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遠方來信
幾何學裏,三角形的關係是最穩定的,作為一個數理化方麵的優秀老師,我爸他不知道,這一定律,卻不適用於感情.
在人的情感世界裏,三角關係是最不穩定最危機四伏的.
不知道我爸為什麽會想當然的認為,我媽會默認她的存在,讓他能享齊人之福?
我爸的車以近乎於廢鐵的價格賣掉了,又添了些錢買了一輛大踏板摩托車,這下子,他也不嫌凍腿了.
她,據說是花了四千多元,也買了一輛綠色的大踏板摩托車.
雖說摩托車不太值錢,可是當我爸和她,在街上不時地來來回回,騎來騎去的,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我媽高興時,會容許她出現在我們家,我媽煩燥時,會把她和我爸罵翻了天.
有一天,我媽反反著,我爸和她都是怎樣的不堪,怎樣的十惡不赦,我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說一千道一萬,媽,都怪你!當初誰讓你允許她來楊山?又是誰讓她來咱家的?”
這句話正衝著了我媽的血管,我媽說;
“小風,還有你這樣的姑娘嗎?你媽氣成了這樣,你這樣來堵你媽的嘴?你媽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也給你爸騰地方了,她就直接進家來得了,也不用走了.我看你和她處得也挺融洽的,姨姨的,也叫的口流,挺親熱的,那是你小媽,你爸現在有能耐,你不敢得罪你爸,你來壓你媽……”
我覺得媽媽真的是有點無理取鬧,當初不讓她來,你偏要同意她來,如今她來了,一切想象中可能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你又開始怨天尤人,能怨我們嗎?
我沒有說話,可我媽正生氣呢!我沒有給她理順理順,讓她消消氣,我媽也知道我的心裏是明顯的不服,我媽最反對的就是無聲抵抗.
於是我媽更加的生氣,她最倔強了,一下子急眼了, 她發股狼煙的咬著牙,碰頭撒野的,我一看,完了,又上來那陣子了,我趕緊把菜刀之類的藏了起來,我媽沒找到什麽稱手的家什兒,猛的摸著了一個擀麵杖,對著她自己的腦袋就要砸下去,我衝上前去,一把奪過了擀麵杖,對著我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打下去……
打得我自己的眼淚也不自覺的湧了上來……
我媽哭著問我為什麽要這樣？
“媽,你以後別這樣了,你好,我們才能好,你不好,我們怎麽能好?”
我心裏知道我是被逼無奈才自戕的，否則我勸不住我媽的。
我爸一天到晚忙忙叨叨的,可是這個廠子並沒有見著效益.
和過去一樣,冬天和夏天,我們分別會有一個月左右的假期.
那年夏天,我爸有一天回來說;
這幾天發貨時間緊,小風去廠裏幫幫忙.
從心裏來說,我是極不願意去的.
我覺得我爸還有一件事情做的極不明智,那就是把廠址選在了他們學校.
我知道這不是我爸的本意,可是經過幾番折騰,最主要的一點,肯定是她的主意吧?最終還是租住了學校西麵閑置的那棟樓.
可是看我爸著急的樣子,我又不忍心了.
去了廠裏,一群鬧哄哄的人,她姐竟然也來幫忙了.
她給我介紹她姐姐,說是一著急發貨,就會讓她姐從老家那裏過來幫忙.
她姐倒是笑眯眯的,有點靦腆的樣子,不像她這樣潑辣,可是,我隻是微微點了個頭.
和她有聯係的人,我真的沒有興趣,更何來的熱情?
我真是有點沒頭緒,這幹的什麽買賣?她姐這是會幹,如果不會幹這些活,廠子還能停了擺不成?
我能幹活,可是對於勾勾織織的,女紅之類的細活,還真的做不來,也不想在這幫人中間,這種氣氛中開始學.
我心裏想,這幫工人也真行,明知道她和我爸的不正當關係,還幹得挺起勁的.
後來,我爸過來看了看,幹脆把我安排到了廚房,也別說,似乎隻有在這裏,我才找著了存在感.
過了一會兒,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有她的聲音,還有一個老婦人的聲音.
