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幾天後, 裴織和溫如水一起去桃花村附近的莊子。

  這莊子是裴織的陪嫁。

  應該說,是當年岑家給她娘的陪嫁, 她娘不在了, 留給她作為她的陪嫁。

  這莊子不僅距離京城近,地理位置也不錯,周圍的農田更是肥沃, 每年更有一大筆的出息。

  岑家雖是詩禮傳家, 卻不清貧。

  岑氏是河西一帶的大族,傳承數百年, 光是祖產就難以估量, 更不用說岑氏每隔幾代就會出一個大官, 岑氏子弟受益不少。

  因為岑氏家風嚴謹, 又有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岑氏之子在婚姻市場十分受歡迎, 疼愛女兒的人家都希望將女兒嫁給岑氏之子,岑氏每一任當家主母都有一筆豐厚的嫁妝,好幾代主母嫁妝積累下來, 亦是一個龐大的數目。

  所以岑氏子弟雖為官清廉, 還真是不缺錢, 岑氏之女出嫁時, 亦有一筆豐厚的嫁妝。

  桃花村的莊子便是其一。

  秦贄親自將她們送去莊子, 順便在莊子里逛了逛, 去看玻璃房。

  莊子里一共建了五個玻璃房。

  五個玻璃房分別種了不同的作物,遠遠看去, 就像一座座龐大的水晶宮殿,讓人敬畏又羨慕。

  過完中秋,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連太陽都極少出來。

  今兒的天空陰沉沉的,也是沒有陽光,反而風有些大,吹拂過來,透著一股沁涼的秋意。

  秦贄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到裴織身上,皺著眉道:「怎地不帶件披風?」

  「我以為今兒不冷的。」裴織聲音輕軟,「京城裡的風沒有這兒大,就沒讓她們帶了。」

  秦贄面色不愉,朝隨行的宮人吩咐,讓她們去取披風過來。

  溫如水默默地走在最後,雙手環住自己的胳膊,被風吹得打哆嗦,還要被強喂一嘴的狗糧,真是凄涼無比。

  幸好,他們進入玻璃房后,玻璃擋住北風,倒不覺得有多冷。

  玻璃房裡的隴畝上,是整整齊齊的辣椒幼苗,這些幼苗約莫二十天左右,因為沒有結果,所以眾人暫時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至少,在太子爺眼裡,這辣椒苗看著就像外面的雜草般不起眼。

  溫如水一臉喜愛地看著地里的辣椒苗,已經幻想著辣椒做成的各種各樣的美食。

  她暗暗吸溜口水,和裴織叨念,「太子妃,等辣椒成熟了,除了留種的,其餘的都吃了吧,咱們做些辣椒醬、辣椒面,還有香辣魚、香辣蝦、毛血旺、宮保雞丁……」

  光是辣椒做的菜,她一口氣就能說幾十道不重複的。

  裴織被她說得也饞,盯著地里的辣椒,點頭道:「嗯,到時候看看能收穫多少……」

  「嘻嘻,肯定不少的。」

  溫如水對它的產量很有自信,這可是系統出產的種子,來自科技極度發達的未來星際世界的優良品種,她們所知的現代那些所謂優良種子的產量是比不上的。

  秦贄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看了溫如水一眼。

  溫如水正好接觸到他這個眼神,頓時心弦一顫,頭皮發麻,趕緊挪到裴織身後,生怕被他看出什麼。

  她心裡忐忑。

  這位太子爺應該沒看出什麼,不知道她有系統吧?就、就算他看出什麼,她也不怕的,有太子妃呢。

  如此再三說服自己后,溫如水終於淡定下來。

  看完辣椒苗,他們又去看其他的玻璃房。

  剩下四個玻璃房分別種植:西紅柿、南瓜、西瓜、草莓。

  除了西瓜外,其他四種都是大禹沒有的農作物,不過西瓜就算有,這時代種植的也不多,而且都是那種籽多又小的,根本比不上系統出產的西瓜種子。

  等西瓜成熟,屆時她們就能坐在屋子裡,盤在暖炕上邊吃西瓜邊隔著玻璃看外面飛雪連天,想想就美。

  秦贄原本只是過來看看太子妃和福寧郡主折騰出來的農作物情況,回去后若是父皇再問起,也能和他多說幾句。但這一路走來,都見溫如水拉著太子妃嘰咕著這些東西收穫后怎麼吃怎麼吃,讓他滿腦子也跟著都是吃。

  真這麼好吃嗎?

