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原來如此
也許是因為楊山中專在楊山有著一定的知名度影響力，許多人都慕名前來，認識我爸，不認識我爸的，都通過各種關係各種渠道，變著法子要往職業中專調動，有的是教師專業的，有的不是教師專業的，他們隻是想做教職員工裏的那個職工。
不知為什麽，我爸喜歡一幹熟悉的人在一起做事情。和我的拒絕截然相反的是，隻要有一丁點希望，我爸都會努力達成他們的心願。
於是許多人有事沒事的就願意上我們家來，我爸沒回來，他們就在我們家坐著等，順便和我媽一起嘮家常，套近乎，善良的我媽有時也被他們捧得暈乎乎的，也累也不排斥這種生活狀態。
有的人為了感謝我爸的幫忙，來家裏答謝，錢等比較貴重的物品我爸堅決不會留下，因為我爸媽覺得那樣就破壞了他們的做人原則。一些土特產品，最後會勉為其難的留下。
我爸媽最重視人家的當麵口頭感謝，他們特別理解別人不容易，說人家都生活在貧困線上，所以對人沒挑件。
對我們家裏出外進的人，和我們慣有的熱情不同，勤進一向是淡漠的表情，至多隻是淡淡的點點頭，甚至都很少稱呼，更不用說打成一片了。
我覺得他們家那麵的人嘴好象都很硬，也許也是笨拙，叫誰都是連名帶姓的，很有距離很生分，先入為主的成份特別濃厚，一旦開始了，就改不過來了。
對勤進的這點，當時我並沒在意，我以為還是不夠熟的關係，從沒想到過這是一種本能的排斥，是對我們家原有的一種生活方式的拒絕。
爸媽裏裏外外地為我和勤進的婚事操著心,我們倆人倒像是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真好象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媽媽很是有點怪我和勤進的不東不西,不左不右,特別是對勤進.
“你說咱女兒結婚，可咱操的心一點也不比那些娶媳婦的人家少，花錢什麽的一概無所謂，可是你說勤進，有些事情你倒是參與參與，跟著張羅張羅呀！可是，一點也不靠前，和沒有他的事一樣．”
我爸說；
“你也別說，有些事他也摻和不上，反正幫忙的人有的是，雅文，你就別難為他了，他是個羞麵孩子，和一般的人不一樣，再說他也沒幹慣活．”
勤進在幹活這事上，真的一點也不長眼色，
那天我們家的一個至交阿姨對我說;
“陳風啊,你媽有點生勤進的氣,怪他有些能自己幹的事一點也不主動,也不張羅,我勸你媽說應該理解勤進的心情,作為一個男子漢,結婚這件一輩子最重要的大事,男方家不拿錢你叫他怎麽抬得起頭呢？他是一個男人啊!沒有錢心裏是什麽滋味？我對你媽說，隻要陳風樂意,你就別埋怨了.”
我不太願意聽到這樣的話,特別至交阿姨強調男人那種口氣,使我覺得她本身也是這麽認為的,知道她這是知心話,可我不願聽人這麽說.
我心裏有點生媽的氣,媽媽呀！你怎麽這麽不裝事,當著外人的麵數落勤進幹什麽？一點家裏家外也沒有,怎麽就不明白人前人後的道理？太沒有城府了,一點點的心眼也沒有,再善良再坦白也不能毫無遮掩吧？媽媽,你就是改不了這個太實心眼的毛病.
世俗觀念就是這樣,也許認為我把自己便宜賣了吧？可我就是不會把這世俗放在眼裏,我隨我爸媽,我看的是人,而不是東西那些附屬條件.為什麽呢？隻要我愛他.什麽關係呢？我為了愛會不管不顧別人怎樣看我呢.
