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神族的誕生(4k)

  世界在星空下面,也在星空上面,讓人辨不清何為上或下,但那種無限的孤獨感與絕望感,充盈在帝胤周圍。

  他深刻的明白了,世界的部分真相。

  一瞬間,帝胤甚至對封印之中的那個純白色生靈,產生了數十道遐想,想要猜測對方的身份與存在意義。

  遺憾的是,沒有結果。

  以少年帝胤的見識與思維,極難在世界與生靈之間,給那令人恐懼的存在確定位置。

  但望著那滿是星空的右眸,帝胤所感受到的只有無窮的冰冷與漠然,是對生命的藐視。

  這一點便足以讓他明白,這種存在對世間生靈而言,是充滿著惡意的敵對面。

  但——

  義父明知道天淵的魂引道之中,潛藏著這等威脅,為何不將其清除呢?

  以他作為浮生大陸最強者的實力,以那獨斷萬古的境界……

  帝胤思考了很多,依舊在星空中下墜。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上升,還是真正的下墜,那璀璨星球之上的純白少女,一直都在看著他,兩人間的距離,從未接近也從未遠離。

  距離與時間,在無盡的星空之間,似乎都渺小了許多。

  ——即便這名純白少女能夠被殺死,若世間『她』不只一個呢?

  不知為何,帝胤的腦海中,忽然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如果『她』有兩個,有三個,有五個,乃至十個百個,甚至……

