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黯然神傷
日子在五月的充滿生機的清風中徐徐滑過,成人高考十號就已經考完了。
我自我感覺考得很不錯,和這好天氣有點不相稱的是我的心還是說不清的艾怨.
在給勤進一封不鹹不淡的信的回信中,我寫道;
“…….但我還是想對你說,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第一次的感覺或許往後的日子不會有,它值得珍惜,讓我們都把它放在心底吧.
勤進你知道嗎?這一次你的走,我的心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失落和難受,孤獨無聊的日子裏我遙思遠方的你,對你的遙思更使我孤獨無聊.
勤進,我愛你!現在我最想對你說的話就是它.希望你也愛我,一輩子都是,永遠.
渴望我們在一起.
在晴朗的日子裏,我們騎著車子去看海,在有太陽的黃昏,我們並肩攜手走在滿眼盡綠的田野上.
夕陽西下,我在天涯.”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寫完了,我又拿起信來,細細地讀了一遍.勤進,但願你能解我心,其實我就是那個在天涯的斷腸人.
一個女人,太四平八穩了,端莊的過分,終是不可愛的.
這句話我知道的,可我做不出來,我可以在心裏愛得很深,卻決不可能在行為上主動表現得過份.因為骨子裏我就是端莊的,在沒有兩情相悅的前提下,正襟危坐是我的本分.
也許,盡管我的語言表達含蓄,行為表達也很拘謹,可是自己對他的心意卻太明了了,因為勤進太貧寒的家境,我一下子就救世主似的付出了,加上我善良柔軟的心,本性使然,自己對勤進愛的心意一覽無餘,太沒有藝術性了,自己也許應該把自己對他的愛緊緊裹住,一點點外露才對.
我爸有一天回來對著我和我媽叨咕;
煤炭局的一個主任,就是我爸找到的幫著勤進辦調轉的人,是我爸朋友的朋友,對我爸的朋友說,勤進單位的領導對他頗有微辭,但沒具體說是什麽事情。
這種意猶未盡便戛然而止的提醒隻會留給別人無限想象的空間,大大咧咧的我爸都開始猜模道;
勤進這孩子是有點怪,有時在街上,你走在他對麵,他都木木的,愣是沒看見,也許是近視眼吧?好象有點發呆。
我媽說,就是,近視眼的人看人眼神都發呆。
我爸說;
再沒覺出這孩子哪兒不好,也許是那時太年輕,還能參與了什麽學潮?
我媽說;
不能吧?勤進這孩子很老實的,不像是有組織能力的人。
我沒有插言,一絲疑問滑過之後,我依然深信勤進是一個踏踏實實的好人,他隻是有些不解風情,不會看人眼色,更確切地說,是他根本就不會去看別人的臉色,對感情是,對生活上的事也是,那麽對工作上的事情想來也該如此。
在我爸的又一次催促中,勤進還沒有收到我的這封信就來了.我爸說調轉中有些具體問題需要勤進自己具體去辦。
勤進第二天就去了丹東,事情的進展卻不是很順利.
我最終還是沒能忍得住,把爸爸聽說的傳言說與了勤進。
盡管我刻意忽略無視,勤進的臉在第一時間還是紅了。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直直的凝視著我;
“別人說我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看我,陳風,你相信他的話嗎?”
見我肯定的搖頭,他接著說;
“我知道這話是誰說的,是我們單位書記說的。當時別人給他兒子介紹了個對象,那個女孩沒看上他兒子,卻看上了我,我當時並不知情這事,可是書記卻對我懷恨在心了,後來,我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沒想到我要調走了,他還想給我使拌子。”
我接受了勤進的解釋,不僅對這個話題無意再提,甚至對由這一話題延伸出來的,也沒有再多問一句,除了勤進的大學同學,我覺得勤進對誰也不會上心,而我,把她們也同樣不會放在心上。
勤進要走,我依然不強留.