可是這話畢竟使我從另一個角度更能理解勤進了.也許我不該怪他,無論我怎樣的無所謂,我卻不能要求他和我一樣,畢竟從他的角度來說,他們家確實沒拿錢呀.沒拿錢，也許確實沒底氣。
那天晚上,吃過飯後,勤進待了好長時間也沒走,家人全都退到東屋去了，又給我們兩個人留下一個空間，隔著茶幾，他坐在西邊沙發上，我坐在東邊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又東拉西扯了幾句，他終於切入了正題;
“我們家家徒四壁，你是看到了的。其實,陳風,我們家很窮很窮,比你想象的還要困難一百倍,那天你爸隨意問我，我們家能存有多少錢？我隻能裝作沒太聽明白，我訕笑笑，真不知讓我從何說起，我知道你爸不是真想要我們家拿出多少錢,他是為了麵子好看,別讓人家笑話你婆家沒拿錢,我也知道，你爸媽也不是顯得著我嫂子給咱們買彩電，他們也是為了麵子好看．我語塞,你叫我怎麽說呢？人窮誌短,人窮也能變成啞巴.
二姑拍著胸脯保證的事情肯定不能成，因為我嫂子壓根不會給我們買什麽彩電的，這麽多年，她什麽性情我能不知道嗎？二姑在你爸媽麵前說一次我心裏就不得勁一次，可是我不能對二姑更不能對你們說出我嫂子肯定會拒絕的話．並且我知道二姑如果和她提這個事，她都會和二姑惱了．我嫂子最高興咱倆能成了，這樣子她就理所當然地把我推給你們家了，她心裏覺得她再也不用管我一點點了．
其實你們還不太了解我們家的實際情況.我爸媽年紀大了,就隻靠種幾畝薄田,一點門路一點來錢的道也沒有,我哥給的那點錢還不夠零花的.
我畢業兩年了,一個月掙那點錢除了吃飯,路費,也沒有攢下幾個錢,說給你聽你別介意,我上你家來買東西就把那有限的積蓄花光了.我三哥一個壯勞力在我們家那裏一點也掙不著錢,他還不能離開家,父母需要他就近照應,守著貧窮也沒辦法……”
“勤進,不是告訴你上我們家來不要買東西嗎？你花那個錢幹啥呀？你別生氣,其實對你來說你花了那麽多,可是對於我家來說我都沒覺著怎麽樣,可是這錢對你們家那是多麽重要啊,你呀你，這麽長時間了，你怎麽還不了解我們家的人的性情呢？…….”
“那是兩回事,你們家再怎麽有那是你們家的,我來這兒總空著手吧？那我可不得勁.五一來時拿的那一百個鴨蛋其實是買的，也不知怎麽回事，我們家養了幾隻鴨子，可是卻不怎麽下蛋，我故意拿的鴨蛋也是讓你們誤認為是我們家的土特產，省得你們老說我花錢什麽的。
陳風,你不知道,我們家不要說沒有一千元錢,就是幾百元錢也很難拿出來,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沒有錢沒有實際的物質行為表示,我都覺得我說再多好聽的言語也是多餘.
這樣子的委屈你，使我對你有一種說不出的歉疚之感,使我覺得有種被恩賜的感覺,我不願受寵若驚,壓力太大,一味的接受也會讓人有太大的壓力,所以有時我本能地堅決拒絕你給我買東西,包括衣服。有時候你會覺得我是那麽地不近人情不講道理,可我知道我怕我承擔不起,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可是我在乎.”
真的他是怕負擔不起，他曾經堅決拒絕我給他買東西，看來他是怕萬一有一天我和他成不了，他卻要欠我那麽多，顯然他不想欠任何人的．雖然我不在乎，可是他卻是多麽的在乎呀！
我被勤進的話深深地觸動了,勤進,你們家怎麽會這麽貧窮？我一定要幫你擺脫窮困,我不要別的什麽,我隻要你愛我.我忽然間恍然大悟,也許原來他也不是不愛我呀,他確實是讓沒錢給弄的心態不好.
“過日子過日子,過的是人,不是家底,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真的謝謝你,陳風,你確實太好了,你善良真實不做作,現代社會裏,你真是一個難得的女孩兒,我不願一味的表達,因為我們家的貧窮,如果我一味地表示我的感情,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但我心裏是有數的,今後我會用心好好待你的,我會加倍補償你對我的好.”
我知道勤進沒發工資,他在學校買飯票還得花錢吧,想過不會傷他自尊的前提下,我悄悄塞給他一百元錢零用,那一次,他也沒有推辭.
勤進的二哥一家在我們結婚之前的二個月，由我爸幫忙給辦的，也搬到了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