  太子爺沒見到實物,無法想像,對此保留意見。

  看完玻璃房的作物,太子便回京城,表示今晚再過來。

  這次太子妃決定在莊子里住段日子,太子不想自己在東宮孤枕難眠,決定晚上都過來陪太子妃,摟著香香軟軟的太子妃才好入眠。

  正好從桃花村莊子到京城,騎馬也不過小半個時辰,非常近。

  溫如水最近也是這麼打算的。

  太子妃來莊子了,她當然要跟著太子妃一起,不過京城裡的生意也不能丟,那就隔天回去看看,其他日子都在莊子里和太子妃一起折騰美食。

  日子過得十分的愜意。

  就在裴織在莊子里住了大半個月時,突然得到消息。

  二皇子妃有孕。

  一時間,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皇子妃身上,揣測她肚子里這個孩子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兒,那就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子。

  皇上的第一個孫子的意義自然是不同的,也備受注目。

  世人都覺得,二皇子妃懷孕的消息傳出來,其中壓力最大的要數裴織這位太子妃。

  太子妃和太子成親已有一年多,可都沒什麼消息傳來,反倒是今年五月成親的二皇子夫妻後來居上。

  難不成太子妃不能生?

  因太子妃遲遲沒有消息,倒是讓世人懷疑起來。

  不管是宮裡或宮外,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夫妻身上,懷疑太子妃之所以會住到莊子里,估計是知道二皇子妃有孕的事情,所以不敢回來。

  想想也挺可憐的。

  今兒是小朝會。

  因為都是些雞皮蒜毛的事,朝堂上的大臣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各種目光隱晦地看向龍椅之下位置的太子身上。

  這是距離皇上最近的位置,也昭示著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

  可惜太子驕矜自持,無人能在他臉上看出什麼,不知道他對於二皇子妃有孕有什麼想法?

  太子系的官員和太子一樣,表現很平淡,縱使心裡為太子妃還沒消息火急火燎的,他們在外人面前並沒有表現出什麼。

  沒看到皇上都很鎮定嗎?

  二皇子系的官員喜上眉梢,今兒表現十分積極。

  三皇子系的官員則幸災樂禍地看太子好戲,反正三皇子還沒成親,二皇子妃有孕刺激的只是太子夫妻,他們插不進去,高興地看戲就好。

  最好太子因二皇子有后受到打擊,做出點什麼糊塗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太子被皇帝叫走,二皇子則被一群武將大臣簇擁著,恭喜他要當爹了。

  二皇子一臉傻笑,就像初為人父的傻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傻勁,嘴裡說著謙虛的話,實則聽著語無倫次的,沒什麼邏輯。

  可見真是歡喜傻了。

  昨兒二皇子妃突然在府里暈倒,嚇得二皇子府的下人趕緊進宮請太醫。

  因這事驚動了麗貴妃,麗貴妃還以為兒媳婦發生什麼事,不免大動干戈。

  於是二皇子妃有孕的消息,就這麼傳出去,京城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二皇子妃的月份還小,壓根兒就瞞不住。

  所以才有今兒朝堂上眾人心思各異的一幕。

  說到底,世人還是重子嗣的,特別是皇家,世人對皇帝、皇子們的子嗣尤為看重,只要成親沒孩子,就會緊張起來,彷彿擔心這皇位無人繼承似的。

  安國公和二皇子一起往殿外走。

  看到這一幕,安國公眸色微深,嘆息道:「可惜三殿下和宣儀郡主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不然皇上的第一個孫子,出自三皇子妃肚子是最好的。」

  對他們也是最有利的。

  三皇子倒是看得開,「無妨,不過是個孩子,就算生下來,距離成年還有十幾年呢。」

  安國公見他渾不在意,不禁暗暗搖頭。

  這哪裡是說那孩子幾時成長的事,而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子的意義非凡,能增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

  另一邊,勤政殿里,父子倆相對無言。

  李忠孝等內侍默默地垂著頭,恭敬無比,當作自己不存在。

  半晌,昭元帝道:「老二他媳婦有孕,聽說昨兒麗貴妃知道時,高興得喜極而泣……太子,你有什麼想法?」

  「挺好的啊。」秦贄一臉真誠地看著他,「如果老二媳婦這胎是男孩,孤將來就抱養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昭元帝作勢要揍他的動作驚得趕緊退開。

