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越發受傷
我們這裏有個習俗,就是孩子滿月後,我和孩子要回媽媽家住些日子,一般都是十二天.
強強滿月的第二天,我們要回媽媽家,我媽讓我婆婆也去,我怕勤進不願意去,就支吾著搪塞著;
“就不要讓他們去了吧,我老婆婆可能不太得勁呢!.”
我媽說你們這裏離咱家也不遠,也沒有外人,咱們家的飯,誰都能吃得,難道多一個老太太不成？再說我也沒把你老婆婆當外人,當平輩,我隻當她是一個長輩,她比我都大二十幾歲呢!
我媽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勤進不願回媽家,任我和老婆婆怎麽勸說,他也不同意去,為了他,老婆婆也隻好堅持所謂的原則,不接受媽的相邀。
其實我婆婆本身倒是一個特開明的老太太,很能看開事情,勤進的性格一點也不像他媽.
我心裏那個堵那個氣呀,我真不知道,自從有了強強,勤進會更加這麽別扭,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我爸做了一桌子的菜,也許是怕我婆婆不得勁,我媽沒讓我爸帶人來家吧?我沒心思問.
要吃飯了,我爸問;
“小風呀,勤進和你婆婆怎麽還沒過來呢？”
“我老婆婆說,兒媳婦和孫子回姥姥家,老婆婆跟著去不像是那麽回事.”
我爸說;
“咱不是特殊情況嗎？勤進他家又不在這裏,再說這麽近,做這麽多菜,老太太不來吃咱這心裏也不踏實,讓老太太自己一個人還要做,咱和老太太分裏外了嗎？一個老嫂子呀!”
“人家不得勁就不要勉強她了,反正勤進在家陪她.”
我心裏說老人家倒是很開通,她可以來,可她兒子卻不願來,她隻好在家陪兒子了.
“真怪,那麽讓勤進回來吃完給老太太捎點吧,小錦,你再去叫他們一趟吧.”
我爸我媽偏要讓人家吃，人家不吃他們就是不得勁，卻不知道人家是有意躲著他們。
小錦回來說人家娘倆已經吃飯了……
“那就不必等了,咱也吃吧.勤進真怪,總是離咱大老遠的,就我和你媽這樣的丈人丈母娘往哪兒站不打眼？我們還能給他丟人現眼了不成？”
我真不知該怎樣來安慰我爸媽那受冷落的心.我大口大口吃著爸爸特意為我做的紅燒鯉魚,一個月沒吃鹽的我冷不丁吃魚雖然很香,卻也有點鹹,可我還是吃著吃著,似乎吃能緩解開一些我的鬱悶,我盡量不去想這一切的一切,卻總也揮不去心頭的壓抑之感.
我怎麽也弄不明白,勤進到底怎麽了,他怎麽這樣子同我們家形同水火,如果愛我,他會這樣子無視我的親人,無視我的感受嗎？
我迷惑,他說我好,卻為什麽意識不到爸媽的好呢？我煩惱,我卻沒有辦法.
過了十二天,我們回家了.
老婆婆過了幾天也要回老家了,我媽給我婆婆買了一身新衣服,弄得我婆婆好不得勁,
“強強他姥,你是姥姥,我是奶奶,我來給孩子伺候月子是應該的,你給我買衣服幹嘛呀?俺們農村人有個穿的就行了,我都這麽大歲數了,買那麽多新衣服還不糟蹋了?”
我媽說;
“大嫂,多大歲數也得講究呀,我們也沒有別的,你那麽大歲數了,還來照顧小風,我心裏過意不去,我替小風給你買的.你別再說了,就收下吧!”
我婆婆隻好收下了.
爸爸給我婆婆找了個順風車,來我們門口接的,車要開動的一刹那間,我婆婆的眼淚早已經下來了;
“小進,陳風給我們家生了個大胖孫子,強強他姥是個多好的老太太!多好的人家啊!你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
我的眼淚也下來了……車子絕塵而去……
大片的空白留給了我們.
媽仍舊下班過來照看強強,我天天早晨趁孩子不哭的時候燒燒炕,洗洗褯子,幹活的感覺真好!那一個月裏苦苦的等待,幹著急也不能下地動彈幹活的滋味可真難受!
這下子勤進也充分得到了休息,也許會好了吧？他隻需要幫孩子兌兌奶粉,因為我沒有奶水了.
有時,勤進也會帶領幾個年齡相仿的同事來家裏,因為也是和爸一個學校的,我和他們也相熟,他們來看看強強,看看我們家的磁帶,看看我們家那少得可憐的書,談談時下的流行歌曲,流行的詩歌,說說笑笑的.
