞅瞅我媽,沒看出她有什麽異樣,我問;
“媽,用我幫忙嗎?”
我媽說不用。
我媽雖然身體一直不好,但是她拒絕別人把她當作病號。
即使身體不適,她也不會長久的纏綿於病榻哼哼嘰嘰,不能蓬頭垢麵的示人,她特別注重自己的形象,在人前,她永遠是一付光鮮的樣子。
我媽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不僅因為黑色的衣服能掩住她略顯豐滿的身材,最重要的是黑色能凸顯出我媽出眾逼人的氣質。
黑色衣服真的分人穿,同樣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的效果和我媽有著天地之別,隻顯得我蒼老憔悴……
我媽仍然有節奏的擦洗著自己,我媽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隻是一個小毛病而已。
“我媽不用我幫忙。”
我退回前屋,我爸忽然間問我;
“小風,你覺得你媽最近瘦了嗎?”
我說沒有啊,近期我媽一直那樣啊!
我爸沉吟了一下,好象是舒了一口氣,說;
我覺得也是,那就徹底沒事了。
我悄悄地問我爸;
“怎麽大夫還有什麽疑問嗎?不就是一個瘤子要做去嗎?”
對於Ca,我們腦子裏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奶奶是在八十六歲的高齡壽終正寢的,姥姥姥爺覺得歲數不大,可也是在接近八十歲的年齡離世的.
“沒事,沒事的。”
我爸急忙安慰我,
”今天下午我找了二院的許多大夫,他們看過B超片子後都說沒事,我覺得他們也是有一定的水平的,沒事的,小風,你放心吧!”
有錢和沒錢的作派都是不一樣的.
過去,我爸媽去丹東,陽楊趕個禮,走個人情的,也經常是自己開著車或者雇車去.
現在,正處於還債的節骨眼上,我爸媽都沒有雇車的打算,還是小錦打電話來;
“爸,你和我媽去丹東看病,拿那麽多東西,坐客車太不方便了,你先雇個車,回去我給錢.”
媽去丹東時我才發現,兒女多了也真挺好!你看頭些日子我二媽病了,家裏做飯的姐姐嫂子除外,兒子女婿,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上醫院陪護的人也有的是,一個人可以幾天輪一次。
可是我們家,能去陪我媽的隻有我爸。
強強以十幾分之差沒有考上陽楊的重點高中,最終上了楊山的普通高中.
雖然是普通高中,可是,楊山高中的管理出奇的嚴格,嚴格的都有點過份了.
我在那裏上學時,學校的管理是鬆散的,不知從何時起,學校的管理開始嚴起來了,並且走了極端.
不知從哪年起,還興起了送考節,楊山的人,自發送高三的學生去陽楊高考.
每年的六月五號,學校開動員大會,鳴禮炮,警車開道,載滿高考生的車輛在楊山主街上緩緩行駛,接受全鎮人民的注目禮,那場麵,太隆重了,隆重的我都不敢去想強強高考的那一天……
我心底裏其實很不喜歡這麽隆重的儀式,作為一個家長,我都有這麽大的壓力,那麽孩子本身呢?
高中的孩子太苦了,一個月才有兩天的休息日,其餘的日子天天上學,兩頭不見日頭,不,夏天的早晨也許能看得見陽光吧?
中午回家來能多待一個多小時,下午放學來家,對於強強來說,隻有十分鍾的吃飯時間,
過去吃飯慢吞吞的強強,現在也練就了五分鍾就能把飯吃完的本事,然後馬不停蹄地回校上晚自習.
我整天必須圍著強強轉,不能離開楊山一步.
勤進上班,強強上學,我得全天候的按點做飯,在家等待著我爸媽的電話。
晚上,勤進懶得動,從初三開始,無論冬夏,每天晚上,強強要放學時,我便會提前出現在我們家後麵的大道上,早早地支起手電筒,讓強強在從光明到黑暗的轉換中,因了這束光而有勇氣,感到溫暖……
我爸給我打來電話;
“小風,你放心吧,丹東大夫的診斷結果和楊山是一樣的,你媽沒啥大事,手術完就好了.你不用惦惦著,老打電話,你們在家裏把強強照顧好就行了,讓他吃好用好,好好上學……我和你媽在這裏,你們也不用掛著,你姨姨們,你三舅天天都會來醫院,你表哥表嫂也經常來醫院,一來就帶那麽多好吃的,多得我們倆根本就吃不完,你七哥七嫂那天來看你媽,給帶了那麽多大蟹子,吃剩下的都讓他們拿回家了……”
原來我也沒往壞處想,我爸的話更是讓我的心穩當.
從媽媽的電話裏,我一點也感覺不到我媽的病態,她也反複囑咐我,她不在家這些日子,讓我照顧好強強的飲食起居.
我媽還和從前一樣對我叨叨著,來來往往的人的每一處細節,有時對我說,我爸出去了,我爸在哪裏,以及我爸的什麽動態,老夫老妻在這時用上了,我媽在精神上又徹底依賴上了我爸,他們兩人的感情好象回複到了從前.
我媽手術前,我七哥七嫂給捎去了幾十斤活梭子蟹,做為送給大夫們的一點心意,讓我爸的腰板再一次挺直。
“你七哥七嫂一分錢也沒要……”
打電話過來時,我爸的聲音裏充滿著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