我沒聽明白事情的原委,隻聽那個老婦人一邊下樓往外走,一邊嚷嚷著;
“白老師還沒說話呢!你算老幾?你是哪條道上的呀?你還當家主事了?……”
她沒有再接話,我聽了心裏真不是滋味,媽媽呀,你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主權呢?一個不相幹的婦人都想替你爭氣呢!你聽見了會有何感想呢?
我覺得,這肯定是我爸媽曾經教過的學生家長,方圓幾裏地的範圍內,哪個孩子我爸媽沒教過呢?
輕車熟路的做完了準備工作,備好了料,隻是水少,用水要節約的.
我爸說是等她炒,她做的大鍋飯好吃.
我起身就回家了,再沒去過廠裏一次,我可不想在她眼底下做一個打雜的人,那種尷尬的關係,還是少見為妙.
後來她自己說的,我們才知道,怪不得我爸買的那煤不好燒,我爸還堅持又買了幾年,原來賣煤的那個人是她的姐夫.
原來她姐夫回家還說過我爸和我媽那天的戰爭,說我媽是一個很出色的女人.希望她能抽身而退,可是她說,感情這事身不由己……
我爸一天到晚吵吵著工作壓力太大,要退居二線,可是除了我以外,不知為什麽,我們家的人,甚至是親朋好友,明明知道我爸外遇這事,卻沒有一個人讚成我爸這樣做.
而我,因為這事,舉雙手讚成我爸退居二線,覺得似乎隻有這樣,我爸才不至於那麽寒磣.
我爸的請辭報告終於獲得了批準,一定程度上,我爸成了半個自由人.
也是我爸媽的上下屆同學,我們家世交的一個姑姑從千萬裏之外的西藏給我爸寫來了一封信,我爸沒有避諱我們,拿來家以後就扔給了我媽.我們拿起來隻見上麵寫著;
“誌超;
此次故鄉行,得到了你和雅文的熱情款待,尤其是楊山酒歌城,初二,初三,高一,高二,高三,跨越了五個年級的同學歡聚一堂,同學們的合影留下了寶貴的一瞬間,我謝謝你和雅文了,發自內心.
誌超,我這封信應不應該寫,寫了後是否妥當,我權衡了再三,最終決定還是要寫.
誌超,我是你最要好的同學,最真誠的朋友,最親密的兩家人的一員……
你的成功,你的業績,你的高升,你的富貴,你的一舉一動,你的全家人的幸福安康直接波及到遠在五千裏外的我的情緒,你喜我喜,你憂我憂.
誌超,相信我說的這些話是真心的嗎？.……
所以,你的一切不應該隱瞞我,做為你的最知心的朋友,我應該了解你的一切.
單刀直入,此次回家,我為你目前的生活狀況在憂慮.
誌超,你是正人君子,一直都是個正人君子,不是嗎？做為你多年的摯友,我最知道你這一點的.你一直不乏女人緣,可你從來也沒有和哪個女性親近過,我們都明白一方麵你一貫都潔身自愛,另一方麵也是緣於你對雅文深深的愛……
你是個最好不過的大好人,從來不做惡事,對誰都那麽友好善良,這一點凡是接觸過你的人,都會得出一個最恰當的結論,無需我贅言.
雅文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她將伴隨著你走過漫長的人生路,從二十多歲開始就和你攜手並肩,不離不棄,不僅在今朝富貴日,更在舊日貧賤時.
她會陪著你一直走到七十歲,八十歲,九十歲……
誌超,父母隻能生你的身,卻不能陪你一輩子,能陪伴你的隻能是你的結發妻子,糟糠之妻雅文呀!
雅文,曾經是我們楊山中學多少男生的偶像呀!可是你用你的英俊你的智慧,使雅文小小年紀就死心塌地的跟定了你,她頂著多少壓力多少的不解呀？從城鎮到農村,她跨越了多大的鴻溝？她也曾經讓所有仰慕你的女生相形見絀,望而卻步.
她的名花有主以及早婚,粉碎了我們學校多少男生的美夢!曾經,你也是讓雅文揚眉吐氣的,可是如今,你讓雅文情何以堪？
誌超,我想不明白雅文為什麽要允許她來楊山,我也想不明白你怎麽會如此的……荒唐？
你以為在現實社會中,你會享有齊人之福嗎？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雅文憑什麽該受這樣的屈辱？
你目前這種生存方式的時間,是不能維持太久的,太久了是要出大事的,你必須當機立斷,你必須從感情上做出選擇,你的鬼心眼那麽多,哪會連一個小小的女人都對付不了呢？
關鍵是你自己必須頭腦清醒,愛憎分明,從感情上和她一刀兩斷,設法幫她找個人,給她組建個家庭,例如找個像某某那樣死了老婆的人,你玩夠了,你玩膩了,把她送人也未嚐不可,本來她就是個不值得愛的人.