有個同事,特意讓勤進給我捎回了幾個豬蹄,說是下奶,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其實有外人在場,即使強強哭,我也不會當眾給他喂奶的,也許是勤進跟他提過的嗎?
日子就這樣按部就班地過著,一切好象都恢複了正常的秩序.
中秋節到了.媽媽讓我們回家過節.
其實在我們楊山,過年過節的回爸爸媽媽家過,是很正常的事,別說我們家就兩姐妹.
可是我知道勤進的心思,他肯定不願去,這樣簡單的事情卻這樣令我為難!真的不知道我們家得罪了他哪根神經,他偏要和我爸媽劃清界線.
於是我拒絕媽媽.媽媽說;
“小風,強強也小,你老婆婆也沒在這兒,你們就回家一起過吧，熱鬧些,咱們家孩子本來就少,你看你二媽家一過個什麽節一辦個什麽事情,人一大堆,多熱鬧啊！再說我也省得要過來看孩子,媽一天到晚跑來跑去的也很累的.”
確實是這樣,我們家裏,也沒有兄嫂的,二媽家有嫂子有弟媳婦的,可是三姐她們一家總在二媽家吃,而我結了婚,特別是有強強開始,我們家竟成了勤進最打怵去的地方,到底是為什麽?
我媽在我們這裏哄孩子,不管強強聽不聽得懂,媽一抱起他來就哼上了歌,繪聲繪色地講起了故事,而強強也聽著聽著不時地笑一笑,
我媽嗲聲嗲氣的唱著,這也正符合我媽的聲線特點,我媽有點童音.她還經常會對強強念叨著;
“強強將來要長多高啊？超過姥爺,超過爸爸,象向昕舅舅那麽高,一米八,夠用了.”
有時還會誇張地反串;
“等我們強強長大了,和小朋友們一起上學,放學回來,我們強強就會喊;姥爺,姥姥,爸爸,媽媽,我考了一百分,我考了一百分……”
然後俯下身子,把頭朝懷裏的強強小胸部非常有度的抵幾下,再抬起頭來,再俯下身子……好象強強什麽都懂似的……
爸爸媽媽喜愛強強,足以讓所有做父母的人驕傲,可我驕傲,勤進卻看不出來怎樣.
姥爺姥姥深深地愛強強,盡管他們對勤進的疏遠也有想法,但他們原諒他的格露,就像有時也能原諒我的格露一樣.
強強給全家帶來了無限的樂趣,一看到強強,我就什麽煩惱也沒有了.
我再沒有理由繼續拒絕我媽.
八月十四那天早晨,看到我給孩子收拾東西,勤進說;
“你們走我也走.”
“上哪兒？”
“回家,我們下午也放假了,你回家,我就不能回家了嗎？一樣的.”
“咱就一起上媽那裏得了.”
“你得勁,我可不得勁.”
“你真的不上強強他姥家去嗎？”
“我回老家,今天下午放假就走.”
我沒再接他的話茬.
我在外麵井邊洗衣服.
勤進藍牛仔褲白襯衣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也別說，不僅僅是我願意給勤進勤洗勤換衣服的原因，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勤進本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總是顯得特別幹淨，他這點倒像是我媽的孩子，他能把衣服給襯出來.這身簡單至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他看也沒看我一眼,根本就沒理會我眼裏不知好歹的欣賞，推起車子就走了出去.我的心失落極了,我瞅著他的背影,可惜了他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可惜了他一個堂堂的英俊男人竟這樣子可恨,這樣子沒男人氣，把自己和我的心弄得這麽擰巴。
中午媽問;
“勤進怎麽還不回來吃飯呀？”
“他要回家.”
“怎麽又要回家呀？他媽媽才走了一個來月,再說生下強強後,這可是你們第一個團圓節呀!怎麽會不一起過呢？”
“過節團不團圓的,那都是人為的講究,無所謂的.管他幹嘛？他想他爸他媽了.”
心裏卻很難過很失落,淚水似乎在眼眶裏打轉,覺得媽說的確實有道理,我們這裏過年過節的全都是大團圓,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過.
他不願意回來,我還能把他揪回來嗎？
“可是他也為人父,怎麽對孩子也像是不太親近似的.”
“你都大包大攬了,還讓人家管什麽？所以,媽,他願怎麽樣就怎樣,我不管,我隻管強強.你也不用在意,人家畢竟不是咱家人啊!”
“我拿他怎麽了？象自己孩子一樣,可他就是不合群,丈母娘喜歡這個孩子,可這個孩子是我姑娘自己的嗎？不也是他的嗎？為了女兒,我在他麵前都沒有自尊了,他要我們怎麽樣？倒是煩我們,我們礙他眼了嗎？我們自己有工資能掙錢,我們吃不著你們的,用不著你們的,有幾個丈人丈母娘象我和你爸這樣子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的,還不願看我們？”
可不就是這麽回事？東西不吃媽還不忍心,生他的氣,可是他一來,媽登時忘了生氣了,但是人家不領情,人家不稀罕你們.
