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中秋過後, 各國的使臣陸續抵京。
這些使臣都是為求糧食而來的,他們所求也不多, 只想求些玉米和紅薯種子回去, 回國后自己種出糧食。
聽說這兩種糧食不僅高產,而且什麼環境都能生長,並不挑土地, 這才是他們看中的。
朝堂上也為這事爭論不休。
很多大臣是同意給糧給種子的, 以昭示大禹天-朝上國的風度,以振大禹之威。
但拒絕的也不少, 原因很好理解, 玉米和紅薯的種子目前量太少了, 現在沒有足夠的種子擴大種植, 連他們這些朝中重臣都沒辦法一日三餐地吃紅薯玉米, 百姓更是連顆玉米粒都見不到, 哪裡有多餘的給外族?
當然,也不可能給,最多是租借。
最主要的是, 皇上的態度亦是十分堅定。
各國想要這兩種作物的種子, 必須等三年後, 等大禹的百姓解決溫飽, 他們有多餘的種子, 必定會租借給需要的周邊各國。
對此, 各國使臣也不在意。
他們難道不知道玉米和紅薯剛種出來,種子不豐嗎?當然知道, 只是想第一時間抵達大禹,然後和大禹的國君扯皮, 以便得到一個承諾。
例如將來大禹願意租借作物種子時, 能第一個提供給他們,數量最好不限。
各國使臣打的主意都差不多。
他們遠道而來,被安排在四夷館住下。
因為這次來的外國使臣人數過多,四夷館竟然住不下,鴻臚寺卿沒辦法,只好將四夷館附近的房子都徵用,簡單地布置一番,給外國使臣居住。
來得早些的外國使臣還好,那些來得晚的,住的地方條件可沒有四夷館好。
可有什麼辦法,他們總歸不能搬出四夷館住到外面,其一是大禹人可不允許外國使臣到處跑,威脅京城治安,其二是他們擔心搬出去,大禹人不承認他們,有什麼消息他們無法及時知道。
於是一群人都擠在四夷館,熱鬧哄哄的,每天都能聽到各種不同的外族語嘰哩咕嚕地說個不停。
一直賴在京城的南詔使臣便沒有這個煩擾。
南詔的楊國舅的身體其實在今年春天時陸續好轉,但可能是受了一場罪,他的身體也垮下來,看著弱不禁風,時不時要迎風咳嗽一聲。
五月初時,昭元帝終於召見南詔的使臣。
南詔使臣恭敬地奉上南詔的國書,並將南詔王親手所書的書信,以及南詔的賠償呈給大禹皇帝過目。
賠償之類的,昭元帝讓人收下了,並表示下不為例,否則大禹將採取強制的手段,對南詔出兵。
南詔使臣想到鎮守在西南的鎮國軍,被嚇壞了,諾諾地應下。
接見完他們后,昭元帝讓人送他們出宮,並表示他們可以回南詔。
哪知正準備啟程離京,楊國舅再次病發,無法上路。嘉柔公主放心不下舅父,留下來照顧她,南詔使臣只能繼續逗留在大禹的京城。
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南詔人這是想賴在京城不走。
今年大禹的各種新鮮事物層出不窮,不說大禹改進的新型兵器圖紙還未弄到手,就是那玻璃和香皂,南詔人也看得眼熱,想弄到這兩者的配方;更不用說玉米和紅薯種子,那是必須要弄到手的啊。
還走什麼走?繼續賴著唄。
南詔人也慶幸楊國舅當機立斷地「病了」,否則他們這一走,再來大禹,處境就就不一樣。
這些各國的使臣,都是奔著大禹的高產農作物種子來的,除了種子外,也被玻璃和香皂這些東西迷住,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想要。
總之,住在四夷館這邊的各國使臣都視對方為競爭者,彼此防備,就怕對方搶了自己的機會。
嘉柔公主從外面回來,見到不少穿著不同服飾的各國使臣,樣貌迥然不同,一眼便能看出外族的身份。
她的神色未變,眸色卻微微一黯。
穿過一條長廊,嘉柔公主去了楊國舅歇息的地方。
「舅舅,我覺得我們應該儘早行動。」嘉柔公主朝正在喝葯的楊國舅道。
楊國舅喝完葯,將空碗交給一旁伺候的侍女,然後揮揮手,讓侍女退下,正色看向嘉柔公主,問道:「你怎麼突然提這事?」
嘉柔公主嘆道:「舅舅,四夷館已經住不下了,出門都是各種各樣的語言,吵得頭疼。」
以前四夷館里只有南詔使臣,這地方隨他們隨便住,現下人一多,便覺得麻煩,也因人多嘴雜,她想做點什麼都不方便。
楊國舅道:「大禹的實力比我們想像中要強盛,好東西也不少,咱們不能心急,徐徐圖之。」
否則他為何裝病賴著不走。
「可是……」嘉柔公主煩悶地道,「大禹皇帝根本沒有納我進宮的意思,咱們能做什麼?」
