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人生若只如初見(狐狸限定版下)
太陽底下從來就沒有什麼新鮮事兒。
聽著這個喚作玄一的少年,所講述的這個在浮生五域太過常見的故事,妖仙子慣例沉默了一會兒,表示了自己的同情。
遺憾的是,因為見得太多,心中已經很難再起太多波瀾,只是深處有些難言的麻木。
或者說,看著這個如朝陽般不吝展示自己的正義感的少年,讓她想起了四百年前的自己,卻也因此更感悲涼。
「這種事情很不講道理,也很野蠻血腥,但世間太過常見,常見到你永遠也管不完。」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情,妖仙子壓了壓頭上的蓑帽,眼眸微垂,就像是秋日還未凋零的槐花,總是有種不合時宜的孤獨感。
聽聞此言,玄一肆意的笑了笑,潔白的牙齒很整齊,眼瞳中的笑意卻顯得有些凌然,給人一種雖然溫暖但也嚴肅之感。
「或許吧,但就像是我之前所言,我活在此時此刻。」
——世間事永遠不可能絕對公道,血腥與殘酷總是絡繹不絕,但遇見了總得管上一管,蕩平眼前的邪祟,理清身邊的不公。
若是因為問題解決不完,就連眼前都不去解決,那麼一切便永遠不會開始,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玄一清朗的聲音,回蕩在『鳳求凰』酒肆中,滿是堅毅與爽朗,尤其是少年的笑容,更有種治癒人心的力量。
見此,妖仙子更加沉默了。
比沉默更加沉默,自然是心有觸動。
並非是因為這少年的正義感與對公道的期望而觸動,因為這樣的人,她這些年已經見了太多,乃至她自己曾經亦如此。
可人終究會改變。
即便不是因為時間變壞,也會漸漸因為倉惶的無力感而麻木,亦或因為對世事的無奈去自疑。
於是,酒肆內愈加寂靜。
玄一認真的看著這個滿身蓑衣,頭戴蓑帽的乞兒女子,覺得這人似乎在想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很貼心的沒有多言。
妖仙子同樣飲下最後的,有些讓她失望的小米橈酒,禁不住心中有些埋怨。
——本就覺得不好喝的酒,果然在如何給機會,還是不好喝,與次數無關,只與最本質的東西有關。
但饒是如此,嗜酒如命的她,還是有些忍不住。
「我有些好奇,你多久後會放棄?」
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亦或者敵人從這些凡間小修變成巨擘大修之後?
「若是有一天,你遇見的這些不平事,需要蕩平的邪祟是那近乎無敵,權傾天下的一域之主呢?」
「若是有一天,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對抗邪祟,只得悲望無力?」
「若是有一天,你成為了邪祟本身又如何?」
妖仙子的聲音中,是極為刻意的譏哨,甚至有些輕佻。
她也沒有期待這少年的任何回答,因為人是會隨著歲月逐漸改變的,總有一天這少年會像是她這些年見到的無數人一樣放棄。
與當年的她別無二致。
她很好奇,這少年究竟何時才會改變或者放棄?
對側,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玄一,聽到這名蓑衣乞兒聲音中蘊著的幾縷情緒后,眉間微蹙,隱約覺得有些不適與同情,但也沒多反駁。
他似乎理解了什麼,但不認同,只與自己說了一句。
「我不會的。」
儺 哪怕未來要掃清的是一域之主般的至強修者,若是為了正天地清明,他也不會退卻半步。
成功與失敗並不重要,總不能因膽怯而後悔一生。
若是自己的力量不足,就去尋找更多志同道合的夥伴,眾人協力薪火亦可融化雪山。
他從來便不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只要力所能及每一步。
至於自己成為邪祟這件事兒,玄一從未設想過這種可能,他不覺得這種假設有機會成真。
但就算真如此,那時也會有更年輕的俠士來屠掉他這條惡龍。
——世界是向前的,人們也是逐步向前的。
名為玄一的少年,無比的相信著這件事情。
浩然正道,人生意氣,永恆不滅。
……
……
那年,離原城發生了一件兒大事兒,酒肆『鳳求凰』被人拆了,緣於那些不太新鮮的因與果。
於天下五域而言,離原城的大事兒,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芝麻小事兒。
只是誰也未曾想過,那天在離原城發生的小事兒,成為了天下五域動蕩時代平定的伊始。
那名蓑衣乞兒女子,與那個白衣少年定下了一個單方面的賭局。
她要跟著看看,這少年究竟會走到哪一步才肯放棄?是否能夠比過往遇見的那些人走的更遠?
最終何時,又會像她一般絕望,進而真正撒手,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那年,那天,那個夕陽。
白衣少年離開了離原城,蓑衣女子跟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