誌超,你一生不做惡事,但是你做的最大的惡事,卻是對不起你最親的人,你隻有聽我的話,把她甩出去,你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才能對得起為你忍受最大委屈,最大侮辱後,為你做出最大壯舉的雅文,才能對得起你的女兒對得起你的家庭.
否則的話,你傷天害理,蹲兩年的危險性都依然存在.
誌超,原諒我把話說得重了些,但我確實為你目前的狀況而焦慮,我很是放心不下你……
雅文讓步了,你心中的大石頭搬開了,精神上輕鬆了,這隻是暫時現象.長期這樣下去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將潛伏著更大的隱患……
聽我的話,誌超,給她組建個家庭,徹底卸掉這個包袱,蠟頭不高了,再過幾年就退休了,讓自己過個幸福的晚年吧!妻子,女兒,外孫子,多麽美好的天倫之樂!何苦給自己套上那麽沉重的精神枷索,你越來越老了,你累不累啊？
誌超,我心中經常牽掛著的人,好自為之吧!”
從姑姑的來信中,我們不難看得出姑姑對我爸的別樣感情,可是姑姑從來也沒有對我爸表白過,要不是為了勸我爸,她也不可能在語言上暴露出對我爸的情愫.
也許,世上真的有一種愛,從未走近過,但也真的從未離開過.這位姑姑對我爸的感情才是最最純美的.
可是我爸對姑姑的話並沒有真正放在心上,他隻是一笑置之不以為然,那時的他被色衝昏了頭腦,他正享受著他的畸形的幸福,誰的話他也聽不進去.
這位姑姑說的話是多麽有道理呀!
那次上街去看到了那位總喜歡來我們家的阿姨,和她打招呼後我才猛然發現她已經好久沒來我們家了。
禮貌性的打過招呼後剛要離開,她忽然間又喊住了我.
“陳風,你這個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也特別明事理,我有什麽話也不想瞞著你.我現在為什麽不再去你們家呢？我是生你爸的氣,我也生你媽的氣.”
看著我迷惑的目光,她繼續說道;
“我這個人一直很努力的向上,工作也要強,我格外喜歡有能力的人,我對你爸印象好,我從不想隱瞞,我喜歡他總是向上的那股勁,你知道嗎？陳風,我知道你爸和你媽兩人的感情,其實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和你爸怎麽樣,也從來沒想過要插足於你們的家庭,就這樣偶爾能有些接觸,感受一下他的幸福就好了……”
我坦然的聽著這位阿姨的坦白之語.
“可是你爸他打破了我對於他美好的想象,竟然看上了那樣一個沒素質的女人,而你媽呢？本來是受傷害的人,卻讓那個女的來了楊山,讓她暴露在眾人麵前,你說她怎麽能這樣呢？你爸本身的做法就把他自己給毀了,可你媽的做法更是把你爸推向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啊!
當然這事攤在誰身上誰也受不了的,何況你媽那樣一個各方麵都很出眾的人啊!可是打過鬧過之後應該冷靜啊!日子總還是要往前過的,一個真正愛他的人應該把他拉回來呀,而不是和他置氣,這樣的不計後果.
你和小錦,你們應該好好勸勸你爸和你媽.”
我讓這位阿姨說的灰頭土臉的,好象我是我媽似的.我知道她說得對.可我又能怎麽樣呢？這個阿姨雖說有點管了閑事,可是她的本意卻也是好的,我爸真的是分不清好賴人了呀!
曾經她和那個姑姑都是對我爸很好的女性,她們全都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如果不是我爸被所謂的成功衝昏了頭腦,如果不是這個王蘭足夠的有手腕不要臉,我爸會和她走到那一步嗎？
無數次看著蔚藍的天,灰蒙蒙的天,我時常也會想,這樣子下去到底會是個什麽樣的結局呢？我真的想不出來,可是感覺卻太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