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心無定處
雖然心情不佳,紅荷的婚禮卻是不能缺席的.
早晨上班後,大家夥沒事時,都興致很高,聚在一起議論著紅荷的婚事,談論著ML是一個很好很老實的人,他的職業好,現在的高中老師補課費啥的,這費那費合起來,總的收入挺高的.
從紅荷那裏,我得知,紅荷的公婆也特不容易,農村老頭老太太沒啥經濟來源，卻供了三個大學生,三個孩子都上大學,為此,ML的父母都上了當地的報紙.
其實紅荷和我一樣,也許也是應了那句老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紅荷和我的戀愛觀擇偶觀都莫名的一致,她看上的是ML這個人,基本上也算是裸婚.
X君的孩子才幾個月大,她剛剛去家裏送完奶回來,新燙的大長波浪卷發,穿著一件帶披肩的黃毛衣,很時尚,很好看,連我這個不好打扮的人,都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她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什麽事情在她的說說笑笑間都顯得很輕鬆的樣子.
“X,你這頭發是在哪家做的?真好看!”
平時對穿衣打扮很少關注的我,突然間覺得為什麽我從來不喜好打扮,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底色不好,所以便借口太懶而拒絕收拾打扮,從而掩飾自己那可憐的虛榮心吧?一瞬間也理解了,為什麽媽媽和小錦願意收拾,原來打扮的得體竟然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竟然熱心地問起這個問題,令X君都有點意外,
“’標榜’家啊!陳風,我一向在她家做發型.陳風,你不願打扮,習慣了,你就很自然,可是,我們要是不塗口紅,我們還真就出不了門.咱女人,按理說,是應該好好倒飭倒傷自己的,你說造的不成樣子,蓬頭垢麵的,誰願意看呀?咱就是不為他們男人,為自己,也應該.女人不應該出軌啊變壞啊,可是我們得有那出軌變壞的魅力呀!”
X君又開始嘻嘻哈哈的,說的我真的有點感觸.
自己一片心都撲在了家庭,撲在了強強身上,可是換來的是什麽?
是勤進的淡然冷漠.
從小到大,我隻燙過兩回頭發.
一次是念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不知是怎麽了,我和白蓮兩個人,有一天,不約而同的,突發奇想要燙頭發,不顧媽媽的勸阻,我們兩個人毅然的就去做了頭發,雖然隻是個劉海,可是,我們兩個好學生竟然那樣好浪,令老校長很生氣.
在一次全校周一例會結束後,他特意把白蓮和我留下,半天不語,隻是死死地盯著我們的劉海,最後才說了一句;
“這燙個劉海,勾勾撓撓有什麽好看的呢?你們兩個好學生,怎麽竟然喜歡資本主義小姐那一套作風?”
因為愛美,這是小時候受到的第一次批評教育.
另一次,是白蓮穿上了一條藕荷色的連衣裙,我羨慕的不得了,回家跟媽媽要一條相似的裙子,可是,我媽尋遍了楊山的商店,也沒有找到一條類似的裙子,我對著媽媽哭著鬧著,令我媽好不開心.
於是,一天晚上,爸爸媽媽一起給我開了一個小會,特意批評我的眼饞問題,說得很嚴厲……
也許是這兩件小事無形中的影響,從此,對於穿衣打扮,我再也沒有心情要求,漸漸的,也真的沒有要求了……
數年以後,在我失意的某一天,我終於間接地找到了自己總願素麵朝天的根源……
喝喜酒的飯店離我們家不太遠,和我們家的樓遙遙相對,有好事的同事便問哪一個是我的家,我不好意思拒絕人家的熱情,無論我的心緒怎麽樣,我永不會做出令人接受不了的舉動,我仔細往我們家瞅,發現我們家陽台上根本沒有人影,勤進肯定沒回來了.
在我們家,無論在我們樓上,還是在媽家,都是從來不用老婆婆做飯的.
無論在哪麵,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做,個別時候,我爸會做好.勤進從來也不知道主動幫著操持一下家務,在我沒回來之前,他總是會安安靜靜地等著我回家.
事必躬親,在哪裏,我都是要幹活的人.我媽讓我支使勤進做點什麽,可我,懶得和他說,說了也一樣,他就沒有主動幹活的意識,而我告訴他要做什麽什麽,又有什麽意思嘛!
我的心很是受傷,昨天無事生非所生的氣,都延續到今天來了,他還有理了,還沒完沒了了,應該知道我今天參加紅荷的婚禮的,可是他也不回家,一點也不會為我著想一點,我吃完飯,還要趕回家給老婆婆做飯,真的沒有一點疼惜.他總是認為我累在我媽那裏.
別人都不緊不忙,從從容容的,可我的心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紅荷夫婦走過來敬酒的時候,我更發現我給紅荷的建議沒有錯,紅荷的那個他,那麽深情地注視著紅荷,眼裏滿是愛戀,別人的,自己都會看準,而唯獨自己的一份卻把握不住,就因為人在其中嗎？
我的心又徹頭徹尾地冷,同事中給孩子吃奶的X都沒有我著急,隻有我的心最苦,最無定處.
也許是吃拔絲地瓜吃得太急了,也許是車子騎得太快了,我氣喘籲籲上樓的時候,隻覺得嗓子好鹹好鹹……回到家裏,勤進果然沒回來,隻是老婆婆自己和強強在玩,飯也沒做,老婆婆說她也不餓,不用做了,我說那哪行呢？哪能隨意不吃飯呢.
