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得其樂
經人介紹,小錦認識了於磊,於磊不在大連工作,和小錦屬於異地.
小錦不喜歡兩城生活,開始時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有一天加班太晚,拗不過介紹人的盛情相邀,小錦和於磊在咖啡館裏見了第一麵,彼此的感覺很不錯,小錦說;
“如果我們不是兩地,我們也許可以考慮考慮往下發展,可是異地戀,我隻能放棄了.”
我和我媽也沒抱什麽希望.
我們以為這件事會不了了之.
可是,於磊以他自己的方式對小錦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在小錦飄忽不定中,我爸讓於磊來了家裏,見過之後,我爸說;
“小錦,於磊這個孩子,我看好了,你們倆的事,就這麽定了,我就給拍板了,一錘定音.”
十一過後,小錦再婚了,於磊比小錦年長四歲,他話語不多,不善言辭,在無聲中做著最體貼小錦的事,小錦體會得到,畢竟被人愛著嗬護著是幸福的,這種情緒在小錦的電話裏就會感受得到……
我們全家人都很高興,情路坎坷的小錦,這次總算是找到了屬於她自己的幸福。其實隻要小錦幸福快樂就好,因為再婚的家庭也著實不易,如果沒有一顆包容理解的心,那雙方的感情也是很難維係得下去的,可好,我們家的人恰恰心地都善良,也許於磊看上小錦的也不隻是容貌,也有小錦的善良吧?
有時候,我也想過,一對對的夫妻其實就是一組組的排列組合,不同的排列組合所造就出來的人生就會是迥然不同的。
無私的小錦把結婚的費用省下來兩萬多元拿回家來,終於把欠了工人快一年半的工資給開完了.
這十幾個月,除了一兩個人外,其餘的工人都沒有到我們家來問工資的事情,即使離得很近,有的人還在李姐那裏幹著呢!我們見麵時也和從前一樣的熱情熟絡,這真的是因為平時相處時,我們一家人的善良,而彼此達成的一種無聲的默契信任,可是在內心裏,對工資的一拖再拖,我是滿懷歉意的。
那天開資時,不太愛言語的我,真想大聲的對我們家曾經的這些工人說;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對我們全家人的信任。”
可我最終還是沒有當著大家夥的麵說出來。可是每給一個人分發完,我都會頷首低眉,微笑致意,以示感激,善良的她們也無聲的表示了理解。
是的,我們家幹這個小廠子賠了許多錢,可是這隻能怪我們自己管理不善,和工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們幹她們的活,掙她們的錢,吃她們自己的飯,理應按時給人家發放工資的,可我們總是拖延,拖延,也是這些工人的好脾氣,換成是我自己,也許早就不幹了,我爸心裏也是滿懷歉意的,這也是他為什麽,要對個別工人的無理要求妥協退讓的原因吧?我爸我媽一向都是不虧人的人。
這真是一件令人心花怒放的事情,我們全家人的心情都輕鬆了好多,一塊最大的心病放下了……
二姑的孫子要結婚了,我爸借二姑的錢是她孫子的,喝小錦的喜酒時,二姑順便跟我爸提他所欠的二萬元,我爸隨口答應過後,我二姑還是不放心,有一天她把我單點到二媽家,一遍遍地叮囑著我,要我說句準話,現在這個時刻,對外,我倒成了我們家的發言人.
我真的不知自己,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再去倒騰錢來還上這份饑荒,可是我二姑又不容你不答應,最後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她.
於是我三哥又被我給惦記上了,最難的時候借過三哥的錢,後來他結婚時我給還上了,如今又得和他張口,還得背著他名義上的老婆,農村的半路夫妻,彼此更是隔著心。
三哥找了個牽強的借口,悄悄的把錢送到了岫岩……
我又想了好幾個朋友,她們都答應了我.我永遠感謝,這些在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刻,仍然相信我的為人,反複為我倒騰錢的親人朋友,比如白蓮,比如紅荷,比如C君,D君和我大姐等等.
我們小錦把鄭老師的錢也給還上了,省得我媽整天背著沉重的包袱,在人鄭老師麵前矮半截,我們永遠記得人家曾經對我們的情意,卻不會再總是有無限的歉意.