  帝胤的思緒戛然而止,隱約明白了一件事情。

  義父太玄冥帝並沒有瘋,只是面對的事情太過瘋狂,而他不得不一同瘋狂起來。

  ……

  ……

  太清宮,星海台

  依舊是記憶中的無窮星海,哪怕換了一處地方,卻與曾經所見沒什麼不同。

  茫茫星海之間,那名明黃色錦袍的男子,略有些狼狽,周身便是神詭的劍意,環成了一道道鎖鏈,將他束縛其間。

  魔魄與魔魂皆被禁錮,諸道靈脈也被劍意封禁,除卻勉強能夠行走,此刻的他甚至遠不如吞魂境界的修者。

  帝胤神色複雜的看了身前,正在引路的那名素衣女子一眼。

  他本就知道明大仙子極強,但未曾想到她會這麼強。

  「你的傷好了?」

  帝胤沒有不服,只是覺得自己的情報出了問題,若早知明大仙子的傷勢已經痊癒,傷勢未愈的他……

  帝胤忽然自嘲的嘆了口氣。

  似乎也別無他法,還是得冒險一試,依舊會輸。

  明大仙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神情依舊素雅幽靜,靜靜的走在前路。

  不知又走了多久,臨至星海台的深處,一方玄奧至極的星空之下,無盡的耀星之力,封印著一名蓑衣男子。

  帝胤認得出來,那便是無夜,他們自少年一別,已經很多年未見。

  誰曾想再見時分,兩個人都已經是階下囚。

  但此時此刻,帝胤所關注的並非是沉眠中的無夜,而是極遠處一方枯朽且狹小的星球之上,正分腿而坐的一名少年。

  那是一名純白色的少年,與他年少之時所曾見過的純白少女,幾乎別無二致。

  精緻到了完美,每一根發梢都清晰可見,他們的存在無關遠近,只要願意,便能讓人無法忽視。

  這便是星海台的那隻邪神。

  只是他已經不在是當年,並不覺得這邪神不可戰勝,哪怕遠比他強大許多,但總歸不至於讓人絕望。

  「我當年只是懷疑,而今一見終於得以確信,你們確實比義父弱許多,更不如那位浮生妖主。」

  那麼,義父畏懼這些邪神,便絕對不是因為力量層次,而是數量。

  或者說義父太玄冥帝的力量層次,還遠沒有達到可以忽視數量的質變,所以才會追求更高層次的力量。

  遙遠之地,那位純白色的少年自然聽得見帝胤所言,右眸之中隱有慍怒,精緻的面容罕見的泛起可憎的神態。

  這是他與同伴最大的恥辱。

  除了被太古那五位『神明』封印在此間天地,那位太玄冥帝與浮生妖主,是他們在無盡歲月里,唯二感到恐懼的存在。

  那兩人,真正的具有殺死他們的實力。

  只是那太玄冥帝似乎對他們『神族』頗有了解,並沒有盲目的殺死他們,否則他們的死亡,便會引動『生命共鳴』,為同族指引方向。

  那時,無盡星空之中,因三十萬年前的『太古五神』而截斷的信號通路,就會因為他們的殞命而重新鏈接。

  事實上,他們五人之中,也未嘗沒人試圖,以生命獻祭,為同族打開一條通路,只是在封印的束縛下,他們連自盡都做不到。

  直到近兩千餘年之前,他們五人之中最強的,南嶺的那位邪神,迫於無奈亦恰到好處的,依靠三十萬年來的積澱與某個算局,突破了封印的桎梏。

  然後試圖獻祭自己的生命,為遙遠星空之外的同族,指引方向。

  她是在與太玄冥帝,爭奪時間。

  否則等太玄冥帝獻祭天下半數生靈,踏破那大自由境界,他們便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

  誰更快一些,便能左右整個世界的走向。

  但無論是他們,還是太玄冥帝,運氣著實算不上好。

  那時恰逢那位浮生妖主證道天地,與太玄冥帝死戰,重創且阻止對方滅卻天下半數生靈,還順手屠滅了他於南嶺破封的同胞。

  按理,這應當是他們神族的勝利。

  誰料在戰勝太玄冥帝之後,那條重傷的白龍,竟然煉化了自身的生命,效仿太古五神一般,生生截斷了他們的『生命共鳴』,斷絕了路引的能量。

  讓那位同伴的獻祭,變的全無意義。

  他們剩餘之人,依舊在封印內什麼也做不到,只得靜靜等待時機。

  好在的是,自那時起,無論是被重創的太玄冥帝,還是死去的浮生妖主,都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威脅。

  ——此方世界自那日起,已經沒誰殺得死他們,即便真的有人將他們殺死,點燃了『生命共鳴』,依舊是神族的勝利。

  故此,這純白少年已經沒有任何焦急,循序漸進的誘勸著太清宮,想辦法解開封印,破開天穹,點燃路引,用最小的代價接引神族降臨。

  那時,三十萬年封印的恥辱,便可以洗刷,神族於無限星空之中,又將延伸一步。

  但即便如此,帝胤所言,依舊戳到了他們的痛腳。

  無論是太玄冥帝還是浮生妖主,這兩人即便是死敵,卻都帶給了他們難以忘懷的恐懼回憶。

  ……

  ……

  「即便你們曾經擁有過那兩位,卻也只是曾經,現在是我族的勝利。」

  純白少年坐在那方枯朽的星球上,雙手平直下垂,左眸中的星海依舊浩瀚,晦暗無際,眉間卻是不匹的狠厲與怨怒。

  顯然,對於高高在上的他而言,太玄冥帝與浮生妖主當年的存在,都足以打亂他的心緒,成為了神族一份無法忘卻的恥辱。

  至今這邪神都無法理解,為何此方世界的生靈,會出現如此逆天的異數?

  神族遊歷無盡星海,掃滅過諸天萬族,卻罕能見到同等層次的生命,何況比他們更加強大的生靈。

  「但你們得先有辦法,破開這封印與天穹。」帝胤沉默片刻,試探道。

  這些年來,他調查了許多,早已不似當年懵懂無知。

  無論是自己探查的消息,還是追尋到的太玄冥帝過往的痕迹,都讓他推斷出了大致方向,猜到了這個結論。

  ——這些邪神並非個數,而有很多,率先發現這個世界的邪神,在試圖聯繫無限星海之外的邪神,但礙於太古五神的手段,被封印的他們暫且做不到任何事情。

  偏偏鎮守一方的太清宮,選擇了背叛這個世界,要協助神族破除太古五神的封印。

  「這只是時間問題,而你們的同胞,幫助我加快了這個進程。」純白少年咧嘴笑道。

  太古五神的封印,而今已經過去了第十個三萬年,效力已經越來越薄弱,總有一天,他們皆會破封而出。

  那時,只要在想辦法解決太古五神,屏隔世界的痕迹,即便不獻祭神明,也能夠點燃路引,接引同族。

  而這漫長的計劃,本應極耗時間,但運氣站在他們這邊兒。

  「只要我們能夠得到這個世界的本源之力,無論是破封還是接引同族的時間進程,都能夠大幅提前。」純白少年陰冷的笑著。

  「而這個契機,恰恰是你給我們的。」

  聽到此言,帝胤恍惚一怔,忽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算計了許多,卻唯獨忽略了,已然能夠算計天下的他,成為了別人的獵物。

  問題是,他真的有這個價值嗎?

