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愁情滿腹
天,灰灰蒙蒙的,白白乎乎的,雨,淅淅瀝瀝的還在時重時輕的敲打著水泥磚,風,一陣陣時緩時急的鼓動著窗欞;路旁的那一排柳樹,就在風的誘惑裏,盡情地舒展著那懨懨了幾天的肢體,肆意的舞著,舞著,一縷縷氤氤氳氳的水氣,似煙,似霧,被風吹了開去,又聚攏了來,又吹開了去……
去年開始,在我大姐的帶動下,我們家院子的花壇裏,從東到西栽滿了月季,紅的,紫的,淡黃色的,金黃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開正好,滿院飄香……隻是下雨天,經曆了風吹雨打,綠肥紅瘦,這香氣淡了許多。
此時,我就趴在窗前,守望著這迷茫模糊的一片,看那些水珠在花瓣上滾動,滑落……
耳邊偶爾傳來我媽不滿的嘮叨;
“那麽大一個人,不知道正兒八經好好洗洗臉,梳梳頭,試試衣服,一天到晚想入非非,不是坐著發呆就是寫呀寫的瞎折騰,能整出個啥名堂?一點也不現實,不知所以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傻子呢!”
媽媽說什麽,我有時能聽見,有時壓根沒聽見,隻要沒到做飯時間,我常常是依舊不動,也一聲不吭。
有時小錦不聲不響地走進來,朝我皺皺眉,努努嘴,做個鬼臉,臉上帶著點嗔怪的神情,陷入沉思中的我,會熟視無睹的別轉目光,重又沉浸在無邊的遐想中……
想象使我亢奮,也使我痛苦,可我真的離不開它……
有時我躺在床上,雙手撐著頭,眼睛定定的也是胡亂的瞅著天花板,錄音機裏放著直入人心深處的台灣流行歌曲,我機械地聽著,並沒有跟著每一個旋律.
這是我的家,算不上十分寬敞,陳設卻十分地井井有條,沙發套和窗紗窗幔都是那樣雅致的淡藍色,正如我的媽媽白雅文一樣的高雅明快,一陣微風透過窗子和門,帶著珠簾一陣窸窣的擺動,給本來溫馨的氣氛更增添了幾分生氣和情趣.
我想靜靜的享受這靜謐帶來的一切美好的感覺,卻覺得腦子很亂,特別是聽到這首《讓我歡喜讓我憂》時,我的心就一陣陣發緊,不知為什麽,聽到這首歌,我就不自主地想到她,就會聯想起一個清新美麗然而又是淒婉的愛情故事。
我有時候真的恨自己,為什麽就是願意想,願意對什麽,特別是有的令自己傷心的事一連串地問為什麽,然後找謎底.
有時候,別人開心大笑的時候,如果我覺得有意思,我會跟著笑,笑完以後卻覺得索然無味,甚至一整天沒興致.如果不覺得可笑,我的臉就會冷得可怕,甚至連一絲笑的念頭來附合大家也沒有,也無動於衷地嚇人.
當我起來重新坐進沙發裏時,我不經意地拿起一本書,隨手一翻,是李煜的那首《相見歡》.“……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另一首,也是愁,“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不禁靠在沙發背上,把書放在胸前,高山流水,知音難覓,什麽時候我才能不是悄悄的滿紙自憐,自賞芳情,而是自自然然毫不偽飾的,和你一起共言雅趣呢?
上班的時候,我總是希望多放幾天假,而現在,終於放了幾天假,才幾天啊?我就覺得沒意思了,我一遍遍地從前屋踱到廚房,最後覺得有寫點什麽的欲望.
家裏人都覺得我有點格露,人家女孩子沒事的時候都喜歡對著鏡子仔細的打扮,細細的梳妝,而我卻不.
沒事的時候,我不是躺著看書,坐著看書,再不就是在哪兒拿著筆亂寫一通,別人說什麽我一概不理,這時候,我真就會沉浸在獨我的世界裏,兩耳不聞窗外事。
有一次,我媽對我三舅透露了一句,說我沒事時願意寫點東西。誰知一向很偏愛我的三舅竟然說;
“我們單位裏就有一個人,迂迂道道的寫了一輩子,能有一箱子的稿,誰看見他發表過?”
我三舅可能萬萬沒想到,一向大大咧咧隻知低頭幹活的我,竟然也會是這樣的傻子吧?
最近家裏稍作一番修繕,媽媽的居室安上了地板,安上了床,我特喜歡地板.我把枕頭拿下來,放在床尾的地板上,我坐在枕頭上,對著床上的本子發愣,這時媽媽走了進來,我看了媽一眼,兀自發著呆.
