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少女之友(4k)
神明從來不會拯救世人,唯有自救。
陳語生自小便明白,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最終只有自己解決掉問題,才是硬道理。
於是,神明救不了他,他便自己救了自己。
還順便將羊小未一屁股坐在了身下,不由得大口喘氣,顯然因為靈力消耗累的夠嗆。
羊小未則是面向地面,躺平了像是一條鹹魚。
真的很平的那一種,從這一點來看,陳語生確實沒有諷刺她,剛才敘述的只是事實。
遺憾的是,事實往往最是傷人。
被壓在身下的羊小未愣了愣,愣是想不到她是怎麼輸的。
壓著羊小未的陳語生愣了愣,愣是想不到他是怎麼贏的。
「你竟然怎麼強?」
「你怎麼這麼弱?」
羊小未與陳語生,近乎同時開口,兩人互望一眼,又同時閉嘴,一時間心情有如雲泥之別。
不同於羊小未的羞憤與氣惱,陳語生是欣喜與感動,甚至有些想哭。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動,就像是爬行的孩子第一次學會走路,就像是書院里的孩童第一次寫出自己的名字,就像是年輕的農夫第一次親口吃到自己栽種的米糧……
——這是他第一次打贏別人。
不算那些不算人的東西,不算那些連名字都沒有的雜魚,在年輕的同輩之間,正式的較量里,這是他第一次贏。
雖然贏的有些不那麼光彩,依靠了大量的法器與靈物,但總歸還是真正的贏了。
「我竟然贏了……」
陳語生莫名的感慨著,言語中的自豪感與榮耀感,聽的被壓在地上的羊小未一愣一愣。
「贏了我有什麼了不起的?」羊小未憋屈的嘟囔了一句,冷哼一聲。
「可我沒贏過。」
不知為何,明明是驕傲的勝利宣告,少年的嗓音卻莫名的心酸。
聽的羊小未都有些替他高興,險些忘了被打敗的是自己。
「恭喜?」羊小未語氣有些不太確定。
「謝謝。」陳語生真誠感謝道。
羊小未頓了頓,總覺得有些什麼不對,認真的思襯了片刻后,才終於發覺有什麼不對。
「道謝之前,先從別人身上下來啊!」
不知為何,明明剛才還不如何,此刻稍有和平了,反倒有些尷尬,少女的嗓音中,也透著一抹嬌羞。
長這麼大,她還是頭一次被男人騎在身上。
雖然是從後面騎,騎的是後背,但也足夠她羞憤許久了。
等到陳語生從她身上下來,她才輕哼一聲,似乎依舊有些不服氣。
「我只是怕打壞我的廚房,沒出全力。」
這乾澀的辯解,聽在陳語生耳中,自然就像是敗者的悲鳴,絲毫不值得在意。
「說的我好像用了所有強大的靈器一樣。」
他也是個廚子,也吝惜廚房。
見著這少年得意洋洋的模樣,羊小未癟了癟嘴,神情愈加無奈,最終也懶得與他爭執。
雖然不知道這少年真正的年齡,但羊小未確定,他修行的時間遠遠小於她,這場爭鬥本就是她佔了便宜。
何況修者之間真的生死搏殺,莫說靈器與陣法,就連運氣都能算作實力的一種,誰還會在乎怎麼贏的。
但饒是如此,羊小未心中還是苦苦的感慨了一句。
——這群該死的氪佬,不講武德。
有機會她一定要奉勸這種人耗子尾汁。
……
……
戰爭之後,便是短暫的和平。
亦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廚房之間的戰爭亦是如此,罷手言歡的兩人開始坐下吃餛飩。
顯然剛才兩人交手之時,力量都控制的很好,甚至沒有波及廚房內的碗筷食材,就連煮著的餛飩,都沒受到絲毫影響。
「你這碗餛飩不錯,吃起來蠻有朝氣的,就像是被清晨的太陽照耀著,滿滿的暖意與蓬勃。」
「那是自然,這可是我鑽研了許久的配料。」陳語生略頓,又補充道。
「是能夠表現出青春年華的餛飩。」
聽到這少年又得意起來,羊小未不僅抬眉:「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不就是多加了小香蔥和奶白菜嘛……」
雖然配料明顯還有很多,但羊小未此刻要貶斥這碗餛飩,自然就往簡單來說。
然後,便是自誇。
「這可比我要做的餛飩差遠了,要不是你搗亂,我今日就能讓你見著,傳說中的『國士無雙』餛飩。」
羊小未吞了一口餛飩,鼓囊著包子臉,含糊不清的說道。
「一口提神醒腦,兩口永不疲勞,三口長生不老……國士無雙餛飩,味道真滴好……」
「真有那麼好?」
陳語生表示懷疑,看了看按板上剩下的配料,斟酌了一二。
「你得放多少辣椒?」
「哼~」羊小未懶得理他,又埋頭苦吃。
吃完之後抹了抹嘴,將碗遞給了陳語生,再去給我盛一碗。
頤指氣使的模樣,非常欠揍。
「你自己沒長腿和手?」
「被你騎麻了,不行啊!」
就算剛才被壓了片刻,以修者的體力,也能夠輕鬆恢復過來,羊小未此刻只是單純犯懶。
何況這裡是她的廚房,在廚房內,她就是唯一的女王,要他去盛碗餛飩怎麼了?
