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防微杜漸
暑假去老婆婆家,照例是我和強強先回來,勤進總要住到暑假的最後一天才回.
我們娘倆中途在岫岩需要倒車,就去了二姑家,等我爸親自開車來接我們.
二姑問我說;
“小風,你爸還去舞廳嗎？”
我不經意地回答道;
“嗯,我媽跟著去.”
“你不讓他們跳不行嗎？”
“不行,聽不進去的.我天天說,可我爸還是去,我媽就跟著去.我媽說了,不能讓我爸自己去,那些個舞女就象過去的妓女似的抻長了脖子瞅那些男人,希望男人能選中她們陪舞,對我媽,她們是充滿了敵意,特別的排斥.而我媽就高高在上,就看不起她們.”
“小風啊,回去告訴你媽,別再讓你爸跳舞了.領你媽去？男人熊女人好熊,你爸都跳到我們岫岩街來了,還領了個女的上我們家來了……
我看那個女的不像個好樣,我沒給她好臉,她能看出來,你爸更能看出來.
我問你爸她是幹什麽的,你爸說她是學車票的,跟著他們一起練車過來的.可我覺得沒有這麽簡單.你二姑明白這男人不著調的苦,你爸你媽當初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塊,兩個人好了這麽多年了,可別到老了,讓你爸做出了對不起你媽的事.”
“能是誰呢?二姑,會不會是小孫他老婆?她前些日子好象在學校學車來著.”
“不是,小孫他老婆總上你們家去,我認識,這女的,我沒見著過,好象是外地人,和你爸挺近便的樣子.”
“不能,二姑,我爸決不會對不住我媽的,我爸我媽那什麽感情基礎？二姑，再不,你說的那女人是不是我爸他們學校那誰誰的老婆呀？有段時間她好象也在學校學車，有時開車出去練練的吧．”
我一點也沒有多想什麽.我當時隻覺得二姑是草木皆兵,沒想到二姑雖然說話很直,她多少還是有了點保留.
“小風呀，那絕對不是，要是的話還不給我介紹嗎？那女的不像個正經人，我看你爸對她也不一般的樣子．
這個社會風氣呀,也不知怎麽的了,好人也會變壞,我看都想變壞了,都不像個好樣.
你就說那個孫玉波吧,過去在你們家,總是一付老老實實的樣子,坐在那裏總願佝僂著個肩膀,像伸展不開似的,見著個人,一說話就臉紅.可現在通過你爸進了你們家錦繡商店,可不一樣了,從外地進貨回來明明可以一氣回楊山的,可他偏不,偏要在離我們這兒不太遠的小旅店裏停車,喝的五迷三道的,左邊摟著一個小姐右邊摟著一個小姐,你信嗎？
小風,可你四哥親眼看見的,告訴你爸,你爸還不信,說老四沒看清,可老四都看見好幾回了,你們家商店那錢一定要把緊,人家方向昕家投的資,別弄得好好賴賴的影響小錦和向昕的感情.到時可別怪你二姑沒提醒你們.”
“二姑,你說小孫會變壞?他喝酒?他在我們家出入這麽多年,他從來是滴酒不沾的,怎麽可能放蕩形骸呢?”
二姑的話我真沒太相信,孫叔會是一個那麽不堪的人嗎？無法想象.我還是不相信.
我更不相信我爸和我媽的感情會有波折.
我爸來了,我二姑隻淡淡的問了幾句家常,沒涉及這個話題.
車子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車裏隻有我爸和我,強強三個人,我爸不時的強逗著強強,強強稚嫩的童音,甜甜的叫著姥爺,我心裏想,強強都這麽大了,我爸怎麽突然會變呢?不可能的事嘛,可是想到二姑一再叮囑,那鄭重其事的樣子,我終於還是對我爸說;
“爸,我二姑特意讓我叮囑你,不要再跳舞了,說你別這樣跳下去,會做出對不起我媽的事,說你領著個女的都跳到他們那裏去了.說孫叔也變壞了,四哥都看見了,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的勾肩搭背的可不像樣子了……”
“竟聽你二姑瞎說,你二姑純粹捕風捉影,這人歲數大了呀,說話也沒影,她家孩子說話也二八胡扣不住.”
我爸竟然這樣說他平時最喜歡的二姐,可我卻依然什麽也沒有感覺出來.
“爸,你急啥呀？我也沒信呀,我最相信你和我媽的感情了.可舞廳它確實就不是好地方.”
但是回家後,我還是把二姑的話帶到了.
我對媽媽說;
“媽,我二姑不讓你和我爸再去跳舞,說舞廳風氣不正.”
我媽說；
“可你爸跳得心都野了，刹不住閘呀！就是因為那裏風氣不正,我才跟著去的.我要是不跟著去，讓他在那裏隨便跳，不久你爸就會變壞了．”
可是爸媽依舊常去跳舞.
我讓放假回來的陳錦也勸勸爸媽,陳錦說;
“姐,爸媽跳得那麽上癮,勸沒有用的,等他們自己冷靜下來吧.”
我最看不上小錦的這一點,在爸媽那裏,她從來不說一個不字,她永遠不說自己的最真實的想法,永遠是爸媽怎麽高興怎麽來,她總是老好人.
