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誰知我心
我老婆婆做小米飯總是早晨就帶出了一天的量,然後把放小米飯的盆裏打上涼水,稱做水飯.
我們家吃小米飯從來也沒放過水,其實我也不喜歡吃小米飯.可老婆婆這樣做,我很能接受,不願給人添麻煩這一個理由,就能使我改變許多過去多年形成的習慣.
老婆婆年歲大了,血壓高，老願睡覺,孩子有媽媽幫忙照看.
老人做飯一點也不按點,我倒不餓,有時兩頓飯間隔時間都不超過一小時,要是勤進,不知又該怎樣挑理了,可我從不說什麽,心裏真的也一點想法沒有.
我有時也想,要是我自己包容寬忍的心分點給勤進就好了.
老人家也是客氣得沒辦法,老婆婆願吃雞蛋,在家不能隨意吃,我和勤進讓她吃,她總不聽,頓頓吃剩下的不是新煮的蛋,這樣她也舍不得多吃.
唉！我心裏想,親愛的老婆婆,我就是不能扒開我的心讓你瞧瞧就是了,這幾個雞蛋對我來說算個什麽？對我爸我媽他們來說算個什麽？時間長了,你會知道我們家的人實在誠懇絕對是真心真意,不是裝扮出來的.
屋子裏的蒼蠅突然間多了起來,人多亂串,加上關門不嚴的關係吧,也許也是天熱再加上孩子的褯子什麽的,蒼蠅成了一大害,媽又怕孩子受不了,沒讓打藥.
三姐夫每天傍晚都要往外趕蒼蠅,然後關上門.
有時候,老婆婆出來進去老忘關上門,她在鄉下習慣了無約束.
其實憑心而論,換了我們會一樣不甚痛快,整天和蒼蠅為伍，本來出去幹活很累.回到家來還要左揮右舞地往外轟蒼蠅，誰不累得慌呀？三姐三姐夫什麽也沒說，可是勤進看出了三姐夫有點不悅。
勤進和老婆婆悄聲嘀咕著,勤進說;
“我們在三姐家住,一直都處得相當好，小風生孩子,三姐也是百般的為我們著想,把這屋又讓給我們住了,樓已經蓋好了,我們今年底要搬走了,開始好好的,現在人來人往的人有點多,是有點忙叨人,可就不能將就到底嗎？”
我說;
“不要那樣說,換了咱,你趕不上人家三姐夫,房子都沒用咱插手一下,收拾得幹淨利索,什麽都弄現成的給你住,咱生孩子人家又把這鋪炕騰出來,這個屋子也可勁讓咱造,你也從不知道幫忙收拾收拾,擦擦抹抹的,把東西歸歸位,東西不是原地方,看哪兒哪不整齊,畢竟是人家,人家原先清爽慣了,咱兩人世界和三姐他們也一天到晚不見個麵,現在添了強強,舊有的一切秩序都打亂了,又這麽髒,誰看不忙叨得慌？”
勤進不語,老婆婆說;
“那倒也是.”
又一日上午,老婆婆去二嫂家了,勤進也不在,三姐一家又照例上市場去了。
趁著強強睡了,我去WC回來,隨意去看了一下廚房,不由得心中一凜,怪不得人家三姐夫不太高興,本來一個廚房兩家用,就夠擠的了,那時,我們不總是在家吃,三姐她們也不總在家吃,一天到晚見麵的機會都不多.
我和三姐三姐夫彼此做完了飯,什麽東西都是各就各位,收拾得幹淨利索.
勤進從來也不進廚房,幫廚他都不會,何況做飯?我爸我媽暗中嘀咕過,說我不要太慣勤進了,弄得勤進真的是橫草不拿豎草,油瓶子倒了也不會扶的.
我說我是不要人幫忙,最重要的是勤進本身並沒有做活的主動性呀!而我,恰恰最不願支使人.
所以,現在,慣性使然,勤進一點也沒有幹活的主觀能動性,這些日子,他不利不索的將就做著還委屈不已,我婆婆來了,他倒是徹底解放了,他也不知道可憐可憐他媽媽,幫幫忙,隻管自己去放鬆了.
而在我看來,隻要我能插上手的事,我寧願自己一個人辛苦,也不願我媽受勞累.真的是男孩女孩兒孝順的方式大不相同,而我老婆婆,對於勤進的甩手掌櫃倒是司空見慣,不以為然,她寧願自己做也不願支使勤進.
現在,我們的地盤明顯的占得太大了,東西也太亂套了.
隻見雞蛋,小米飯,還有勺子裏一些剩菜零亂地擺在那裏,上麵沒罩網什麽的,也沒蓋鍋蓋,隻是一群蒼蠅在嗡嗡,我不由得一陣惡心,天天就吃這樣的東西,真是眼不見為淨,老婆婆怎麽也不知往一起拾掇拾掇,就是沒收拾幹淨遭的蒼蠅,但我對誰也沒有說出我的感受.
我繼續閉著眼吃，老人那麽大歲數了，我可不能隨便要求她老人家這樣那樣的，因為這是在我們家呀,別讓老人不得勁。可是這要是換位呢？勤進會怎麽樣呢？我這樣想，可是對他,我一個字也不會說，更不會讓他就著這件事去換位思考。
那天晚上,媽來了,勤進馬上退了出去,一直到媽媽走後,他才回屋來,媽媽幫著給強強喂了點藥,走得很晚,媽走時勤進不但沒送,甚至連一個招呼也沒打.勤進進屋來,我說;
“媽走,你怎麽不去送送也不打招呼？”
“我礙眼還是離遠點好,省得看見我心煩.”
