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愈演愈烈
可是,還沒等回去,強強突然感冒了,發燒,小孩子發燒是我最害怕的,因為在回老婆婆家的車上看到了一個發燒的小孩子,後來據說是抽了,他媽媽那張惶恐不安的臉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
我第一時間回去找勤進,這時候,我需要他的責任感,他對孩子的愛心,似乎,這倒是可以讓他回媽家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果然,為了孩子,他沒有遲疑。
他在,我仿佛全身也沒力氣了,勤進抱著孩子急急地在前麵走,我在後麵緊追慢趕的,燒退了,我以為孩子就好了唄,
晚上勤進還是回三姐家。
我沒有想到,小孩子發燒還有個反複過程,那天天已經黑透了,強強忽然間又高燒到39度多,我們急忙找到六哥,讓他開上他的四輪拖拉機,在上麵放了一把椅子,我爸抱著強強在椅子上坐著,突突地開到了醫院,下車時,我爸怕我抱不動強強,他一直抱著強強穿過門診部到後麵的住院部,又從一樓上到三樓......
等到下樓時我爸的腿都有點發軟了,差點摔了一跤,多虧我把住了我爸的胳膊,我想把強強接過來,被我爸一甩手給拒絕了,他又抱著強強坐在六哥的拖拉機後鬥上,回到家裏我爸心跳太快了,臉色煞白,坐在沙發上直喘粗氣……
我媽就更不必說,她隻是剛才沒跟著去罷了,強強放在了炕上,她馬上就圍了過去,又開始百般逗引孩子了……照例又是一宿也不會睡得安穩了……
雖然媽家離三姐家很近,可是既然勤進已經回去了,我爸我媽也沒讓去驚擾他,而是他們親自上場,這樣的丈人丈母娘哪裏就會不好了呢?我終是想不明白.
而我就是累得緩不過乏來,任憑我爸媽怎麽喊我,我就是睡得一塌糊塗,醒也醒不過來……
第二天,盡管爸爸找了楊山醫院的一個有聲望的副院長來家,根據他說的物理療法,用酒精棉在孩子的腋下,胳膊彎,手心腳心等處擦抹,以期酒精揮發帶走熱度,可是,這個辦法,隻能一時,何況天冷,孩子穿衣少也不行, 強強又發燒到了三十九度,這次,不由分說,我們住進了楊山醫院兒科,晚上,我們回家住.
為了孩子,我爸我媽也住到我們這屋來,晚上時候多數場景是,我和小錦在一邊睡覺,我爸我媽在那裏哄孩子……
我爸我媽在哪裏都能成為焦點人物,在醫院裏,他們也出手大方,為了讓人家護士對強強多一份耐心,他們兩人天天給護士送水果.
強強住院這期間,向昕又回來了一次,他複員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那天,是我姥姥三周年的忌日.中午我三舅安排所有的親屬在楊山賓館吃飯.
我爸媽肯定是覺得帶著兩個女婿出席,是挺體麵的一件事,反正在安排午飯的時候,我爸說;
“留下小風一個人在醫院照看強強,勤進也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誰行勤進當時就當著病房裏所有人的麵說;
“我不去.”
“為什麽?你在哪裏不吃飯?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總是要和我們兩扭呢?”
我小聲說;
“爸,勤進和我一樣,有個毛病,吃不得白事的飯菜,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三舅也不在家做,是在飯店呀,怎麽了?”
“隻要是白事的名義,在哪兒都吃不下的.”
“不關你的事,你別多說話,不去拉倒,咱們走.”
向昕,小錦都跟著我爸走了出去,我媽看了我一眼,
“小風,你好好照看孩子啊!”
也走了出去.
隻剩下我和勤進兩個人再也沒有一句話.
我們兩人之間的不睦讓鄰床老太太都看出來了,她眼上眼下的瞅著我們倆,知道我們兩個人也是在無聲地慪氣.
強強後來哭了起來,我怎麽哄也哄不好,勤進隻在另一邊坐著,冷冷的臉.
還是鄰床老太太大呼一聲;
“唉呀!姑娘,你們家孩子的吊瓶鼓了,看手上那個大包.”
我一看,心裏那個自責呀!光顧著和勤進生氣了,沒有認真的照看孩子,讓孩子針鼓了,強強的手該多疼呀!勤進的臉沒看出來什麽表情,他還沉浸在那種情緒裏.
“快去找護士,拔了重打.”
勤進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在強強聲嘶力竭的哭聲裏,針又一次打上了,我媽回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當即不高興了;
“你們兩個人是幹嘛的?兩個人看著孩子竟能讓針給鼓了,讓孩子遭二茬罪,姑娘啊!你是木偶啊,你!”
強強出院的時候,天氣漸漸地轉冷了,三姐家的房子隻一鋪炕,我們住的那屋是一張床,月子做完了這麽些時候,怎麽能老占著那鋪炕呢?可是那張床冬天侍弄孩子又是那麽不便宜,所以出院的時候,媽媽讓我們回家去住,我沒有異議,勤進也沒有異議.因為我們實在是讓強強的感冒發燒不退給嚇怕了.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的這一決定其實是個多大的錯誤呢?
漸漸地,勤進就不是一天三頓在家裏吃飯,任憑媽媽怎麽留他,他從來也不在家睡覺.
