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靜水微瀾
日子本來就那麽靜靜地過著,可成人高考報名這件事情,卻使我的心湖起了波瀾……
對於成人高考的相關事宜,詳情我們都不了解,隻是埋頭複習著.
廠裏對他們有意向報考藥學專業的幾個男生是一路綠燈,有時還可以脫產複習……
女生裏隻有我一個人做著別人不解的夢,我沒有組織,也沒有誰對我上心,我遊離於他們之外,懷揣自己的夢想,隻是悶著頭看。
那天我爸他們去教育局辦事,我順便讓他們給打聽一下,才知3月15日是報名截止日期,他們回來告訴我時已經是13日晚上了.
第二天一到廠裏,我就告訴李鐵,讓他趕緊去市裏報名.
“那你呢?難道你不想考了嗎?”
“我?我當然想考,但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報藥學院是廠裏號召的,可我的文科專業要想脫產,廠長是不會同意的.”
“那你就和我們一起考得了,也報藥學專業.”
“我學文,去考理專業?我一點基礎也沒有,根本不行的,心裏一點也沒底的事,我不會去做的.不要管我了,你快去報名吧,一定要報上名.”
告訴完李鐵,我的心裏一陣輕鬆,可是自己怎麽辦?自己苦苦想要抓住的難道就這樣子放棄了嗎?這幾個月以來,就是這件事情,讓我的心有盼頭。
不,不能.我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我堅信自己能考上脫產文科任何一個專業。可是廠裏卻沒有這項培養人才的計劃.
我爸知道我對這件事的魂牽夢係,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來到了我們廠裏,問我到底想要怎麽辦這件事.
因為待會兒他們還要去市裏辦事,想順便給我報名.我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我爸說;
“要不我找你們廠長談談,也許能通融一下呢?”
“不,不要,爸,我們根本沒有先例可循,我們廠裏根本沒有這項計劃,也許還認為我犯神經病呢!我可不希望你為我而碰壁丟麵子,這樣吧,爸,無論如何,你給我報一個脫產的文科專業的,我先斬後奏,無論你報什麽專業,我隻想走.”
爸爸是一個辦事迅速的人,不喜歡磨磯拖拉,聽完我的話,他就走了.
我的心卻亂了…….
我正在車間測稠膏的比重,李鐵忽地一下子跑進來,直奔到我麵前,從分手後,這是我們之間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無所顧忌地說話.剛才告訴他報名的事時,我也是很正常卻很低調的語氣。
“我們已經妥了,你到底怎麽辦?”
他的話急切而且關切,好象我們之間一直就是這樣無隙的.他的關心我體會到了。
“我讓我爸先給我報一個文科脫產的,到時候再說了.”
我的話裏很是無奈.
我多麽想離開楊山,到城市裏去感受一下城市風,體驗一回大學校園裏的風情。有時候,我也想,也許換一種環境,看問題的起點,角度,心境等等都會有所不同。可是,我選擇的方向不是廠裏支持的,那我和廠裏有什麽關係呢?有什麽必要要取得廠裏的同意呢?
“要不,你就和我們一樣報藥學脫產專業吧,廠裏是一路綠燈,再說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我沒學理科,理化根本不會,當初考在這裏當化驗員,我都怕自己不能勝任,好在化驗員隻是照本宣科,機械的操作,否則不露陷了呀?”
“現在你不也幹得挺好的,你和我們一起複習,不會的地方我教你,惡補一下,我覺得你能過關的,你的語文那麽好,數學政治也不差,不就差個理化嗎?而理化是我的強項呀!”
“不行,我心裏一點底也沒有,到時候蒙了,我可不能打無準備的仗,不要管我了,快去吧,別耽擱了,要是報不上名還得一年,誰知一年中會發生什麽?他們在等你呢,好運!”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給了他最真摯的祝福.
晚上,爸回來說他並沒有給我報上名,一是因為招生的報紙成張成片,讓他目不暇接,二則因為是成人高考,有單位的必須要加蓋單位的公章,無論是否脫產,都要這樣。爸拿回來了成摞的報紙和報名表。
怎麽辦?我的心裏真的很糾結,要是不能報脫產的大學,我覺得那我還要考試幹什麽?我為的可不是一紙文憑,我要的其實是一種離開家的感覺呀!本來我想報上名考上後再跟廠長解釋的,可是現在時間段提前了,我真有點無所適從。
沒有結果,就要我做一個決定,此時我還真沒有和廠長攤牌的勇氣,那時候可不象現在這樣時興辭職跳槽的,於是我含著眼淚對我爸媽說我要放棄了。
深夜,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自己難道就這樣無奈地鬆開手了嗎?那麽這幾個月來的盼望等待不成了一場空了?還未出師就先折戟沉沙了嗎?
後半夜二點的時候,我終於爬起來,找來了報紙填上了省大的一個函授專業,這所學校曾經是我十九歲的向往,而今我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圓夢了.
我是一個最不願見廠長的人,進廠近兩年了,我從沒有主動跟廠長說過一句話。可今天,我又必須去見廠長,到了廠裏,我就飛奔去了廠長室,可是廠長不在,因為15號是最後的期限,我急得不行,我爸今天還要去市裏辦事,我讓他無論如何要給我報上名,他還著急走。我不顧一切的挨個的去找副廠長,可是盡管我表示僅僅是函授且學費自付,還是沒一個副廠長肯給我簽字.
紅荷陪著我走來走去,在提取車間的樓梯上,我終於忍不住了,失控的哭了起來;
“紅荷,我要考,我一定要報上名,沒上大學是我最大的遺憾,現在我脫不了產,我屈就的函授我也一定要抓住機會,隻要我手不是空的,紅荷,你不知道這次考試對我的心有多重要.”
“陳風,你別這樣,也許廠長有什麽事呢,他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紅荷忙不迭地安慰著我,柔聲細氣的。
“紅荷,你真的不知道這次考試對我有多重要!特別重要!這一年來我盼望著什麽?我就盼著這件事了,我非常想要通過考試來證明一下我自己。如果我錯過了這次機會,我的心一輩子都不會安穩的,我積蓄了不盡的熱情,數月的等待為的就是這次考試……”
終於廠長來了,我拿著表格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全然沒有一點想象中的緊張和不安,,我從背後喊住了他,
“廠長,我也要考成人高考,不過,我考的不是藥專業,是函授,我自己拿學費……..”
廠長肯定沒想到平時他眼中不言不語不東不西的沉靜的我竟然會這麽沉不住氣吧,他有點愣住了,我急忙補充道;
“可是這也需要你給蓋個章,簽個字.”
“跟我來吧.”
我無聲地跟在廠長身後上了樓.這時,我才知道,廠裏的公章已經由專人送到市裏給李鐵他們用了,昨天他們也是哪裏手續不全的,他們幾個人昨天都沒有回來。
可見廠裏對於學習的重視,對於我們這樣一個新建的藥廠,確實需要大量的專業技術人才,可是在我們楊山,目前這樣的人才卻沒有,因為正兒八經專業藥學院畢業的大學生不肯到我們這樣的廠子低就。
所以我們廠長具有比較長遠的眼光,他要從我們這些年輕人裏培養自己的人才,他要求我們向上,可他不要求我這方麵的人才.由於殊途,我和李鐵他們的境遇便是這樣子的天壤之別。
好在開明的廠長許是被我的執著和向上的誌氣所打動吧,就在我急得不行的時候,他腦袋一轉,去財會室要了他們的印章,笑嗬嗬地把財會公章下麵的‘財務科專用’用白紙壓上,給我的表格蓋上了一個不規範的公章解了燃眉之急,並爽快地簽了‘同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