  帝胤想著這個問題,眼瞳中泛起強烈的敵意,已然明白了。

  ——原來邪神與明大仙子一直在等的,不是凡塵,而是他,或者說是他身後的那位姑娘。

  「尚在封印之中,即便是我們也無法尋到那棵『天道命木』,無法在太古五神的手段下,掠取此方世界的本源。」

  這是罕有人知的事情,傳聞中那株浮生大陸最為神秘,每三萬年一現世的神樹,便是世界意志的一道化身。

  會贈予三萬年來的唯一天選者機緣與智慧,讓其擁有足夠的力量,引導這個世界,護佑萬物生靈,防止神族破封而出,避卻旁的滅世劫難。

  但那株天道命木,本就是世界最強的一縷意志化身,更有太古五神的手段加持,除了每三萬年一現世的天選者,任誰也無法見到。

  哪怕是太玄冥帝也不行。

  但這不意味著,世間只有那一縷本源之力。

  「可尋不到『天道命木』,獵殺那隻月妖,我們還是能做到的。」

  純白少年的笑容愈加冰冷,看向帝胤的眼神中,多了兩分戲謔。

  也許那隻月妖的存在,遠比天道命木要孱弱許多,就像是大海與之湖泊,江河與之小溪,但在如何弱小,終究也是世界誕生的一縷意志。

  無根無源,自天地誕生的精妖,身負世界本源的一縷力量,她的存在便是世界抑制神族的手段之一。

  但只月妖的存在,對神族同樣是一柄雙刃劍,雖然能夠抑制他們,但若是將她的神魂粉碎,就能夠成為加速他們破封的『鑰匙』。

  原本最大的問題,便是這隻月妖雖不如『天道命木』,但同樣擁有伴生世界,『忘川鄉』。

  有忘川鄉的存在,本就強大至極的她,更有了一處誰也無法尋到的藏身地。

  很像是天道命木無處不在的『樹界』,只要她願意,躲在忘川鄉內,任誰也無法將她尋出來。

  ——幸運的是,那隻月妖犯了一個絕不應該犯下的錯誤,愛上了一個人類。

  「若非是你,我們或許根本對那月妖毫無辦法,但有你的存在,方才讓我們無需在苦等萬年。」

  聽到那純白少年所言,帝胤恍惚的精神滿是震撼。

  他大抵猜到了,這些邪神是如何得知月姑娘的存在,應該就是在很多年前,他被義父打落天淵的那一天。

  是月姑娘從忘川鄉走出,潛入無盡星海救下了他。

  不知用了多少月露,甚至傷及了她的本源與神魂,方才讓他得以活命,進而延存至今。

  若是月姑娘當年沒有救下他,大抵也不會虛弱如今這種程度。

  見到帝胤恍惚,邪神再言。

  「她擁有了感情,便不再是純粹的世界意志,現身於此方世界,也不會在受到天地眷顧,而會被漸漸泯滅歸解,成為下一道意志的養分。」

  不知為何,邪神無比的清楚世界的運行規律,乃至比浮生五域的生靈,更加了解。

  「所以重傷的她,只能躲在忘川鄉里,漸漸虛弱等死,但饒是如此,我們也沒有辦法將她擒出來,偏偏你在這裡……她應該不會繼續躲在忘川鄉里了吧?」

  等到那隻月妖,前來營救帝胤之際,便是她的死期。

  世界的壓制,本就重傷的軀體,挾持的人質……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邪神都不覺得那隻月妖有逃走的可能性。

  雖然他至今無法理解……為何近乎與他們同等生命層次的『月』,會擁有那種無聊的感情。

  ——她本應更進一步,吞噬掉忘川鄉,蠶食旁的世界本源,超脫此方世界的束縛,進化為他們的神族同胞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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