可我呢,自從落榜以來,在外人那裏,我從來不說一個不字,即使和誰的看法相左,我也非常中庸的絕不傷害誰,可是對親人,我隻想講真話,一點也不想繞彎子.
‘“小錦,我不尊重爸媽嗎？我會管誰的閑事？可是自己爸媽我可得管,和爸媽你裝什麽好人？為了爸媽好,我就要說,我要做讓他們冷靜下來的催化劑.”
媽說去舞廳的人沒一個領老婆的,我爸也是勉強,我想那可不是.
男人就是這麽自私,希望有多個異性愛他,卻希望他妻子永遠隻愛他一個,在家裏待著好好守婦道.
其實要說唱歌跳舞,那才是我媽的老本行,我媽當年可是校文藝隊裏的骨幹分子啊!可是爸他們這樣的人物卻成了現在社會上舞廳裏的搶手人物了,有什麽水準呢？還不是因為他們手裏有點……
我媽聽說小孫變了,也是不相信,可是前思後想,也有點猶疑;
“小風,你別說,你二姑說小孫喝酒喝得五迷三道的,我不太相信,可是他現在挺願吃飯的,你看他一天到晚給我這裏,打了多少吃飯的白條子啊!幾乎一天幾十元一天幾十元的,最多也就是兩三天肯定又要吃飯.那天,那個誰來提醒我,說小孫和你爸學校的那幾個人,經常在山上的小飯店裏吃飯喝酒,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也許有可能.現在他們上咱家吃飯少,原來是改變方向了,可是,這樣作下去,不是把咱家的買賣弄完了嗎?咱怎麽給人家向昕交待?我跟你爸說,不少人都說小孫變了,咱是不是該留點意了,別給小孫那麽大權利,把權往回收一收.可你爸就是不信,還反問我說;’雅文,你怎麽還挺難交下的,小孫是我倆看著長大的,為咱幹買賣,你竟然不相信他?’”
“媽,你也別說我爸不會相信,我也真的很難相信小孫會變壞,我怎麽也想象不出來,靦腆羞澀的小孫會周旋在不正經的女人中間,對她們左擁右抱.”
小孫也是我媽最信任的人,我媽對他的信任喜歡不亞於我爸,我媽不希望小孫在我們家這裏出點差錯,我媽希望他家庭和睦.
我媽也想弄清楚,小孫是否真的變了.
於是,有一天,我們家商店裏常顧的一個司機來家,他也是我們家的一個老朋友,我媽趁勢問他,有關小孫的種種,這麽多年,我們家和小孫之間超一般的友誼人家也看在眼裏,即使真有什麽發現,人家又怎麽會輕易的說?他堅決否認他知道些什麽,我媽啥也沒套出來.
可是,我媽說;
“小風,其實小孫好象也真的是有點變了的,他不像過去那樣對我們言聽計從.最近的幾次,每次去飯店唱歌,他都會點唱一首,從小不愛唱歌的他,歌現在唱的也是不錯,一點也不跑調,拍也跟的很緊,可是,我最煩舞女了,我就不愛聽這首歌.我說;’小孫,以後,別再唱這首歌了,舞女有啥好的,還為她們鳴不平.’可誰知小孫竟然說;舞女也有舞女的不容易,她們是被生活所迫的.這都敢跟我頂嘴了.過去,小孫是看我的眼色行事的,他那麽會領悟,明明知道我不高興, 可是,現在,他偏偏還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來,下次再去吃飯,依然還唱.”
小孫確實是不一樣了,他真的是在我們家人麵前特別會來事的人,靦腆,羞澀,拘謹是他的本色,和我們相處,他一直就是我爸最忠實的跟班,本分敬業,恪盡職守,這就是我爸會選擇他來替小錦向昕打理錦繡的最根本原因.
也是因為知恩圖報吧?小孫家不寬裕,我爸媽從來也沒期望他家給我們家什麽東西.
隻是每年的正月十五,小孫家精耕細作的花生玫瑰餡元宵,獨具特色,是小孫家每年送我們家雷打不動的禮物,正月裏會送好幾次.
過去那些年,我媽考慮到小孫家的經濟狀況,有時會把花生白糖提前給送過去,現在,他家倒也不顯得著了.
聽說小錦願吃餡大的,小孫更加把皮弄薄了些,有一次,下水煮,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皮了,都有點不太好吃了,你說,小孫心裏是不是也有個啞巴數,他今天的一切是我爸給他的,其實最根源上,還是小錦給他創造的.
對我爸媽一向唯唯喏喏的小孫竟然有了自己的主見,三人成虎,這麽多的人又這麽非議他,我媽給我爸提個醒也沒有什麽不對吧?
可我根本沒有想到問題的實質.
後來,又不斷的有小孫的消息傳來,說是他為了爭一個舞女,和楊山一個有名的痞子在舞廳裏大打出手,竟然鼻口出血.
我媽不信,小孫來了,我媽幹脆直直地就問小孫;有關那個舞女的事情.
小孫矢口否認,眼神一點也不躲閃,像從前一樣清澈.
弄得我們心裏都責怪自己,哪能聽風就是雨,不相信小孫,相信別人對他的似有意又似無意的詆毀,小孫他還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