陳語生撇了撇嘴,沒有拒絕,畢竟剛才是他辣手摧花了。
雖然是朵小辣椒花,但好歹是朵花不是,他懶得與女人講道理。
陳語生速度極快,給她盛了碗餛飩,又狠狠的撒了兩勺辣椒面,然後回遞給了羊小未。
這些小動作瞞不過人,讓羊小未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在她喜歡吃辣,倒也沒什麼不行。
又是一陣埋頭苦吃,直到額頭沁出細微的香汗,羊小未才用袖子擦了擦嘴,絲毫沒有閨秀風範。
反倒是一旁的陳語生,吃的比她還講究,她兩碗都吃完了,陳語生才吃完一碗,細嚼慢咽的模樣,看得出是經年養成的習慣。
這少年……命確實很好。
羊小未忽然想著,他一定沒被餓著過,也從來就沒人真的和他搶東西吃。
不是指那種奢靡享受的糕點,而是指那種粗賤難入口的饃饃,若是不搶到手,就會被餓死的那一口。
……
……
不知想到了什麼,想了許久,羊小未亦這樣端著碗,悠悠看著陳語生的側臉,出神看了片刻。
確實怪好看的哩。
「你真的是在追求我家大小姐嗎?」羊小未忽然問道。
若是以這少年的身份與地位,普天之下的年輕貴女,除了有數的那幾位不行,他確實都娶得,甚至會有無數貴女上趕著來湊。
偏偏她家大小姐幽淵,就是那娶不得的有數幾位里的一位。
因為羊小未知道,幽淵大小姐根本就沒準備嫁人,細細想來,普天之下也沒有那個男子真的合適於她。
陳語生停下了筷子,略有不解,這丫頭為何問這個問題?
「以前有過這個打算,現在暫時沒有。」他頓了頓,略作驚恐。
「你該不會想對我下手吧?」
見著少年此般模樣,羊小未氣的一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雖然你這模樣的,老娘就算睡一睡也不吃虧,但若是嫁娶,還是算了吧,高攀不起!」
羊小未明顯說著氣話,但實則也是真話。
作為幽淵的侍女,羊小未也沒有嫁人的心思,何況在玄心鬼宗成日好吃好喝的,幹嘛非得嫁人,給自己找個祖宗伺候?
尤其是這些身份高貴的少年,羊小未從來就沒想過攀附,就算有機會勉強嫁了,未來諸事繁多,也未必能走到最後。
「你不吃虧,我可是會吃虧的。」陳語生飲盡最後一口餛飩湯,悠悠道。
只這一句,就惹得羊小未滿心怒火,恨不得生生撕了這個少年。
好在的是,這樣的拌嘴,在陳語生待在玄心鬼宗,開始處理宗務后,已經發生了很多次,大抵也是兩人熟稔的因結。
不多時,羊小未稍微冷靜,又回到了那個問題。
這少年現在不準備追求她家淵大姑娘了,所以姑娘才允這少年留在玄心鬼宗,但他以前……貌似是有這個打算的?