  他瞪圓一雙漂亮的眸眼,滿臉不敢置信,「父皇,您竟然要打兒臣?」

  昭元帝重重地拍著桌子,「朕不僅要打你,還讓你去跪你母后的牌位!」

  秦贄扁了扁嘴,「兒臣剛才說錯了,老二媳婦懷孕挺好的,父皇您終於要有孫子了,應該高興。」

  昭元帝仍在瞪他,陰陽怪氣地說:「朕當然高興,朕可高興了,畢竟這是朕盼了十九年的孫子。」

  他原本以為看到二皇子妃有孕,老二要當爹的傻樣后,太子也會想當爹呢,哪知道就算失憶了,他仍是對此事十分堅定。

  早知道當初就不和他說真相,他也不至於會如此堅定地不生孩子。

  「原來父皇您從兒臣出生起,就盼著孫子啦?」秦贄不好意思地說,「父皇您想得可真遠,兒臣不及您!」

  昭元帝頓時想抄起桌上的奏疏打他。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太子越是臉皮越來越厚,還敢和他貧嘴。

  殿內的內侍將腦袋垂得越低,太子和皇上這對話……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

  秦贄擔心他氣壞,趕緊道:「父皇,您別生氣,聽說莊子里的南瓜葉子和南瓜花很快就能吃了,屆時兒臣給您薅些南瓜葉子回來炒著吃,南瓜花煮湯很鮮美呢。」

  昭元帝的注意力被他轉移,問起莊子里的那些農作物。

  這次太子沒有像上次那樣語言匱乏,他將從太子妃和溫如水那兒聽到的敘述一遍,不說皇帝,連李忠孝等內侍都是一臉嚮往。

  「等收穫時,朕要過去看看。」昭元帝說道,心裡對於太子妃升出的幾分怒氣消失不見。

  太子妃是個能幹的,就算她不生孩子,也無法抹殺她的功勞。

  他再次後悔當初看走了眼,若是那時候知道太子妃如此能幹,一定不會為她和太子指婚,直接讓她進入堂朝為官,也不用糾結她生不生孩子。

  前朝有女官,大禹設立女官自是順勢而為。

  昭元帝沒好聲氣地說:「行了,滾吧,別在這裡礙朕的眼,朕最近不想見到你。」

  太子麻利地滾了,省得父皇又後悔指婚的事。

  沒辦法,他的太子妃太能幹,父皇後悔是正常的。

  **

  裴織得到消息,讓人送了一份賀禮去二皇子府後,沒再關注這事。

  她的反應很平淡,但周圍的人卻多了個心眼,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擔心她的心情不好。

  晚上,太子踏著深秋的寒露來到莊子里。

  屋子裡燒了炭,暖融融的。

  裴織為他脫去外袍,說道:「殿下,若是天色太晚,你就回宮歇息,不用過來了,省得來回折騰。」

  秦贄探臂過去,將她摟到懷裡,嘆息道:「孤今兒心情不好。」

  「怎麼了?」

  「父皇罵孤。」

  裴織略一想就知道皇上罵他什麼,不禁問道:「那殿下你怎麼想的?」

  「孤當然不想你生孩子受苦啊!」秦贄說,「孤也不想咱們的孩子以後受苦。」

  這樣的話裴織已經聽過一次,再次聽,依然有些觸動,她將腦袋靠在他身上,笑著說:「殿下,其實生孩子也可以的,只是我不想這麼早生。」

  「什麼?」秦贄愣住,低頭看她。

  裴織朝他笑道:「等我二十歲以後再考慮,可以嗎?」

  秦贄定定地看著她,抿了抿嘴唇,「阿識,孤從三歲開始,頭疾便開始發作……聽父皇說,孤是所有秦氏之子中,頭疾發作時間最早的,父皇以前也有頭疾,他是在七歲以後才發作,皇祖父是在十歲以後發作……」

  從這規律中可以知道,秦氏之子頭疾發作時間越早越嚴重。

  而且每一代都會提前時間發作。

  等他們的孩子出生,說不定發作時間會提前到孩子兩歲,甚至更早之時,屆時會不會對母體有影響,會不會……

  「殿下,你相信我嗎?」裴織突然問。

  她看到他眼裡的恐懼,看到他對她和孩子的擔憂,所以他寧願不要孩子,這種想法在這時代看來,是大逆不道的。

  裴織這輩子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生不生孩子都無所謂,但他是儲君,世人看來,他們總要一個孩子的。

  而且他的擔心,在她看來,根本就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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