我依照老規矩去給他買票,回來的路上,我慢悠悠的騎著車子,太陽直直的噴著火舌,路兩旁的櫻花樹葉上蒙滿細塵,懨懨地低著頭。
一向喜歡綠色的我,竟然不喜歡這種綠色,應該是成熟的綠色吧?這些葉子是在櫻花開過之後發芽綻苞的,看到現在,我倒十分留戀五月初櫻花綻放的日子。
總有這樣的時候,雖然向往真正美麗的那一天,但是卻更重視這之前的那段時光,總覺得在這些日子裏,還有那麽多期盼的美麗在,有計多熱鬧的氣氛在,而過了這一天,當真正的美麗來了的時候,就常常會想,
高潮部分已經過了,過去美麗的,隻剩下蕭條冷落的,心中早已失卻了等待美麗的那份激情了,我知道自己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可現在卻常常有這樣荒誕不經的想法。
正低著頭沉思著什麽,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到了勤進.
“想什麽呢?騎車那麽不集中精神.”
我低頭不語,把車票遞給了他.
“有些事情,你想得太多了,其實我明白你對我好,我心裏有數……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依舊不語.勤進,你本來就不木訥的,對不對?你已經看出來我的神情恍惚,滿腹心事了,可是,你為什麽不能讓我的心安穩下來呢?為什麽我的心就不能安穩下來呢?
這一段時間來,我幹工作總是願意出錯,這次輪崗輪到我上車間做質檢員,這一工作的分工範圍我不甚明確。
雖然不想撥尖,可我對工作也很認真,我也不願讓人說不是。我好象聽A君說過過粒是質檢員的事,其餘的人是幫忙.
過粒就是把製粒車間的顆粒傳送到包裝車間。
那一天早晨,製粒車間一個人也沒有,可是包裝時間快要到了,我有點著急起來,想起A君的話,沒有等別人回來,我獨自一個人拖著一桶桶藥粒往包裝車間送,恰好李鐵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找我,看見我吃力的樣子,他簡直憤怒了,一下子把桶拽了過去,
“你怎麽這樣傻幹呢?這哪兒是一個人幹的活呢?何況一個女孩子,他們都哪兒去了呢?你怎麽這麽逞能呢?出不必要的力.”
“A君好象說這是質檢員的事,所以我著急了就沒等.”
“這個A君竟瞎說,哪兒有的事,等待會我…….”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多管,管了也不好,再說A君也沒有惡意,他在這兒,每次他都幹主力的.他隻是隨口無意對我說的.”
李鐵沒再說話,幫著我抬剩下的幾桶藥粒,許是有點著急吧,一不小心,新買的那件夾克衫刮在了窗戶一個莫名的釘子上,一個兩寸多長的口子劃出來了,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李鐵,你的衣服……”
“沒事的,你以後再也不要這麽倔強逞強,真的,不該你自己一個人幹的活你千萬不要自己幹.著什麽急?等著他們.”
我沒再說話,我心裏對李鐵衣服上的口子感到很抱歉.不知他怎麽向他媽解釋的,從此,我沒見過他再穿那件衣服.我其實知道李鐵那是關心我,可我也知道,那隻是我們回歸普通朋友的關心,李鐵也是這樣想的,肯定是的,他是特別尊重我的人,這點也是他知我的地方,這點默契存在於我們彼此的心裏.
不久以後,勤進有信來,信裏說;
“…….那天,我們雨中同行,想起來倒覺得有意思,自然界中的風雨我們同行,生活中也理應如此.小風,你說的;我們並肩同行,我落後了,是否你會注意到我這句話我不理解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希望別人的理解,但從不刻意與勉強,隻要你能理解已足夠.
最近你精神恍惚,注意力不集中,為什麽?
我已告別過去.不必為我傷感,現在更讓我覺得珍貴,我更會珍惜……”
勤進,你終於看出我的感傷了,你這個癡愚的人,你本來就知道我那句話的意思的,是不是?你為什麽要反問我一下呢?終於你也在乎我的感受,終於你對我也有所牽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