「你以前是怎麼愛上我家大小姐的?」
這是羊小未,當真有些好奇又不解的事情,按理這少年在那次鴻雁城的梧桐宴之前,從未見過她家大小姐。
難不成僅僅憑藉傳聞,就能喜歡上?
若是女子愛慕傳說中的英雄那種路子倒也罷了,問題是舉世皆知,她家大小姐的名聲有些問題。
不是不太好,而是太可怕。
僅憑那些傳聞喜歡上她家大小姐,那得是怎樣奇怪的少年呀?
「愛上?」陳語生語氣微揚,順手將碗放在一旁。
他覺得這個丫頭用的詞語不太準確,於是糾正了一二。
「應該說是喜歡才對。」
喜歡這個詞,可以表達很多種意思,同樣可以表達很多種感情。
就像是他很喜歡父母,很喜歡妹妹與大師兄,很喜歡小師妹與很多聖域同門……
他同樣很喜歡傳說中的許多英雄,哪怕大都並未見過,比如那位正直的無夜仙君,比如奇妙的羲和佛祖,比如無法無天的葉妖主……
所以喜歡上那位很酷的淵大姑娘,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哪怕在很多世人看來,那位淵大姑娘有些恐怖,有些離譜,但陳語生就是覺得她很酷,也很了不起,強大的讓人敬慕。
所以即便當時沒有見過,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了解,他也有了追求的目標與動力。
當然,並非必要,也並不是非她不可。
緩緩的,陳語生將他當時的想法,告知了羊小未,因為這些話,並無不可對人言,亦是幽淵已經明曉的事情。
否則幽淵也不會允許,他繼續留在玄心鬼宗。
他喜歡她,僅僅是喜歡。
現在依舊喜歡,依舊僅僅是喜歡。
……
……
聽著陳語生的緩緩敘述,羊小未大致理清了思緒,覺得這少年的想法,確實清奇。
還不愛一個姑娘,竟敢想娶對方為妻?
「那你是為何喜歡我家大小姐的?又為何想娶她?」
聽到這個問題,陳語生則笑了笑。
因為答案很簡單。
「她強啊。」
年輕一輩之中,最強大的是他的大師兄與西域菩提城的禪子梵伽,這兩人幾乎算是其中的翹楚人物,難有敵手。
但前提是,不要與那位淵大姑娘進行比較。
就像是游魚們比快,誰也不會願意一條雲龍飛著比,亦如百花爭艷,誰也不會與太陽爭。
年輕一輩,無論是境界還是實力,她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何況容姿極為美貌,身材最好,品性與學識,家世與教養都無可挑剔……幾乎堪稱完美。
「既然要娶一個妻子,為什麼不娶最好的那一個?」陳語生悠然說道。
聽到少年此言,羊小未想著這些時日相處,聽得的那些訊息,方才終於明白一件事情。
——原來這少年,只是單純的嚮往愛情本身,卻沒有真的愛過哪個姑娘。
「想來你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羊小未感慨道。
陳語生點了點頭,沒有否認:「確實如此,他們是我的榜樣,我也希望像是父母一般,擁有一位相濡以沫,共走一生的伴侶。」
他很確信,娶了妻子之後,他會如父親一般,真心對待妻子,兩人組建美好的家庭,幸福的遊歷五域,共伴一生。
這一刻,羊小未沉默了很久,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怪不得她總覺得,這少年有些不對勁。
他想娶妻子,不是為了名利或權勢,是因為愛情,但偏偏最大的問題,就是『因為愛情』。
「你愛一個人,不是因為她特殊方才愛上她,而是因為愛上她,她才特殊。」
而這少年,將順序搞錯了。
雖然羊小未也從未愛慕過男子,但她卻很確定,陳語生的想法有些問題。
——愛情因為愛而愛,不是因為想愛才去愛。
聽到羊小未的話,陳語生沉默了片刻,覺得怪有水平的。
「這是你能說出來的話?」他忽然抓住了重點。
羊小未白了他一眼,不明白這位小聖子的腦子怎麼回事兒,真是……奇怪。
不過,他的懷疑是正確的。
「這是我給宗主換酒時,他半睡中說過的話。」
原來是那位玄心鬼宗的宗主,幽玄天半醉時的話,也不知他那時夢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