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是人是鬼都在演
救出這二十餘人之後,眾人皆是面露死寂,那李飛兒甚為惶恐。
唯有路朝在前面帶路,小心翼翼的躲避著荒獸的巡查與遊盪在地城中的屍妖,領著他們前往那處怨靈血池。
只要毀掉了那作為陣法核心的血玉柱,就等同於毀掉了封靈大陣與屍源逆魄大陣。
這樣他們的境界不僅不在被壓制,想來那些屍道修者也無法煉化年輕修者的命源,為那位鴻雁城主人提供『引源』。
聽到路朝的緩緩敘述,布足道沉默著點頭,仿若沒有絲毫懷疑。
夢蓁蓁想提醒布足道,這人未免知道的太多,太刻意了,但她同樣也察覺到了布足道的刻意。
只是這份刻意,似乎遠比之前的刻意更加僵硬。
下意識的,她彎了彎受傷的左腳,長時間不動感覺有些麻木,還有些癢,可惜此刻不好撓。
這時同樣跟在身側的李飛兒開口了,詢問的是兩人的名字。
這名中州的散修姑娘,一襲柔綠色宮裙,卻因長時間羈押,此刻蓬頭垢面,顯得有些狼狽。
現在她在這方地城,所受到的限制遠比布足道大許多,但比實力境界完全被封靈陣法壓制的夢蓁蓁,倒也強不了多少。
「我叫初見,他叫木頭。」
夢蓁蓁伏在布足道背上,淺笑著回答。
不知為何,此刻面對旁人的視線,她也能夠任由布足道背著,甚至說感覺這人的後背,才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李飛兒察覺到夢蓁蓁親切語氣中藏著的疏離,不禁有些尷尬,然後畏懼的看了一眼前面領路的路朝。
她低著頭,嘆了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心,也不再猶豫。
「我見木頭恩公背了您許久,未免太耗體力,之後還要破敵難免力有不逮,反正我等無甚用處,不如攙著您走?」
李飛兒小心翼翼的看著夢蓁蓁,眼神深處頗有些顫抖的期盼。
「別看我是個女子,亦是中州靈修,但我也是個武修,修的是百步穿楊的弓箭。」
擅拉弓者,向來臂力頗善,她同樣能背動夢蓁蓁,亦或者攙著對方很穩的走路。
夢蓁蓁笑了笑:「女女授受不親,不必了。」
聽到夢蓁蓁不知是不是打趣的拒絕,李飛兒尷尬了片刻,顫笑著回應。
「看來您與恩公感情可真好,是道侶嗎?」
「不是,若是你有這個意思,可以放心試試。」夢蓁蓁的聲音很淺,讓人聽不出情緒。
伴隨著每次夢蓁蓁總是讓人無話可說的回答,李飛兒也不在多言,低著頭默默走路。
不像是路朝走在了隊伍最前面引路,她走的是最後面。
直到快要臨近死城,怪石嶙峋,不遠處已然就是青岩壘砌的恢弘城牆,眾人才決定稍事歇息。
布足道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必要的糧食與水,分發給眾人,隨之回到了獨自一個被他放在遠處的夢蓁蓁身邊兒。
給了她一包油紙包封好的小糖餅,是五仁酥打的餡料。
夢蓁蓁笑著接過,道了謝之後,這才與布足道小聲提醒。
「我感覺那個叫做李飛兒的,可能比路朝更有問題。」
布足道沉默了片刻,並不奇怪夢蓁蓁看出他打了什麼主意,甚至於他已經思襯過了被路朝與李飛兒看穿的可能性。
但他在心中權衡過後,卻覺得此刻的選擇利大於弊。
除了一直沒什麼數的這位。
「我感覺你可能比他們所有人都有問題。」
布足道的視線盯在夢蓁蓁的左腿上,這才發現,哪怕他已經有所警惕,還是小看了這個姑娘。
原來從掉落這處地城的那一瞬間開始,一直就在騙人的人,不止是他一個。
難不成越好看的人,越會騙人?
……
……
其實不是,所有人都會騙人。
哪怕是在布足道看來,長的頗為不怎樣的路朝也會騙人。
只是長得難看的人,騙人的效果往往很差。
地城之內的地宮修的很宏大,他們是從正門進去的。
似是察覺到布足道與夢蓁蓁的態度,路朝等人也不在隱瞞,但同樣沒有挑明,而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將他們帶到了陣法的核心。
怨靈血池滿布在地宮之內,無盡的血氣與怨靈遊盪四處。
遠處怨靈血池的正中,是一道血玉柱,立在沸騰的血池之上,晶瑩鮮紅的內里,凝固著許多骷髏,源源不絕的強大靈力,自那道血玉柱散發而出,以某種極為古詭的紋絡,蔓延至整處地城。
諸比就站在血池之上,不解的看著他。
依舊是昨夜的一襲暗色寬服,不似這個時代的扮相,墨瞳獠牙之下,幽暗的眼瞳中散發著些許深邃的理智。
看得出他原本的修為已經難以壓住屍氣,快要漸漸在屍氣的侵襲下,瀕臨至墮化屍妖的邊緣。
至此,兩邊就算是攤牌了。
路朝恭敬的退了下去,狠狠的看了一眼李飛兒,讓後者愈加恐懼,連帶著布足道之前救出的二十餘人,都與他們二人遠離。
諸比覺得好生無趣。
「我原本還想看看你們被所救之人背叛的憤怒與絕望。」
這是諸比自九十年前建立起這座地城,時常『引』來諸多年輕修者后,最愛看的戲劇。
見著那些年少熱血的少年少女們,『誤入』這座遍是屍妖與荒獸的地城裡,小心翼翼的艱難求生,自以為是的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然後發現一個個驚天的秘密,以為自己會是拯救一切的英雄,亦如千年前拯救世間,享譽世間的天下三君一般,成為五域敬仰的人物。
直到救下了『同伴』,自以為是且洋洋得意的以為自己能夠拯救所有人,依據『同伴』所給予的信息,闖入這座地宮。
在最接近希望,最有可能毀掉這血玉柱的這裡,被『同伴』背刺一劍,然後在絕望中不甘且難以置信的死去。
「在你們之前,其實也有過謹慎小心,不肯輕易相信路朝的修者,但在一次次險境的化解,乃至見到這地宮內的血玉柱之後,就都會消散懷疑,並為之前的懷疑而感到自我愧疚……」
這種人再度遭到背叛,臨至死亡那刻的絕望與震驚,往往比旁的修者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