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文人相輕

  小錦沒考上大學是意料中的事，她過些日子要去沈陽學打字，回來後去我們當地一所中學任打字員．


  結婚後不久,我就懷孕了.我媽如釋重負地說了一句話；


  “唉呀，小風，當初看你們兩人戀愛時一邊沙發一個的樣子，我都好擔心你們．．．．．．現在看來，你們兩個人呀．．．．．．是太深沉了，特別是勤進．．．．．．這下子有了孩子，媽也放心了．”


  媽的話讓我好難為情，好在媽隻是說過兩次後，就再沒說過．


  在媽媽念叨的一大串注意事項中,我隻注意了一項;那就是不提重物.除非哪天心情不好,否則我從不會為幹家務事而打怵。


  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經常給我講用統籌法幹活的好處,告訴我怎樣在最少的時間內幹更多的活。因為留心也因為幹得多了熟能生巧,我活幹得快而且利索.

  除了倒垃圾外,我很少用勤進幫忙幹活的，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麽偏要他幫忙的,戀愛時他偶爾要幫點小忙我沒有拒絕，可能也是因為填補兩人在一起沒事情可做的空白時間吧？增加點兩人接觸的機會，而他呢？也許是一個人總是待在一間屋子裏，也有點不得勁吧？


  除非我爸哪個節假日閑下來，某個新菜式非得他親自動手外，我不喜歡一群人在廚房裏忙忙活活進進出出的，所以我們家一般隻是我一個人做飯，甚至連剝蔥剝蒜這樣子的活我也很少用我媽小錦她們插手，她們該幹什麽就還幹什麽，我不想打擾她們原本安靜的世界，看到她們樂得享清閑開開心心的樣子，我的心裏也因為自己的能幹而更加的得意，我開心著她們的快樂，我媽小錦也知道我有能力搞定這一切．

  勤進再次提出要自己做飯吃,媽說過些日子吧,我又沒再堅持．


  我心裏想我媽那裏又不是差幾個人吃飯的事情，關鍵是沒人給我媽做呀！我爸又經常帶人來家吃飯，我媽就更招架不住了，我媽可以擦擦抹抹這裏那裏的灰呀，把無論怎樣雜亂的東西給整理有序，可是一天到晚幹粗活，她就不太能勝任，不是不會做，而是做完後她就會感到很累。


  這樣我爸就要牽扯精力親自出馬，我心裏又可憐我爸太累，我一邊閑著幹嘛呢？我們在家吃，我也順便把家裏的事情都做好了，何樂而不為呢？


  我一點也沒有想過結婚就應該是人生的一個新開始，就應該離開父母，兩個人獨自去闖世界．．．．．．

  這樣我們在媽媽那裏吃兩頓飯,我也可以幫媽媽做兩頓飯,減輕一下媽媽的負擔。


  吃過晚飯收拾完碗筷回到自己的小家,和勤進相對而坐竟有那麽多的閑暇時間,我除了洗洗襪子等雜七雜八的零碎外,還會順便給勤進擦皮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這些事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我一點也沒覺著有什麽不對,媽倒沒見過我做的這些小事,但媽從我在家裏不用勤進幹活看出了苗頭.媽媽說;

  “小風,你和勤進好，媽看著也高興,可是你呢,太慣自己的男人了,我和你爸好不好呀？你還不知道嗎？你爸什麽事都搶在前頭,擋在頭裏,男人嘛,就應該衝鋒陷陣,不能太慣了,不能讓他養成橫草不拿豎草的習慣,咱們家也沒有什麽出大力的活，你要讓他適當幹點活,讓他參與,勤進眼裏沒有活,也不勤快,你要支使他,使他覺得自己有一種責任感,才能對家有所眷戀,你即使什麽都能做完,也要讓他幹一點家務,聽媽的話.”


  可我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誰幹不一樣？我熟絡,他生疏,我十分鍾幹完的活,他得半個小時,甚至還找不著頭緒,我就幹完得了,要他幹倒礙手礙腳的.隻要他愛我,幹點活算什麽？

  有時候,回到家裏,幹完那點雜事後，會有大片的空白時間，我們也會看看電視,讀讀詩歌和小說。沒事的時候,我和勤進一起讀汪國真的詩.勤進說;

  “你不也寫了一些嗎？能否說幾首聽聽？”


  “隻一首吧,其餘的似乎都不敢示人,這一首最包括了我濃縮的情感.

  向前走


  隻想到那夢中地方

  無覺察


  沙子迷眼

  走彎路


  仍無警醒

  迷惘仍行

  驀然回首


  知錯想回頭


  無奈無岸

  那份溫馨

  固然迷戀

  隻在心裏

  悄悄生長

  連同澀淚滋潤”


  “你的什麽心情呢？說來聽聽.”


  “我的沒考上大學後,我對自己的以前的理想也好,努力程度也好,以及自己現在的心情所做的一個總結吧!”


  “也別說,不了解背景也真不行,你不說我就不明白,你說了我才懂.”


  “我太願意附庸風雅了,可現代詩,有些真的理解不了,要不太直白,要不太晦澀,不過也有好的,舒婷還是朦朧的呢,她的《致橡樹》我就特明白.隻有汪國真出來了，我才覺得詩歌原來也可以這樣寫呀。”


  在對詩詞的理解方麵,我顯然不如勤進.勤進說起來一套一套文縐縐的,他給我講解字句連同自己的情感一並滲入.這時候,他很細致,也很耐心,很有我想象中的那種清新撲鼻的校園情調,雖然我不喜歡居於人下,可是勤進的這份專注神情卻例外,這才是他所擅長的,他很自然的就得心應手,也在不經意間有成足於胸自信滿滿的樣子.

  因為勤進的關係,泰山竟然成了我心中的聖地,我竟然希望有朝一日去旅遊,當首選泰山。


  那段時間,勤進忽然間迷上了瓊瑤的小說,他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對我所寫的東西從來不看,也從不想偷看,這可以使我毫無顧忌地寫.

  我大言不慚地腆著臉說既然瓊瑤那麽出名，那我將來發表小說的時候用的筆名就是琥珀，好沾沾瓊瑤的瑞祥之氣，和她遙相呼應．


  勤進笑著說，還玻璃呢！

  也許是因了文人相輕吧？我們還不是文人，我們就彼此相輕，他瞧不上我的東西，而我對他寫的東西，也．．．．．．

  我沒有他那樣的風度,他開始起頭想寫小說了,我心裏對他寫的東西卻是很想看的.他沒給我看時,我強忍著,麵子上表示自己沒有偷窺癖,其實心裏卻很著急.

  寫完了幾段後,他終於給我看了,我看了後馬上說;

  “我覺得你這篇開頭像抄襲瓊瑤的《花語》似的.”


  “沒有啊.我都沒看過她這篇小說.”


  “可我看過啊.瓊瑤的小說上高中的時候我差不多都看過了.還沒有？壞了,你還不認為你是抄襲,這說明你受瓊瑤的影響根深蒂固,無形中被束縛住了,都走不出她的框式了,同時也說明你是一個可塑之才,沒看過瓊瑤竟然那麽貼近瓊瑤.你看外甥到姨家,那個是外甥女到姨家,你車站的名字都起的跟瓊瑤一樣,瓊瑤是鬆山機場,你的竟是鬆山車站……”


  勤進不由得翻書,不由得大笑,也不由得停住了筆.

  日子就這樣過著,雖然沒有我想得那麽浪漫,卻也別具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