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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唇槍舌劍

  我婆婆托二姑捎話來,說是到時候會來侍候月子,我媽理所當然的高興.

  我媽受不了勞累,她也從來沒想過要我回家坐月子,我也沒有這樣的打算.

  在那年最熱的七月底,我順產生下我兒子馬強的第三天,就出院了.

  媽把孩子抱回了媽家,我和勤進回到了三姐家,這回三姐和我換了屋,他們這間屋子是炕,我們住的那間屋子是床.

  她說這樣我婆婆來我們才住得開,再說炕大弄孩子也得勁.

  三姐一個勁地給我鋪這鋪那的,我心裏很感動,這也就是自己親叔伯姐妹,別人哪能這樣對我們呢?這一夜,由於幾天的乏累,我和勤進早早地進入了夢鄉,睡得很香很沉.

  次日早晨,我醒了好長時間,勤進也沒有醒.

  讓他睡吧,他說他這兩天累得不行了.

  小錦把飯送來時,時候已不早了,勤進說;

  “等媽送飯過來,快吃午飯了.”


  勤進的話,在我聽來就是意味深長.

  “媽做飯細致,幹淨利索,但是慢,小錦也不會做,媽還要忙叨強強,當然慢了.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做家務不是我媽的強項.”


  媽媽要忙活給強強洗澡,爸爸又要忙活做飯,招待來看我的姨姨們,當上了姥爺姥姥,我爸我媽都特高興,真不知他們怎麽進入角色那麽快,之前我媽說過的話她早已經不記得了,現在就是強強強強的,話題的核心就是我兒子.

  其實他們不過才四十幾歲。


  我們不願看書,不知科學的做月子方法,就按所謂的老人古語來的.

  我媽說我氣管不太好,冬天老願意咳嗽,讓我在月子裏忌一個月的鹹,不吃菜.一天無非就是吃點雞蛋小米飯什麽的,媽媽讓勤進在三姐家給我煮蛋做飯.讓他到媽家裏去吃飯.

  我頭一次深深地領略到了不能幹活的滋味,我隻有幹著急.

  勤進一臉不悅的神色,幹得又慢又手忙腳亂.其實這對於我來說是多大的事呢?我認識到了自己從不用勤進插手幹活真不是好事,可是現在能怎麽辦?就是過去,他主動性不強我也不願意支使他呀!


  晚上,媽媽把強強送過來,發現炕沒燒,她馬上讓勤進去燒炕.我說;

  “媽,大熱的天,不用燒.”


  我媽一點也沒有讓步,

  “那可不行,現在受點累,省得將來弄一身病,坐月子可不是小事,受了病是一輩子的事,一點馬虎不得.”


  勤進去三姐家草垛拿了點草,燒了炕,但他沒接媽一句話,我看在眼裏.

  媽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強強身上.她嫌我包孩子手腳不利索,幹脆就是她一天到晚在哄強強,我倒落個清閑,隻是夜裏哄哄罷了.

  得寸進尺,我有時想,生下孩子就讓別人去撫養好了,這樣母親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生完孩子也不知怎麽的就是反不過乏來,怪不得過去有錢人家都要雇奶媽呢!

  我的奶水很少,從不願吃肉的我,為了能有奶水竟憋著氣喝不加鹽的雞湯鴿子湯,可是奶水仍然很少.

  爸爸一天早晚兩次來看強強,逗逗他,然後帶著滿足離開.

  真是心偏眼也偏吧,我爸一個大老爺們竟然看著強強這樣說;

  “這小東西,長的真好看,那張小嘴長得像花骨朵似的!”


  向昕在上次來的信中還寫過;

  ”我姐快了,離呱呱墜地的喜訊近了.

  這裏我要對姐夫寫點,姐夫,可以說,俺們哥倆,我對您的印象很好,真的,從開始到現在,乃至以後.

  我為人處事時常這樣想,人的一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古訓不能丟.

  人,到啥時候都得有學問,有技術,您現在在學校,學校有駕駛員培訓,可以找機會學習學習,摩托車也一樣,既然家裏有,你就找機會學一下唄!

  ……


  我很了解我姐,她這個人很要強,話很少,很能幹,很願意同情別人.

  我姐最大的缺點就是;如果真喜歡上一個人,這個人的缺點她看不著,心眼太直.做不到佛經所述那樣;得而不喜,失而不憂.

  姐夫,現在麵臨著我姐快要生產了,您該想到更多的是,為她做點啥.因為有很多事情是別人不能取代的.夫妻之間怎樣叫恩愛,人與人之間怎樣才算是至交?就是關鍵時候能幫上忙的.

