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回到起點
楊山這個地方,那時住樓的最大缺點是沒集體供暖,取暖問題得靠自己生爐子解決.
有時我也會對白蓮抱怨說;
“唉,白蓮,咱楊山就是不集體供暖太煩人了,在縣城裏,哪有不供暖的呢？我多麽渴望能離開楊山呀!”
“陳風,人要知足常樂,有多少人羨慕你現在的條件？又有幾個人能達到你現在的條件？別說勤進不現實,你又比他現實多少？”
白蓮成了我的垃圾桶,我的苦悶全都會對她傾訴,我的鬱悶隻有對她傾倒了以後,心裏才會輕鬆,才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下一次受傷.
進入冬月沒幾天,落了點小雪,天氣非常地冷,由於氣壓低,生爐子不著還冒一屋子煙,隻好先開南窗,再開北窗,輪著往外放煙.
我最不擅長也最不喜歡做的家務就是生爐子,我們家爐子一直是我爸我媽生 ,我隻負責扒灰,開始時經常扒得很不負責任,經常被我媽數落,怪我不遮擋好,弄得灰土揚嗆的.
我媽說;
“小風,我知道你最終能收拾好,可你明明可以躲備的很好,你為什麽總不注意呢?非得弄得混亂不堪,你再重頭收拾,那犯得著嗎?我為什麽爐子那裏要擋著那塊舊毛巾,不就是扒灰的時候擋著,火太旺的時候也遮著,讓火能著的慢一些嗎?扒灰的時候,你先把那舊毛巾放下來,從外麵澆水把它弄濕,灰也濕了,像你那樣圖痛快幹扒,灰太大了,你鼻子裏都會發幹,什麽東西上麵都是一層灰,吃的東西,弄上灰多埋汰呀!完了你再收拾,那你不是幹的倒半臉的事情嗎?”
我好歹算是記住了扒爐灰的注意事項,其餘的至於怎樣才能把爐子夠的更旺呀,我一次也沒有用心去聽,因為我媽家的爐子也真的是太好燒了.
我媽她最會擺弄爐子,也是因為依賴,我媽教我怎麽做的時候,我從來也沒有認真去聽,把這個特長永遠留給媽媽.
多年以後,我也曾努力地想過,也許,我的本心並沒有紮根在樓上,我的心底一直沒有強迫自己跟爸媽分家,所以一有事,第一時間我就想起爸媽,一冷,第一時間我就會想到媽媽家的溫暖.
前些日子,老婆婆還在,有一天中午,我做飯時,老婆婆和勤進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強強,一時沒注意,強強的眼角碰到了窗台邊,擦破了皮,鮮血直流,我們都很驚慌,我第一時間下了樓,衝到了媽媽家,爸媽正在吃飯,問明原由,責怪我說;
“孩子碰著了,你第一時間不去醫院,來家裏,我們是大夫呀?還不快走.”
我爸媽撂下飯碗,抓起衣服,也沒讓我騎車子,開著學校的那輛130,直接去了樓上,此時,強強的臉上還有血,傷口上被抹了一些土黴素粉,我爸我媽也沒多說話,抱起強強就去了醫院…….
這些日子,看見強強臉凍得通紅,我們把他送到他二媽家去了,二嫂家的爐火總是生得很旺,我二嫂家有仨個孩子,冬天時一打開門,就覺得屋子裏熱乎乎的,好暖和!當時我就想,孩子多真的挺好的!
不知不覺中,強強的耳朵有點凍壞了,好象生了凍瘡.
那天正好趕上我媽來了,見到我們屋裏煙熏火燎的,我們的餐桌都拿到外邊走廊裏來了,地板磚也被熏得黑乎乎的,把強強從他二媽家領回來後,不由分說,我媽首先把強強領到家裏去了,讓我爸和勤進找人好好修修煙道.鼓搗了好幾天,花了好幾百元錢,說是修好了,可是還分風向,有時還是不好燒.我很是無奈和不耐,天氣也更冷了.媽說;
“孩子也適應了姥姥家,回家別感冒了,住這兒吧.”
我幾經思考,為了強強,還是住了媽媽家,我真的好怕強強感冒.勤進也說;
“為了強強,你和強強就在媽家住吧,省得孩子感冒,大人遭心上火.”
他自己卻不回來住,說回來不得勁,我便不再勉強.隻說;
“早晨早點起來,回家吃點熱乎飯,上班肚子也不空.”
勤進有時也是愛吃不吃的隨心情．
有一天早晨，勤進回來後，我讓他吃早飯他也不吃，還對我愛搭不理的，匆匆上班去了．
我失神地坐在炕上抱著強強，兀自地發著呆．正好向昕開車回楊山辦事，看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對我的婚姻狀況一直不言語的向昕說話了；
“姐，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和他離婚吧！你這麽優秀個人，犯不著為了他這樣一個人押上一輩子，你放心，你和強強，我和小錦養著．”
眼淚一下子就決堤了．．．．．．
有了強強以後,無論我怎樣的努力,我都不會象從前那樣子顧及勤進.媽身體不好,隻要我在家,我就不能把強強全摞給媽媽,別說媽媽還要上班,再說什麽意思？
我隔三岔五地回樓上去拎煤,生爐子,我怕他冷著.勤進自己一個人在家,他永不會生爐子,即使冷的滴水成冰他也能忍受得住而決不動手,一個最大的改變是他回家來吃飯了.