“誰說這話的？你說,我媽什麽時候嫌你礙眼？不說你一天到晚躲躲閃閃不光明正大,處的那叫什麽事？”
“我們家沒錢,當然不能理直氣壯地往人前站,幹嘛呀？自取其辱？以為誰拿我當盤菜怎麽著？再說我又懶又不會來事,誰會喜歡我？”
我爸我媽說他懶也隻是閑談,並沒對他有什麽成見,可他倒好,一天到晚就像個家庭婦女一樣事事的.
“這話又是誰說的？要是嫌你們家窮看不起你,我會嫁給你嗎？”
“你當然不會,可是你能保證別人不會嗎？”
“你又從哪裏聽來的這麽多的話？誰一天到晚挑撥離間？你說呀,為什麽一天到晚竟想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難道沒什麽高興的事嗎？”
“在你們家,我恐怕沒什麽事情會高興得起來,不用管誰說的,爸對我三舅就說過我懶,我三舅回去告訴我姐讓我多幹活.”
本來我們家也沒有多少活要讓勤進幹,勤進的物理理論呱呱叫,可是他從不願意實踐,維修之類的活大多數是忠哥就給幹了,也不用他插手.我媽支使忠哥做活慣了,比支使勤進還得勁.
也許世界上有些事並沒有什麽,可是經人一傳,一講,即使是善良的初衷,也會得到相反的效果.“我再不和你講,勤進,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也不願和你講,和你講有什麽用？可你偏要提,我都膩了,以後你再不要講,反正就是你爸你媽好,什麽事都怨我行不行？我小心眼.”
“本來就是你小心眼,看不開事,我爸我媽耳後不知天鼓響,你竟會滿腹怨屈.”
勤進再不語.老婆婆眼上眼下看著我們倆.我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是這樣？我真心實意地愛勤進,對老婆婆好,老公公好,就是婆家門上的一個孩子,我都很在意,關心他的冷暖,他們全家人都很領情,唯獨他不在意.
小錦一個小姨子還要怎樣呢？她從小也是爸媽嬌生慣養著的,她現在也不過二十歲,特別是在我懷孕後期,怕姐姐抻著,勤進的襯衣襯褲她都給洗了,可勤進還是不喜歡陳錦,把小錦平時開玩笑的話拿出來當著我婆婆的麵評論.
“小錦仔細的都嚇人,說什麽能少用水就少用水,少用水就少費電,省電就省錢,真嚇人,恨不能屙的東西再吃一遍．”
小錦說一次得意一次，因為得意於自己的發現還挺環環相扣的，她說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她萬想不到她誇張的玩笑竟然成了姐夫的論據了．
“我說那不是開玩笑嗎？”
勤進說；
“開什麽玩笑？那天小錦給我送飯,給的那餅夠誰吃？”
“你知道的，我像媽，弄什麽東西都願意往多裏弄，剩下的也就倒掉了，可是小錦呢，她隨我爸，弄東西不喜歡多．對這一點，媽經常說爸嘛！說什麽準備的時候不讓弄那麽多，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地叫上，要是聽你爸的，還能拿上去嗎？小錦給你拿的少那是怕你吃不了就浪費了.”
勤進說
“舍不得我吃,怕遭踏了.”
我說；
“那你不是也夠了嗎？小錦就是不喜歡什麽什麽一大堆，到時候吃剩東西嘛！她覺得隻要夠就行了．我們家給外人吃都沒不舍得,給你吃會不舍得嗎？我們家人在你眼裏都不好,對你都不好.”
我就是總也想不明白,我們家這一家善良心眼的人和別人那麽好相處,可在勤進的眼裏竟是那樣子歹毒算計,我的善良就是遺傳了媽媽的,可是……
哼!這要是你那位女同學的媽怎麽樣也是好的了,瞧你那時候說起她媽來竟都充滿感情，要是你和她生活在一起看看，她媽能有我媽這樣的心眼嗎？也別說了，歸根到底就是不愛我的關係,否則怎麽會這樣？想到這裏我的心冷得厲害．
那天勤進回家來,講他的新同事的對象,勤進說她長得小巧玲瓏挺可愛的,我當時心裏就想;
“既然你喜歡嬌小型為什麽當初告訴我你不在乎容貌？”
我記得李鐵都那麽的尊敬我媽,知道我媽對他的好,他哪裏敢挑剔我媽半句?向昕就更不用說了.偏偏他不,在他眼裏,媽媽竟然會是一個有心計會算計的女人,媽媽厚此薄彼,偏向向昕.
向昕是因為認識早,他媽又多病.再加上小一點吧,媽也許會對他格外照顧一點吧,可是我能理解,他卻不能.
他真的不會是一個向著丈人家,圍著丈人轉的女婿了,兩好交一好,你一個勁地遠離他們,你又怎能叫他們那麽從感情上接近你呢？為什麽我對你老人那麽好,而我父母一直在為我們付出,你卻對他們這樣呢？
我就是找不到這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