  我說了,家裏有些活,如一些生活細節,做飯,炒菜這都不能算,如起床,整理內務啦;我姐下床,幫著拿個鞋啦,晚間走路扶著點啦,對我姐身體狀況出現的異常現象,多問問,多守著點,上台階扶著點……等等等等,這些都需要您花點心思.

  往往我姐很要強,本來身體不適還要強著做,以減少您的負擔,她總是悶聲不響的幹活,最不願求人的,我說的這些情況總是有的,我在家都能看出來.

  咋說呢?您小夥挺有道,我總說您有內秀,我姐如此的愛您,究竟為啥?我想,絕不是金錢與地位吧?

  姐夫,別的不多話了.有關工作上,生活上,遇到別人的”批評”,不要放在心上,應該想到,是不是為了自己好?為了工作,為了生活,是不是有些人有口無心?說過就不記得了.

  有時候,想達到目的先屈才能伸,這一點很難做到,我也努力中…….”


  勤進本來也沒有讀向昕信的習慣,雖然向昕寫的客氣,可是勤進看後,會不會覺得有質問和指導的語氣,我壓根就沒拿給勤進看,可是有些話我卻記在了心底.

  向昕所說的這些細節,他確實都能做到,不用說對小錦,就是對我媽,他也有這樣的眼力見.

  沒有向昕希望中的那些改變,現在的勤進就又進入了他的那個怪圈.

  我生孩子的這段日子,我家整天像過節似的,和他們的興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勤進的冷淡.

  勤進不上媽家吃飯,看見媽來他就躲了.

  我問他為什麽不回家吃飯?他說;

  “你五頓飯我都做了,還在乎自己的三次?”


  原來是怨我媽讓他幹活了呀!

  “媽整天幫著照看孩子,原先媽做飯也不行,爸不做了以後大多是我做,爸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現在你還指望一天到晚我媽全包嗎?再說小錦洗褯子,有時我媽也洗,你幹那麽點活能怎麽的?”


  “那麽點活?天天早晨還要燒炕,不過為了老婆孩子,我應該,我也沒說什麽呀.”


  “你整天拉長臉,不高興一眼就看出來了,還用說嗎?”


  “整天又累又忙叨,哪來那麽多笑?我笑不出來,還要裝嗎?”


  “誰要你裝了?,我媽來了你就躲了,讓我媽怎麽想?”


  “誰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誰又想我怎麽想了?”


  “我媽心眼那麽好,又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一天到晚耍小臉.”


  “誰耍小臉了?你媽沒得罪我,你媽是天底下心眼最好使的人.”


  “你尋思怎麽的,你偷著樂吧.”


  我氣得隻想把話堵死.勤進,你太不懂事了,在我月子裏竟然惹我生氣,你一天到晚怎麽就不能大度一點?整天比女人還女人心,竟以你的敏感小人心去揣度我爸媽毫無戒備的無意之心.

  白天,三姐三姐夫去市場,晚上,三姐三姐夫全家又經常在二媽家吃飯,回來得也晚,我們兩姐妹彼此的屋子都是相對敞開的,從不設防.

  家具啥的也沒換地方,勤進也會到我們原先住的那屋去放音樂,勤進經常聽的歌裏有什麽‘如果失去還能再擁有,不管期待多少年.’還有什麽‘把會唱的歌都為你唱一遍,把你寫來的信都珍藏在我心’……


  我聽了心裏就犯堵,你現在還在回憶嗎?還在等待嗎?那你直接去山東找她好了!沒距離了,也許一切都不會是你想象中的那樣美!

  對侍弄孩子這些事,勤進插不上手,好象也不想插手似的,那飯就夠他忙叨的了,隻是說他自己累得慌.

  第七天上,老婆婆來了,皆大歡喜.

  第八天是我的生日,我忌鹹不能吃,可我爸高興,那天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讓勤進和老婆婆都過去吃,我婆婆都去了,回來還直誇我爸;

  “陳風,你說你爸一個大老爺們,可真行,那麽能行,還會做飯,做的那菜還真像樣,味道也好!”


  “我們家來人去客,這些年主要是我做,過去那些年全是我爸做,我爸非常心靈手巧,他曾經開玩笑說,除了生孩子,女人能幹的活他也會.”


  “你爸那人可真了不得.”


  我婆婆接到.

  我再也沒說什麽,因為在這皆大歡喜的日子裏,全家人都高興不已,勤進卻在莫名的慪氣,他借口要給我弄飯,讓我老婆婆一個人去的我媽家.

  媽媽曾對我說過勤進的怪.被我給搪塞過去,媽媽更多地把精力放在強強身上,也就沒過分去想.