家裏有點豆角,我趕緊擇了洗淨,切了絲,上鍋裏炒倒以後加了湯,給老婆婆和強強做了點軟麵條……
分手吧!離開他吧!這樣子單方麵的付出真的太沒勁了!陳風,你用不著那麽卑微,那麽小心,他不愛你,你做什麽都毫無意義.
你並不比他差,是你把他想得太高了,他現在的這個性情,我相信就是勤進心中的那個她也一樣會忍無可忍的,可是,和她在一起,也許人家就開心快樂了,也不會這樣子的怪性子了.
晚上下班,我匆匆去市場買了點菜,匆匆地又回到樓上家裏.
晚上,勤進並沒有按時回來,我知道他肯定又在那個同事家裏打撲克或者麻將了.
放手吧!陳風,放手吧!
我一個勁地對自己說.
可是當他晚上回來時,我什麽也不提了.
我照舊給他熱好了飯菜,端上了桌子……把他吃完了推到了一邊的碗筷刷洗幹淨,無一句話,轉身去了小屋和強強玩兒,那天,我媽沒有來.
有時候,對於我們之間這種冷戰的局麵老婆婆也很擔心,很無奈,她勸勤進,勤進兩句話就會把他媽噎在那裏,我也想,其實勤進心底裏是很孝順他媽的,我能覺得出來,可他對他媽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也實是不禮貌透頂,令我難以接受.
我有時也說;
“我媽該我的,難道還該你們家的嗎？還要怎樣？”
老婆婆一個勁地歎氣.勤進下班後,幾個年輕的同事經常會去其中的一個家裏打麻將,我說;
“天天玩,什麽意思呢？”
“那不玩有什麽意思呢？整天就這樣待著？”
勤進馬上搶白我,一下子堵死了我的話.
有時候,我就想;勤進啊,勤進,我不願提你窘困的家境,可你怎麽就不會想想起點多高,老是想追求更高,可你要自己努力呀,又怎麽能心裏失衡怨別人？既然你自己沒努力,你的心就該安於如此,想想你的過去,再想想現在,也是多大的飛躍呀!有時候,老婆婆也勸勤進說;
“小進,你該知道呀,上哪兒找這麽好的丈人家,找這麽個媳婦兒,不衝別的,就衝陳風對我們兩個老的,你也不該耍小臉呀!再說你看你在丈人家,吃穿不愁,用的不愁,還要怎樣呢？”
勤進也一臉不高興,
“人活著就是為了吃穿不愁啊？你就是老了.”
又一臉的不耐.
我心裏就生氣,難道我們家這麽做,我這麽縱容你寵著你,隻使你覺得滿足了最低層次上的物質需求？老婆婆要走了,我又給劃拉了一大包衣服,我指著一件衣服對勤進說;
“你瞧小錦這衣服,給姐家的大女兒穿該有多漂亮!”
“再怎麽漂亮也是舊的.”
勤進毫不領情.
其實開始時,我沒有把自己的衣服給人的習慣,也怕傷了婆家人的自尊心.
是強強生日時,強強的幾個姑姑們來了,也許是勤進覺得她們穿的衣服顏色太老了吧?忽然間讓我把哪件衣服給哪個姐姐比量比量,把我給弄得措手不及,也讓姐姐們一陣尷尬,後來勤進分別給她們挑選了一件我的衣服,逼著姐姐們穿上了,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把穿過的衣服送給姐姐們,對她們也是一種變相的幫助.
我的身材比姐姐們要豐滿,她們穿我的衣服不太合體,可是小錦身材高挑,衣著入時,她的衣服,姐姐們家的女兒穿著肯定會合適,於是,小錦算是被她親姐給深深地惦記上了……
此時,勤進的話,令我心裏頓時發冷,媽她們說的對,勤進不十分在意你,你給你老婆婆家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用？男人心都把握不住,你對婆家人再怎麽好什麽意思？你呀是太過份了.
什麽衣服人家小錦還沒穿夠你就打上主意了,也沒見著你這樣的癡人.
這一下子,我覺得媽她們說的太有道理了,我是想給大姐她們幫助,但我暫時沒有這個能力,這些衣服其實是在很大程度上幫助她們呀.老婆婆說;
“陳風,你別聽他的,你大姐她們都說;多虧了陳風,省了多少錢.你姐她們得老濟了.”
勤進家一直用壓水井,我們回去時,可以搶著給老人壓水,可是也會經常斷了水,每當有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公公佝僂著身子一下一下地往下壓著井把時,我在一邊看著心裏就會很不落忍,這不,我們家這麵一安上自來水,我就讓忠哥把我們家的水泵給拿出來了,準備讓老婆婆走時給帶回去,讓三哥把家裏的井給安上水泵,一推上電水就會來了.水泵是非常沉的,勤進又不願給我老婆婆拎這些大包小包的,我總是親自上馬,來回兩趟,左搖右晃地終於把這個水泵給送上了車.
有時,我也覺得自己確實是發賤的可以了,我最見不得勤進的親人老實木訥的樣子.
有時我就想,我自己怎麽會是這樣子地對勤進他們家,沒事我願意揣摸哪件衣服婆婆家的人誰穿著合適,哪件東西老婆婆家哪裏會用得上,然後就一定要弄到手,給她們捎回去,我的心才會妥貼.否則,就象有什麽事沒弄好似的,難道該勤進家的？看到人家狠心人,不,是心硬的人做什麽事果斷得不留餘地,卻照樣心安,我就想,那種定數我永遠不會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