“小風,你又在那鼓搗什麽?沒事不會好好收拾收拾你的頭臉兒,你說你怎麽一點也不像你媽呢?甚至都不像是個女孩兒家.一點也不講究收拾打扮,你不願逛街購物,媽願逛願給你買呀,可你卻不知道體諒你媽的辛苦,媽有時左端祥右端量的也很累的呀!
媽是多麽用心給你挑的呀!媽給你買的新衣服,你卻從來也不對著鏡子好好比量比量,頭發也不知道打點摩絲啊護發素啥的,何況你的頭發是像小錦一樣板正也好,你的頭發天生卷曲,還不是型,媽給你買的那麽多頭飾發卡你倒是別上一樣半樣的啊!女人得會倒飭自己呀!
你奶奶那麽大歲數的人了,都常說女人靠的是一把脂粉嘛!是男人就喜歡女人打扮,有幾個看內涵的?第一眼都是看外表,外表才最能打動人的心。就是長得像天仙也得收拾,何況你長相普通呢?你媽告訴你,勤進也愛看美女的。”
我不語.
當我靜下心來的時候,我也能理解我媽對我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是呀,你說我到底算怎麽回事?
說的好聽點算是理想夢想,說的不好聽點簡直是空想幻想,不知天高地厚,一天到晚不付出努力,卻整天做著白日夢,心裏自覺著挺高的,可是現實中又比誰高在哪裏呢?還不如一般人過得那麽平凡樸實呢!
人生到底應該是怎麽樣的呢?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人生不就應該這樣子按部就班自然而然的嗎?何況自己家的條件也並不差,為什麽自己就不能隨著爸媽和妹妹一樣,把自己拾掇得那麽出眾那麽大方得體呢?可自己,除了底色的關係,絕對也是和家人不合拍的,我媽就說過;幹淨利索,也就是說,後天練就的氣質比長相還要重要的,可我,總把媽媽的話當成是耳邊風,也許也是不惜福,對於媽給我買的衣服永遠都是一付無所謂的樣子,倒是葉君一臉豔羨地說;
“陳風的媽媽要是我的媽媽該有多好呀!”
可我自己還是不以為然.
也許自己和媽媽這樣失神無所謂,可是如果在外麵這樣,那很快地就要怪出名了,媽媽永遠是媽媽,隻有她會說出我的怪卻又能包容我的不可理喻吧?我也隻有在她麵前才可以把自己的怪任性到底.
媽媽又高聲喊了一嗓子.”
“小風,你怎麽把枕頭放在地上,太埋汰了.”
“媽,我喜歡地板就是喜歡這帶著點城市味的感覺.”
“感覺,感覺,小風,你怎麽一天到晚總是找什麽感覺?你想考,也考上了,還一天到晚瞎寫瞎劃瞎鼓搗什麽?現實點吧,啊?多大能定個性呢?”
我依舊不動,我知道媽媽雖不理解我,卻不會對我采取什麽進一步的措施.
誰能理解我呢?有些許時候,連我也說不明白自己.
記得夏天的大堤很美,堤裏的水滿是流動著的生命的綠色,堤岸這邊的池塘雖說不大,可是晚照的夕陽那淡紅的一片投在裏麵,我卻覺得好美.那時候,堤上總有一個老人守著釣竿在默默地垂釣,老人,夕陽和池塘渲染成一幅色彩斑讕的油畫,我的心曾強烈地被震撼過.要不就上大堤去走走吧,好些年也沒有去過了.
我慢慢地向大堤走去,心中不由得爬上一絲喜悅,走了一會,我發現眼前通向大堤的這一條必經的小路竟是這樣的雜草叢生,幾乎不能走過去。
既來之,則安之,我在心中不斷鼓勵那被帶刺的長蔓劃破了的雙腿,看著池塘周圍的雜草和圈繞層層的蒲草,看著那被亂綠的高草圍起來的隻剩下不大的池塘上,那浮起來的也許是浮萍的那慘兮兮的綠,我覺得腿更疼了,大堤對麵那一片稻子的可愛的油油的綠色,並沒有給我的心,被這一片不盡人意的綠色攪亂的心以絲毫的慰藉,這些雜綠帶給我的是秋天般的涼意.
有了距離,才有了美麗,我很後悔到這兒來,時間空間的分隔難道也會使一些本來美麗而現在未必仍舊美麗的事物變得美麗嗎?真的也許不再看它,那種美麗的感覺會永遠留在心中.
勤進,你真正聰明的話,也許該有永遠不再見她的念頭,這樣子,在你心中,她永遠都如校園裏一樣清純可愛,而真見了,也許會失望.......
不過,我為什麽這麽自私狹隘,希望你永不要再見她呢?當條件允許的時候,我如果是聰明的,也許我該讓你去見見她呢?省得她總是保持著那份美麗那份神秘讓你念念不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