這個傻媽媽!唉呀，媽，都是女兒沒能耐，沒讓勤進從心裏愛上我，所以就讓你們跟著我受委屈了．媽，真的對不起！其實我又生了多少夾板氣呢？
“媽,他不吃你少塊肉啊？你閨女吃了得了,女婿不是兒,媽.”
我心裏又一陣陣地歉疚,這是怎麽了？讓爸媽跟著受這莫名的窩囊,也許當初沒考上大學,接著便是一連串的錯？
晚上,勤進沒回來,媽讓小錦去看看,小錦回來說三姐家裏沒人.
小錦現在就當上了跑腿的，小錦自己的愛情那麽絢爛，她根本想象不出來她姐的感情世界怎麽會這麽的無奈，可是為了姐姐，她沒一句怨言。
他能上哪裏去了呢？也許他真的悄無聲息地回家了吧？我一晚上的心都不知在哪裏放著。
第二天,我告訴媽一聲,讓她看孩子,就急三火四地回家了,無論他怎樣的冷漠和無情,我都牽掛著他的飲食起居.
生氣歸生氣,爭是爭,我放不下他.我想不出他何時會轉變,但我還是期待.
我不知道是否他真回家了,可是他說什麽話,我都會當了真,都會影響到我的心情.因為我對自己說過的話是負責任的,會很努力的去兌現.
白天三姐他們通常都不在家.
推開門,隻見勤進一個人頭朝裏臥在炕上,在默默地流淚,我叫他,他不語,喊他,他不應.
“爸媽讓我回來叫你回去吃飯.”
“我不去,我上我二哥家吃.”
看到他紅腫的眼睛,我生氣又不忍.
“你到底怎麽了？回去吃,好不好？”
“我不怎麽了,你快走吧.”
我心中愁緒萬千，他還委屈個夠嗆，你說這一切怪誰呢？這一切的不快全都是你自找的,你幹嘛偏要無事生非,找不痛快呢？
無論我怎樣的勸說,勤進都隻是讓我快走,我隻好快走回了家.
天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單憑我對奶奶那一腔的愛,也不應有這樣的回報呀,愛李鐵不成,愛勤進吧,卻又是這樣子的結局.
看到他沒回來,爸媽雖然也不解也生氣,但他們還是安慰我;
“不必上火,攤上了這麽個人你就得受著,為了孩子,多吃點.”
又把好菜盛上了一盤,加上一碗飯,讓陳錦送過去.
陳錦原封不動地把飯菜搬了回來.
“我姐夫說他吃過了,讓我拿回來,我不拿,他偏要我拿回來.”
“沒見過這樣的怪人.”
爸說.
我很沒勁,這算什麽？全家人為了他，在他身上生的氣,受的窩囊卻說不出口,真真的,豆腐掉進灰裏,吹不得,打不得.
勤進，你怎麽會這樣子？結婚之前,我從沒有想過你會是這樣一個小肚雞腸的人,為了無謂的雞毛蒜皮事竟會這樣不依不饒喋喋不休,你講起歪理來,有的是話,身為大丈夫卻是個小女人心,一天到晚為莫須有的事耿耿於懷,自己傷害自己,又戕害別人的心,你,為什麽會這樣的小心眼？
你這樣地和我們家不相容,還說這一切和我不相幹,可你這樣,我和你能好嗎？我爸媽怎麽了？他們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你說不出來,我也搞不明白.
也許是我錯了,老人古語的話一直不屑一顧,現在我才明白,門當戶對,門當戶對這句話是多麽的對,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為人處世方式,不同的經濟基礎,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處的事必定不一樣,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就會有不同的認識．
陳風我,真的錯了,愛情的道理,有些隻有經曆了才會明白,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嫁給你,因為我們的家境,人生經曆太不相同,而你又是那麽敏感,所以我們處不好.我爸媽的為人太直爽太不會拐彎抹角,他們這麽做那麽做從不太在意,而你理解時就是另一層意思.難道你的心我怎麽也熨不平複嗎？
很快地,勤進不回家來吃飯的事不僅親戚朋友知道,就連左鄰右舍都知道了,我無力的解釋自己都發煩,一次又一次,那麽多牽強的借口,我自己都累得慌,我硬是偽裝起來的和睦家庭的形象毀掉了,親朋都知道我和勤進不算恩愛的關係,也知道了勤進跟丈人家有隙,我聽之任之,我無力去扭轉這一局麵,但我什麽也不說,不說愛也不說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