日子長了,我媽也不說他不回來吃飯怎麽怎麽了,我也用不著在爸媽那裏為他遮遮掩掩,他一覽無遺地表現在家人麵前,沒有太多的熱情,甚至對強強也沒有,也很少抱孩子,我也不過多地品味他的表情,為了孩子,我不能走,一切也就改變不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們即使回了家又怎能改變這種現狀,我甚至都不敢去想我們回家後能是個怎麽樣的狀態.
有了強強,我就不能全心地為了勤進委曲求全,我總不能抱孩子回家來,看見勤進快回來了,再抱著孩子急匆匆地趕回去吧?何況是冬天?
不是向著我爸媽,我陳風為了愛情,如果爸媽不對,我會舍棄父母,站到他們的對立麵上,可是我媽的做法有什麽錯?
盡量為他考慮太多,可最後他卻毫不領情,我現在覺得勤進的心太硬了,怎麽的?難道為了你我要和我爸媽斷絕關係嗎?再說究竟為了什麽事?
媽媽對孩子那是細致地嗬護著,有一天,我爸在廚房漬菜,強強睡著了,媽媽抱著強強坐在炕上,這一段時間以來,強強總發驚睡不沉覺,怕他醒,我媽竟沒挪動一下,起來時,屁股上竟然燙起了一個大燎泡,我不解地埋怨她;
“媽,你怎麽就不動彈一下?我現在知道邱少雲一動不動太可能發生了,如果需要,你太有可能做到他做到的.”
大夥都笑了,都笑媽的迂.
我爸確實能想別人所想不到的,能做成別人做不到的事.
在我爸的倡導下,我爸學校的一部分教職員工,也集資蓋樓,和教師樓並排而立.
樓層采用抓鬮的方式,我們和二哥抓到了對門.
樓的鑰匙已經拿到手了,家家都開始裝修了,勤進不管不問的,很少去看.
有一天,我爸對我們說;
“你說勤進,房子都到手了,裝修時,你倒是去看一看呀!我沒那麽多時間在那裏,可他有時間呀.”
我在他麵前叨咕了一回,誰知他振振有辭;
“我去看什麽看呀!我們又沒拿錢,哪裏有咱說話的份?那天,廚房鑲瓷磚,爸說先弄一半,二哥家倒是先弄一半,我在一邊不知好歹地說;就一下子弄到頂得了,到時候再弄,多麻煩,也不好看.
誰知爸在那麽多人麵前說;都弄好了,不得錢呀?我都給你們弄好了,你們哪裏還有動力?那些留著你們將來自己弄吧!
你說你爸這樣,讓我情何以堪?我臊得受不了,所以我還是別去了,隨他弄吧!”
我爸到底怎麽說的,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瓷磚最後還是到了頂.
其實,我爸也不是就用勤進去看什麽,我爸那人一向用人不疑,他用誰,他也不會去監工.
下雪了,我們家的水源再次被汙染了,隻好去沒被汙染的鄰居家提水吃,那時沒安裝自來水,我們家當時也算是先進的,用水泵抽.
我照顧強強顧不上去打水,從沒打過水的陳錦用小桶一步一滑地往家拎.
勤進一連兩天沒回來了,爸媽都有些生氣.
第三天晚上,爸回來說;
“今天在學校我見著勤進了,我說;你不想孩子嗎,勤進?我這個姥爺一天看不著孩子都想,你這個當爸的怎麽不想強強呢?你怎麽不回去看孩子呢?再說天下雪,咱家水又被汙染了,幫著打點水.勤進今晚上能回來.”
可是勤進仍沒回來,全家人都不太痛快.我說;
“不回來拉倒,媽,不用管他,他回來也不能幫著看孩子,倒賺得要看他那張臉.”
“不是那麽回事,小風,他是孩子的爸呀,他怎麽可以對孩子不聞不問.”
“有你們呢,他放心,誰會比你們更細致更周到?”
“可是孩子需要父親的愛啊,不是我願留你們在家,我們不是為了孩子嗎?你三姐家沒有什麽燒的,太冷了,強強太小了受不了,勤進他怎麽就不能理解我們的心呢?我不是不讓你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可是留他在家,他幹嗎?真真是咱們出力不討好.”
中午時,爸回來說;
“今兒勤進又讓我說了,還沒回來嗎?”
“沒有啊,”
媽說;
“你呀,一點也不講究方式方法,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的呀?那可不好,咱家女婿臉皮薄,他受不了你這種方式.”
下午,我正在給強強換尿布,勤進直直地闖進來,隻對我說了一句;
“待會你讓媽看一會兒孩子,到三姐家後屋來一趟,我有話對你說.”
說完他就離開了,我都沒看清他的表情.我告訴媽媽,媽甚至笑了一下,
“肯定是為你爸今早說他的事,他受不了.”
我的心不知怎麽的加速跳了起來,不安地回到三姐家,隻見勤進站在床邊,紅腫的眼睛淡然的臉,一付受傷的神情.
我問他怎麽了,他隻是兀自流著淚,不語。
我看見,桌子上的馬勺裏,有幾個炒蛹,桌上一堆沒收拾的蛹皮,他自己在家做飯吃的,又不知道收拾幹淨.
何苦呢?何苦這樣?許多人都是有地方吃飯就很高興,又不用花錢又不用看廚房的殘局,賺個幹淨利索,可他呢?有這個條件,卻偏要避開……
我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靠在他懷裏,搖著他的胳膊問他究竟怎麽了?
勤進不語,他的身體震顫地厲害,終於他說;
“陳風,我在你們家再也待不下去了,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