  那天晚上我二姨來看我,走了之後,我婆婆說;

  “陳風,你二姨娘那個人挺好的,說話和氣,長得也帶架。”


  “嗯,媽,你沒見著我那幾個姨,我姨長得都挺好看的,都帶架。有人說我媽她們姐妹是白氏幾姐妹,在楊山,我媽她們姐妹個個都不俗的.”


  我說.勤進接著說;

  “二姨那個人真挺好的,不象有的人麵善心卻很重.”


  整天說話陰陽怪氣含沙射影的,這是影射我媽嗎?我媽整天為我們操勞,竟落得這樣的回報,你怎麽這樣沒良心?你的心難道是鐵打的?這簡直對我媽太不公平了,本來老婆婆在跟前,我不想說什麽,可是,看到勤進的表情,我忍不住了.

  “你不用說話老帶著味,我媽又怎麽得罪了你?你這麽記恨我媽,為了你一時之快,竟口不擇言地挖苦別人,你倒真是一個投機者.”


  “我說他姥了嗎?”


  有了孩子之後稱呼雙方的老人竟然不用叫爸媽了,而以他姥他姥爺他爺他奶代替.勤進先開始的,我也緊隨其後.

  “我聽著你就是在說他姥,他奶在跟前聽著,你說什麽意思?我媽生我還生出罪來了,你怎麽老和我媽過不去?我媽怎麽做你都要受傷,我媽還要怎麽做?你教教我,老人可真難當,不,是你的丈人丈母娘太難當,當你的長輩可真不容易.”


  “我可沒那麽說,你願意往上想.”


  “是我往上想嗎?你自己知道你什麽意思?你拍拍良心,我媽對你怎麽樣?衣服給你買,鞋也給你買,我都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我媽心善的人,對別人我媽都那麽好心眼,對你,她會不好?你就自己整天小人心度君子腹.”


  “是嗎?我是小人心?那次向昕回來.煮的大海蟹,媽分一人一個,你們的都很大,偏偏我是個小的,雖然我根本不喜歡吃,可是......你說我心裏什麽滋味?我就是不能送回去就是了,我沒吃一口.”


  “我媽不會的,即使你真是個小的,我媽也是無意的,誰知你竟是有心的?我們怎麽都沒看到?我們就吃我們自己的,我們也不東望西看的.你不是對海產品不感興趣嗎?你根本也不願吃的,偏偏這時你又計較大小,你就是願意在這些小事上小心眼.”


  “對,你總有理由解釋,你們家的人都特別善良,對外人都那麽好,從不計較,對我怎麽會不好?可是我不會來事呀,不會說好話呀,所以也最不招人待見,連個外人也不如.”


  “等我問問我媽……”


  “那可不必,為了一口吃的,別再提了.”


  “可你偏偏生氣挑理了呀,總覺得我媽虧你欠你了,不說別的,你什麽時候覺得和我們一體一條心了?永遠一付旁觀者的態度,離心離德的.”


  “你們家也根本沒把我當自己人,也沒真正重視過我們家.就說咱結婚那會兒,要是拿我們家當回事,能把我媽我姐我二哥二嫂他們幾個人給安排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嗎?”


  我不願說出傷人的話,即便是事實,可是他卻毫不領情,於是我不得不說.


  “你還真有心挑,我們結婚那會兒,你說我爸我媽什麽事不得辦,他們又沒有經驗,這些事又是別人安排的,他們照顧不周到也是有的,可哪裏就會是有心的呢?”


  “別人還不是聽你們家的嗎?如果你爸媽老早就叮囑那個人一下,他會沒準備不給我們家人留一個好位子嗎?”


  “對,我們家要是有這種胸懷對你防著點,也不會這樣子糊裏糊塗一個勁得罪你.”


  “陳風在月子裏,不要生氣.”


  老婆婆說;

  “小進你幹嘛?”


  勤進搶白說;

  “是她自己要說嘛.”


  “媽,按理,你來這幾日,我不該在你麵前這樣子,讓你跟著擔心跟著上火,我們以前也沒樣子拌過嘴,可是不是一次兩次,我做月子更來勁了,一天到晚說話夾槍帶棒的,意思是我媽不好,我爸不好,兩姓旁人倒無瓜葛,我爸我媽倒成了仇人了,我媽來看孩子他就躲了,還不和我媽說話,你說一天到晚這樣,我爸我媽心眼要是真毒倒也罷了,不說別的,你就看我爸我媽一天到晚對孩子吧,賺個女婿這樣,能討出來嗎?你讓我心怎麽好受呢?”


  “小進他不懂事,你別和他一樣,啊,陳風,你就聽我的話,大量些,別作下病根.”


  “就是因為不和他一樣,一樣的話也不至於到今天,媽,日久見人心,慢慢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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