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人在旅途
這是很不講道理的事情，也有些欺負人。
她辛辛苦苦烤好的松子，已經散發著松木的清香與堅果的熟味，偏偏就要在入口前，被人橫刀奪了去。
任誰的心情，也絕對不會算好。
若是平常人，一定會被氣憤充斥整個胸膛，對這少年嘶吼兩句。
但姜芯雪不覺得生氣，只覺得理所應當，雖然心情也確實談不上好。
「您吃東西，不是吃不出來味道？」
雖然依舊將松子遞了過去，她還是質疑了一句。
無穹靜靜躺坐在原地，一身蓑衣裹得嚴嚴實實，斗篷之下只有眼睛露了出來，寧靜而無趣，似乎看著什麼，都帶著淡淡的輕蔑。
「我看你吃的挺香……」
或者說，可能會吃的挺香。
言語簡單，若是讓常人理解，大抵便是這位自小吃東西，嘗不出味道的公子，見姜芯雪烤好松子，食指大動的模樣，便見獵心喜。
想要嘗試嘗試，說不得會感受到食物的樂趣呢？
其實真實情況，絕非如此。
相處頗久的姜芯雪，相當明白這少年剛剛那句話的惡劣意味。
不是見獵心喜，不是希望奇迹，只是單純的他吃東西不香，也不想別人在他面前好好吃東西。
——這人不僅懶，而且性格相當差勁。
好在臉是真的好看，很多缺點就不那麼令人難以接受。
姜芯雪失去了那些松子，又沒興緻再去撿，只得將剩下的半截老筍烤來吃，這個口感甚至比不上葛根，無穹絕不會來搶走。
事實亦是如此。
等到那半截老筍烤熟之後，姜芯雪木然的吃了幾口，那少年果然沒再多看一眼。
他悠悠的握著那些松子，隨意吃了許多，嘴裡依舊感受不到任何味道，順手將烤熟的松子，灑在了林葉之上。
「你近日狀態如何？還壓得住嗎？」
沒頭沒腦的，無穹來了這樣一句。
姜芯雪依舊在艱難的，慢悠悠的啃著老筍，眉宇間頗有難受，但聽到對方的話，神情卻又淡漠下來。
沒什麼不悅。
「自然壓得住，葯老祖的手段很強，那些丹藥也很強。」
這些足夠她壓制傷勢，暫時抑制玄冥鬼體的邪異之力的爆發，哪怕管用的時間終究有限。
就如同壽元將近的修者使用延壽靈藥，總歸是有用的，但終究只能延緩一小段歲月。
且隨著靈藥的使用，效力便會漸漸趨近於無，乃至最後完全無效。
無穹用來封印她體內邪力的手段，葯老祖的醫術手段，乃至諸多鎮勢靈藥，同理如此。
正是有這些的輔助，她至今才沒有變成『鬼』，但只要不死，等到這些手段漸漸失去效力，還是早晚的事兒。
好在這些時日，不會有任何問題。
「何況在殺了最後那兩個人之前，我可捨不得死去。」
少女的言語間，竟是有種妖冶的美麗，本就鮮紅的雙眸，更是一閃而動，彷彿躍動著瑪瑙色的液體。
她所言，自然是害死家人與小鎮中人的那些『惡魔』。
值得高興的是，他們大都已經被她殺死，還有兩個存活於世，亦是她此行不計代價的目的。
……
……
又是一夜沒睡，那一襲蓑衣的少年是因為平日里便很少睡覺，那白髮紅眸的少女，則是因為心情激蕩。
他們離回神谷已經不遠了。
這是除卻雁盪宗少主柯修之外，那群貴胄中僅存的一人，同樣浸滿了姜芯雪無邊的恨意。
回神谷，蒙開泰。
「這小傢伙倒是睡的挺香。」
走在前方的無穹回頭，悠悠看了姜芯雪的懷中一眼。
自然不是在看那幾兩肉，而是在看姜芯雪穩穩抱著的女嬰，一路上竟是罕見的乖巧，不哭不鬧，大都時候在睡覺。
這玄冥鬼體的姜家姑娘，大抵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她這個三妹。
不禁讓無穹想起，初遇這位姜二姑娘之時的事兒，若非這位姜三小姑娘在她後背狠哭，恐怕她那夜已經化成了惡鬼。
那般，他遇見了自是不能姑息，她也就無法親手報仇。
「正是能睡的時候。」
姜芯雪低著頭，看著懷中酣睡的小妹，鮮紅的眼眸方才斂去些煞意，好似曾經無憂無慮的那些歲月。
肆意的戲水捉魚，在玉靈湖畔撒歡，一家人祥和幸福。
可終究是過去了。
姜芯雪又將小妹託了托，在身上多纏了一道布縷，讓她睡的更穩，同時步子踏的更快，為了跟上無穹的速度。
忽然加快步速的無穹，自然不是為了刻薄姜芯雪，而是他們已經踏入了回神谷的地盤。
哪怕此刻萬事小心，也躲不過回神谷探子們的耳目，在他們接近時，對方便已經布好了局。
「倒是比之前那些機敏不少。」
無穹冷笑一聲，眼瞳中頗有戲謔的趣意。
回神谷周圍儘是碧翠青山，無數靈木植被，野獸仙禽，此刻卻是除了清風陣陣拂過，寂靜無聲。
無穹隨便掃上一眼，便能夠看穿群山之間，所潛藏的那些回神谷弟子，早已經各持靈器，準備好了衝殺。
「不過也就這樣了。」
顯然，在無穹眼中，區區一個回神谷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作為天下四公子中的實力派，他並非最後一個湊數的弱雞，本身便擁有著強大的戰力。
加之明大仙子所給予的，東土各種近乎最好的護身法器，更是讓他沒什麼顧忌。
「回神谷內，連同他們谷主，有四個道修六階，出竅境界的修者，雖然都只是初境，但人多確實麻煩，我只給你兩炷香的時間。」
無穹在太陽下，伸了個懶腰，有那身極厚的蓑衣，他依舊不會被日光照到，像是麥田中的稻草人。
聽到無穹所言，姜芯雪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他們數月間已經做過了許多次，有了極大的默契。
無穹替她拖住那些實力強大的修者，她負責親手報仇，為家人與小鎮子民伸冤，讓這些惡鬼血債血償。
「這是倒數第二個了……」
姜芯雪幽幽呢喃，呼吸漸漸趨於平靜，很像是一樁冰冷雪人，只是鮮紅的眸子中，瀰漫的殺意卻能將整個山谷裝滿。
哪怕化身為鬼，也要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