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兄妹之情
作為玄心鬼宗的弟子,羊小未自然也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家幽宗主與那位魚夫人的故事。
雖然那個年代莫說她,就連幽淵都還遠遠沒有出生,但並不妨礙他們從傳說與記錄中有所了解。
因為那是一個北疆諸多子民皆知的遺憾故事。
作為那個年代,北疆第一天驕的幽玄天與北疆第一美人的魚青蓮,本應是所有人眼中最合適的一對,卻因為諸多緣由分道揚鑣。
這至今是北疆諸多傳說中,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
但這並不妨礙羊小未,對此頗有猜測,尤其是收到這封由那位魚夫人莫名寄來的信之後。
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雖說玄心鬼宗的主母晴夫人是個凡人,已經死去了很多年,但那位焚聖神谷的魚夫人,可還沒死夫君。
最重要的是,兩人按理已經很多年沒有往來。
忽然來這一封信,是幾個意思?
聽到羊小未的話,本躺在那株海棠樹下,喝的爛醉如泥的幽玄天也怔了怔,一身潦草的墨色大氅像是絨被,隨意的蓋在腿上。
那隻用了很多年,已經頗有斑駁的暗色酒葫蘆,還敞著口,散發著濃烈的烈酒味道,讓不善飲酒的人聞上一下,便覺得大醉。
想來饒是他,對此也摸不著頭腦。
但轉瞬沉寂后,整日里渾渾噩噩的幽玄天難得清明兩分,眼瞳中閃過些許慎重,準備抬手接過信。
隨之,一縷清風拂過,吹動這他身旁的海棠樹,許多粉紅的海棠花瓣如落英繽紛,飄在遠處,飄在近處,落在他的肩上。
這是雲荒谷最大的一株海棠樹,也是雲荒谷的最中心。
平日里的幽玄天不在內殿喝的爛醉,便會在這株海棠樹下微醺些許時候,似是追憶當年的一些事情。
而這裡,整個玄心鬼宗也只有包括他的三個人能來。
另外兩個自然是經常來祭拜的幽淵,與跟隨著幽淵的羊小未。
「你念吧。」
再度沉默片刻后,幽淵揮手說道,嗓音略有無奈與沙啞。
他不在如之前一般,癱倒在地上,反而提起了酒葫蘆,猛的飲了一口,只是這次沒有更醉,反而清醒了兩分。
羊小未點了點頭,這才打開信封,只是其間的內容,卻是寥寥無幾,只有簡單幾句。
偏生這幾句話,沒什麼關聯,讓羊小未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轉瞬一想,羊小未忽然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於是一行行的念了起來。
「與君多年不見,尚可安好?」
「好。」幽玄天低音應了一聲。
「妾身卻多磨難,不求君憐惜,只求問一句,可記當年舊情?」
念完這一句,羊小未的神色頗有古怪。
若非看了信中的下一句,她還真要以為,那位魚夫人是來勾搭幽宗主,想要舊情復燃的。
面對此言,幽玄天的面色微黯,又狠狠壓了一口酒。
並非是因為追憶與後悔,關於這件事情,他從未猶豫過,此生愛過的,也只有妻子一個。
不喜歡這件事情,他當年便和魚青蓮說的很清楚。
奈何的是,面對這樣一位執著女子,便是果斷拒絕,也難免頗有尷尬與無奈的情緒。
「我與你當年只有兄妹之情,再無其他。」
此言為真。
當年的憐惜也是真,愛護也是真,青梅竹馬也是真。
但在幽玄天眼中,魚青蓮一直都是一個小妹妹,而他擔負起的,也只有作為兄長的責任與愛護。
未曾想流水無情,落花有意。
「若如此,兄長認妾身這個妹妹,可否在幫妾身救個人?」
羊小未念出了信中的最後一句話,神情滿是忍俊不禁。
那位魚夫人未免對幽宗主的言行太過瞭若指掌了吧?哪怕這多年不見,依舊推演了個百成百。
聽聞最後一句『算計』,幽玄天又怔了怔,不由得會心一笑。
還是如當年一般古靈精怪。
只是方才一瞬揚起的嘴角,卻又壓了下去,眼瞳中是難以言喻的憤怒與懊悔。
悔的自然不是這段緣分,而是當年沒有阻止魚青蓮嫁給鍾十三。
「救個人……」
並非是救救我。
其間的意思分外的明確。
莫說幽玄天,便連羊小未都能夠猜到,可以讓魚青蓮這多年不曾聯繫,忍著痛苦與彆扭懇求幽玄天,要救的是誰。
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女兒鐘聲兒。
話趕話的,如果幽玄天認她這個妹妹,鐘聲兒自然便是幽玄天的侄女,理應輻照。
只有有兩位巨擘大修做父母,又還有誰害的了鐘聲兒呢?
幽玄天略作沉思,想到了答案。
就連羊小未都怔了怔,聯想著鐘聲兒的悲戚,念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可能,不禁覺得那位焚聖神谷的嫡女真可憐。
沒有半刻猶豫,事實上,這也不是什麼需要猶豫的事情。
既然魚青蓮已經來求他的,便已經說明,她到了無計可施的絕境。
而且只求救她的女兒,她又會如何呢?
幽玄天靜靜起身,凝望著那棵海棠樹,眉宇間是憂慮與無奈,還有一些歉意。
「回來在陪你。」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到樹下葬著的亡妻。
言罷,便是轉身,向著隱月海的方向越空而去,眼瞳中是些許慎重與憤怒。
對此,羊小未沒有意外。
只是張了張嘴,卻又沒來得及說。
等到反應過來時,幽玄天已經走遠了。
「宗主,我剛剛忘記說了,您別忘了,姑娘和聖域的那小子也去了隱月海,一同把他們也帶回來……」
這一刻,羊小未忽然又有些憂愁。
幽宗主畢竟是長輩,若是撞見姑娘和那小子發生了什麼豈不是很尷尬,但若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是不是也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心中暗嘆了一口氣,羊小未苦笑一瞬,眉眼的月牙兒再度像是新月,總歸還是開心的事情。
淵大姑娘很好,聖域那小子也很好。
他們心中都清楚,彼此不是最合適的,所以淵大姑娘勸那小子放棄了,他就真的放棄了。
但這兩人真的明白嗎?
往往快放棄的時候,才是最快要成事兒的時候。
「隱月海的事兒,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