我們不再有新的債務了,我們所欠的外債越來越少,即使有時原先所欠債的人家有急用,我們臨時倒騰一下,我們也很高興,因為畢竟欠錢的年數太久了,自己也會委瑣不堪,在人前總覺得直不起腰來。而這樣的還錢,好象自己的誠信度回歸了似的,真真的神清氣爽,短人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
日月如梭,轉眼強強已經是一個一米八幾的英俊大小夥子了,他上了高中,對於他的學習狀態我再也不能同步跟進了,我再也不用象個佛像一般坐在強強的身邊陪著他寫作業了。
楊山高中的管理很嚴格,強強一月隻休二,三天。
還債的事宜我們一概不用我爸負責,而我爸瘋狂地迷上了種菜。
過去沒蓋廠房時,我們家院子裏有大片的菜地,經常是荒著的,後來我二大給我們家種著,我爸是最不願幹農活的一個人。
可如今,他的性情大變,在這沒有土地的時候,他願意種地了,也許過去地麵積太大了,我爸也忙也不好精心侍弄?房後的兩米多寬的地方,我爸留了一米多寬的地走道,其餘的部分,我爸給分成了若幹個小單元,分別種上了茼蒿呀,菠菜呀,小白菜呀,苦苣呀什麽的,除了上街買菜,我爸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侍弄那點地上,有時候,幹完後,我爸也會把身體支在他剛用過的農具上,默默地抽上一支煙,細細地端祥著他的勞動成果,僅僅這一點菜,我爸也願和親朋一起分享,似乎是專門等著別人讚美幾句。
菜豆應盆下來了,我爸把第一次摘下的菜豆,給了六嫂家和八嫂家一人一半,說是這個給的竹竿,那個給的種子.
畢竟那點地邊地角土地特薄,長了一回後,第二回長出來的菜豆短短的,勾勾彎彎的,一點也不出奇,隻能勉強湊和著吃.
我爸不斷地拓展疆土,把院子裏的花壇也種上了菜,我媽把花壇移到鐵籬笆外麵那點泥土的地方,我爸又占了點地方種了幾簇生菜,氣得我媽開始反反他,我爸倔強的絲毫不讓步,一個要種菜,一個要種花,為了這點事,他們倆的意見很不統一,我們心裏也有點怪我爸,什麽時候拿土地這麽金貴了,那一點點的地邊地角也不舍得讓我媽種點花草,
最終還是我媽做出了讓步,東邊的柵欄外邊,我爸種菜,西邊的柵欄外邊,我媽種花.
我爸有時在我媽種下的花之間,間隔著也會點種幾簇綠葉菜.
我媽也沒有辦法,隻好隨我爸他種了。
生菜長大後,我爸卻不讓我們連根拔下來吃,說是要從下麵掰著吃,一點點向上,生菜還會繼續長.
有一次,我海貓不知潮流,拔下了兩棵,給我爸心疼得直叨叨.
我心裏都覺得我爸有點迂了,多大點事情呢?
我一向不太喜歡吃蘸醬菜,我覺得所有的蘸醬菜,隻不過借那些菜當載體,其實就是在那裏吃大醬,吃那個鹹味.
不是我媽讓我去拔,我怎麽也不會拔它的.
有時候,我爸在外麵種菜,我媽也會在一邊看著,和我爸一起分享勞動的快樂。
那一天,我在家裏用大鍋熬豆角,我爸在房後幹活,我媽在一邊看著,開始時候兩人好好的,後來不知說到了哪裏,隻聽我媽說;
“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像個老彪子似的,就能在那裏犯倔。”
“看我不好,你就和我離婚得了。”
“當初我要離,是你不同意的。”
“那你現在想離也不晚。”
我爸不軟不硬的說道。
“啊,陳誌超,我才明白,原來你想和我離婚啊!現在你看見曙光了,你長能耐了,那年你外遇我想和你離,你為什麽不離?現在你竟然想要和我離婚,你還是人不是人啊?老婆孩子幫著你頂過來了,你想過河拆橋啊?你不是人啊!”
一開始我都沒太在意,唉!這些年,我爸和我媽的感情,早已經變得這樣支離破碎了,我有時勸都懶得勸了,我堅持把最後一點火燒完,才發現我媽已經躺在房後菜地上了……
唉呀!我親愛的爸媽,你們這樣子在外麵吵吵鬧鬧的,這不是讓人看玩藝嗎?你們什麽時候也這樣子無趣了呢?我趕緊往房後去,我爸在一邊也很生氣的樣子,我媽已經被我八哥八嫂拉到我二媽家去了,我媽正在任由我八嫂給她服用速效救心丸。
看到我媽裙子上那一身的泥,聽著我媽對我二媽的哭訴,我的心裏好難受,我爸我媽的感情竟然要讓別人來評理了。
我爸我媽是最看不上誰家打架鬥毆的,可如今,四鄰都聽見了……
這是我爸和我媽吵的最後一架。
家裏的饑荒在零九這一年以飛快的速度還著,我們都看到了美麗的前景,依稀也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我媽把所有的債都記在了一個本子上,還上一份,我媽劃掉一個,還上一個,我媽劃掉一個,劃掉好幾個後,我媽就再重新寫一份,繼續劃著,我媽後來把這事當成了一件樂事,甚至她都安排好了先後還款的順序.
我媽想象著依這個正常速度,我們家還有兩年半就可以把饑荒全部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