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他來又能如何?
天色漸暗,那位喚作小傘的侍女,也換下了牡丹色的流裳羽衣,穿回了她本來的柔軟衣裙,悄然離開。
整個過程,除了鍾羨陽與幾個守門心腹以外,沒有任何人知曉。
鍾羨陽再度得到了他所想要的情報,小傘則得到了又一次『承諾』。
「她應該知道,您是騙她的。」
一名守門心腹在小傘離開后,進了院子,是焚聖神谷刑法長老的嫡孫,亦是鍾羨陽的心腹,喚作祁君。
平日里暗中議事之時,他都會與鍾羨陽的心腹置換身份,藉以掩護前來議事。
今日小傘帶來重要的情報,決定了鍾羨陽未來的前程。
作為輔佐鍾羨陽的派系,祁君自然要親自前來商討,以防止諸多變化。
所以除卻避嫌片刻外,鍾羨陽與小傘的情報交換時,他也順帶在聽,於是發現了這件很有趣的事情。
鍾羨陽很明顯,在騙那個喚作小傘的侍女。
就像是很多戲本子中,惡毒的壞人利用單純的小姑娘,以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至於那個可憐單純的小姑娘,就像是一塊舊抹布,被用完就丟,甚至直接讓抹布消失,以防止有人順著痕迹來臟手。
事實上,這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那個喚作小傘的姑娘,應該也是如此。
「可她為什麼還心甘情願的被你利用?」
這是祁君很好奇的一點,不太明白,因為那個喚作小傘的姑娘,很明顯並不單純善良,反而同樣極會算計,應該不至於看不穿鍾羨陽的『謊言』。
聽到這話,鍾羨陽則是笑了笑,靜靜的轉著手中的茶杯。
茶杯中褐色的茶麵上,映著的是他複雜難言的笑容,有些陰狠,有些無趣,還有些可笑。
不知他在笑誰。
「因為我在賭,她也在賭。」
每個瘋狂的人,都在賭自己的人生。
聽到鍾羨陽的話,祁君沉默了片刻,深深的看了鍾羨陽一眼,隱約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原來鍾羨陽也不全是騙那個小姑娘的,竟是還有兩分真意。
這份真意,祁君並不相信是出於真情,但其存在必然有些價值。
畢竟一個人成事之時在如何小人,也總要信守一部分承諾,這並不代表著此人是個承諾者,但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證自己不勸退旁的追隨者。
祁君大概猜得到。
那名叫小傘的姑娘,顯然能夠預料到,鍾羨陽在施展此次計謀,迎娶鐘聲兒之後,多半會打壓殺死她,以討好鐘聲兒與鍾谷主。
但同樣有概率,鐘聲兒選擇了妥協,那樣小傘就能夠保住性命,暫時不被清算。
等到多年之後,鍾羨陽上位,必然會為了穩住他們這些知情的人,做臉面給他們看,證明他不是一個過河拆橋之人,藉此穩住小傘的利益。
顯然,後者的機會遠比前者渺茫,但小傘就是選擇了孤注一擲。
因為後者能夠改變她的人生,哪怕只能給鍾羨陽做妾,等到那時候鍾羨陽成了焚聖神穀穀主,她同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究竟是有多嫉妒師姐?」
祁君又無趣的打趣了一句。
雖然因為利益的對賭,祁君大致理解了小傘的想法,但他相信小傘做出這個決定,絕對不僅僅是出於利益。
沒有什麼利益,大得過自己的生死。
「因為我許諾了,待我真正掌控焚聖神谷之後,鐘聲兒便像如今的師娘,於師尊沒有任何價值,那時過些年,哪怕我將她的靈脈抽出來,贈予小傘也無妨。」
這是一種很歹毒的手段,常見於邪修,而且效果不好。
哪怕鐘聲兒的修鍊天賦,在鍾羨陽之上,但若是單獨將靈脈挖出來,贈予一個天賦低劣者,因為適應性的問題,那人的修鍊天賦,也絕不可能超過鍾羨陽。
大概十去六七,是個虧損極大的法子。
但饒是如此,對於幾乎沒有太多修鍊天賦的小傘而言,同樣是個一步登天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那是她最嫉妒的人的靈脈,若是能夠歸她所有,天賦反倒是其次,但卻能夠讓她心中得到莫大的滿足。
想通此節,祁君靜靜坐在了鍾羨陽對側,覺得那個女子真是瘋狂。
但思襯了片刻,他同樣看向了鍾羨陽,隱有不解。
「您又如何這般賭?以師兄的天資,略施手段也未必娶不到鍾師姐,如此兵行險著,萬一得不償失……」
雖然祁君曾經聽說過,鍾羨陽所做過的分析,知曉谷主淡漠親情,並不太將鍾師姐當成女兒。
但終究是他的女兒,也是焚聖神谷的臉面。
最要命的是,師尊不在乎親生女兒,又怎會在乎嫡徒鍾羨陽?
「所以我得儘快試試師尊的態度。」鍾羨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瞳中透著些陰寒,像是藉以掩蓋心中的畏懼。
「師尊若是真的需要一個繼承人,只是出於對師娘的厭惡,不願傳位給師妹,我此舉便有意義,否則我就與師妹一樣,都是師尊的棄子罷了。」
這在修界並不罕見。
有些巨擘大修收徒或生子,並非是為了傳承衣缽,而是出於各種別的目的。
就連此時的鐘羨陽,也揣測不清楚,師尊鍾十三究竟有何打算,未來想要做些什麼。
但將師妹娶進門的機會,卻是機不可失。
鍾羨陽心中很清楚,哪怕鐘聲兒無法嫁於天下四公子那一級數,也必然不會選擇他。
若在等待下去,就算真的有機會,也被他白白錯過了。
何況無論以後如何,鐘聲兒終歸是美貌的,哪怕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就如師尊與師娘那般,鍾羨陽也心覺尚可。
沒有人能夠算無遺策,著眼當下走走看,便是鍾羨陽的打算。
院落內,忽然有些安靜。
祁君靜靜的聽著,偶爾問一兩句,鍾羨陽答一兩句,眼瞳中滿是期待與貪婪。
隨之,祁君想到了小傘所說的些許情報,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位語公子也在北疆,會不會來攪局?」
「而今聖皇與魔尊在中州自顧不暇,他便是身份尊貴,來了又能如何?」鍾羨陽冷嘲一聲。
「便是真的帶來一位神將或魔將,也不可能在我焚聖神谷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