飯後,他天天回去睡覺,有一天,我媽忍不住又說道;
“勤進,回去睡多冷,小錦也不在家,那屋就你們一家三口,也不得勁嗎？別回去了吧.”
媽多次勸說,勤進依舊堅持,我說;
“不必管了,媽,不必管,隨他吧.”
元旦前後,老婆婆來了,還帶來了勤進的一個姨表姐.
勤進的表姐遇上了點事情,慕名來谘詢我大姑夫一些有關法律上的問題,也變相的想讓大姑夫幫幫忙.
我爸回來後,粗略的聽了個大概,認為勤進表姐想要辦的事情,多半不能成,因為證據不足.
雖然我婆婆私下裏告訴我們;
她實在是不好拒絕,才硬著頭皮,領著勤進的這位多年不上門的表姐來了我們家,對於她現在的生活現狀,我婆婆也不太了解,聽的隻是她的一麵之辭.
勤進下班回家來見到表姐,寒暄過後,便把她整個摞給我們了,晚上,他還是自顧自地回樓上去.
可我爸我媽還是以往常的熱情,殷勤的招待著勤進的表姐.
果然……還真的讓我爸給說對了.
表姐走了, 老婆婆被我媽給留下了,我媽讓她多住幾天.
老婆婆在我們東屋的炕頭上坐著,有時和我媽嘮喀,儼然一對母女.
有一天,那位至交阿姨來我們家串門,引逗著強強,忽然間就對我老婆婆說;
“勤進這個孩子可真是個怪人,你說小錦也不在家,這屋就你們家三口,熱乎乎的,可他呢,偏偏要一個人回到那不取暖的樓上,真讓人不能理解,大嫂,你說是不是呀？”
其實她倒不是就要我老婆婆給個答案,可還是把我婆婆說的訕訕的,隻能說;
“可不是嗎？唉!也說過他呀……”
雖然臉上有點掛不住,可是基於已經強大起來的內心,我還是不置可否地訕笑了笑,很快就過去了……
因為實際需要,也是因為小錦的強烈要求,我們家裝上了電話,小錦信裏熟背過幾遍的號碼終於經由小錦手的撥動而響了起來.
勤進一放寒假,我就期望他趕快回老家去過年,可是他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遲遲沒有走.
通常是我媽看孩子,我做飯,忙年.
臘月二十六那天,我們家烀肉,我早早的切了一盆酸菜,用烀肉湯,把酸菜燉好了, 這是勤進最愛吃的菜.
我們早已經吃過了午飯,中午快一點了,勤進還沒回來.雖然他經常回來晚,但還沒有一次超過十一點半,可今天,我真是不放心,昨天我上樓去生爐子了,會不會爐子怎麽回事？會不會讓煙給……？
總之越想越不放心,等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回家時,勤進還躺著.
“你回來幹嘛？”
勤進硬生生地問道.
“我不放心,怎麽這時候還沒回去呢？”
“有什麽不放心的？能怎麽的？你回去吧.”
“咱倆一起走吧.”
“你先走吧,快,走吧.”
我心中湧起的那一點點柔情傾刻間無影無蹤,確實,他不需要你過分的關懷,他再要是沒及時回來,你用不著不放心,沒什麽,他會悠著點.
陳風,你之所以在勤進眼裏沒有魅力,就因為你太在意他了,太關心他了,太想取悅於他了，你越這樣你越不值錢，這樣隻會使他覺得他就是你整個世界,除此之外你什麽也沒有,他心裏會瞧不起你,因此他扁了扁你,圓了圓你,你也不會怎麽樣。
你這樣子確實是太掉份子了,到頭來隻落得滿心傷痕,沒有自我,可不是唄,你確實太不值錢了,不是哪篇文章裏說過不要錢的媳婦也就是不高貴不值錢的嗎？也許你在他眼裏也是不值錢的吧？
可是你哪點比他差？除了學曆,除了也許相貌？可是,你雖然不漂亮,可你也絕不是醜八怪.
其實,陳風,你把他想得太高了,你錯估了他,低估了你自己.其實,你比他強.
我在心裏大聲地告訴自己.
你太在意他,你隻會使自己的心灼傷,你當他是個寶他就是個寶，你不當他是個寶，其實他什麽也不是。放手吧,不必再為他心痛,他不愛你,你對他再好也不會有用,所以你憑什麽那麽沒誌氣那麽下賤呢？
當勤進提出要回家過年時,我立馬表示同意,可是他自己一再推遲行期,等他再找點不高興的事,又提出要走,一次次的傷害使我希望他有點笑臉的時候趕緊回家,誰都會有個好心情,現在他回家過年,我不再傷感,倒覺得是一種解脫.
我喜歡勤進回家去住一段時間,也許因為空間距離的分隔,回來時他會收斂起不高興,過上一段相當長時間的舒心日子.距離美在這裏得到了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