在他們的計劃中,大禹皇帝和姬曇之都是他們計劃中的一員。
只要嘉柔公主能被迎進宮裡,成為大禹皇帝的后妃,憑她的姿色和手段,將大禹皇帝籠絡住,便能給南詔圖謀好處。
姬曇之作為靖安公主的孩子,體內有一半的南詔血脈,也是他們的底牌。
可時機未到,就連姬曇之那邊他們都不好輕易去聯繫,以免被人察覺,廢了姬曇之這枚棋子。目前只能在京城裡蟄伏,能做的事不多,心裡多少是失望的。
楊國舅思索了下,對嘉柔公主道:「大禹皇帝顯然對你沒興趣,既然如此,咱們就接觸姬曇之,從姬曇之那裡入手。」
嘉柔公主神色一振,「舅舅,你打算怎麼做?」
楊國舅笑了下,「聽說姬曇之年逾二十,卻還未娶妻,連個未婚妻子都沒定下。」
這事嘉柔公主也知道,「鎮國將軍遠在西南,他的元配妻子早逝,無人幫忙料理姬曇之的婚事。聽說鎮國將軍府里如今當家的是二房,二房畢竟是隔房的叔嬸,不好作主姬曇之的婚事,便拖到現在。」
不管鎮國將軍的元配妻子是怎麼回事——是否真有其人,他們都知道姬曇之不是鎮國將軍的親子,鎮國將軍對他的婚事不上心,也是情有可緣。
這麼一想,姬曇之也挺可憐的,怨不得對親生母親靖安公主之死耿耿於懷。
楊國舅笑道:「嘉柔,你的年紀也大了,是該考慮婚事了。」
嘉柔公主不由一怔,明白舅舅的意思,她心裡糾結起來。
比起嫁給姬曇之,當然是入宮給昭元帝當妃子更好,畢竟姬曇之目前只是一位臣子,若他的正妻是異國公主,對他的處境不利,她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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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國使臣進京時,是由二皇子和三皇子負責接待他們的。
太子已經看不上這種表現的機會,加上他要忙的事很多,昭元帝便將這些使臣丟給二皇子和三皇子負責。
兩位皇子將所有的外國使臣都安置好后,都有些心累。
他們的學識比之普通士子要豐富,也學了好幾門外族語言,可這次來的外國使臣實在太多,語言系統都不同,當大禹的兩位皇子出現,他們就像餓了幾天看到肉的狼狗,迅速地圍上來,你呱啦一句,我嘰咕一句,扯著他們說話。
兩位皇子被他們吵得頭昏腦脹的,壓根兒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更何況是和他們交流。
語言不通,彼此說話靠翻譯,交流起來更是困難。
兄弟倆終於明白,這是件苦差事,怨不得太子不沾手,他堂堂太子,可沒興趣和這些只會說鳥語的外國使臣磨嘰。
二皇子也煩透了這些外國的使臣。
雖說大禹的地位擺在這裡,以往也沒少國外的使臣進京謁見,但那些使臣並沒有像這次熱情,蜂擁而來,那炙熱的目光,像要將他們生吞活剝似的。
果然高產糧食的魅力是無窮的,讓所有人都為它們傾倒,不再矜持。
兩位皇子回宮復命時,遇到悠哉游哉地從宮外回來的太子,太子手裡還拎著一個食盒,聽說是從宮外買的糕點。
不用說也知道,絕對是買給太子妃的。
對比他的悠閑愜意,再看他們,兩位皇子心裡都湧起一股不滿。
二皇子和太子抱怨起來,恨不得將這次的差事推給他。
秦贄將兩個倒霉兄弟從頭到腳掃一遍,再次確定這兩個兄弟是蠢的,對他毫無威脅之力,不需要過於放在心上。
「有什麼可煩的?」他漫不經心地說,「他們的目的為何,咱們都知道,三年內大禹是不可能給他們糧食種子的。既然如此,你們也不必對他們上心,你們告訴翻譯,他們要是想最早得到糧食種子,就先去學好大禹的雅言,再和你們交流。」
兩位皇子:「……」還能這樣?
「大哥,這樣會不會讓那些使臣以為咱們輕慢他們?」三皇子猶豫地問。
秦贄嗤了一聲,「老三,你的性子如此優柔寡斷,將來如何能成大事?」
三皇子臉皮一僵。
「太子哥說得對!」二皇子雙眼發亮,熱烈地附和,「現在是他們求大禹,他們想要糧食種子,就乖乖地學大禹的雅言,屆時用雅言和咱們交流,省得嘰哩呱啦一堆,聽得頭疼。」
他迫不及待地拉著三皇子去勤政殿找皇帝,「太子哥這主意真好,老三,咱們去找父皇,就不信折騰不死那群外國使臣。」
三皇子被他的蠻力一拉,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飄走,心裡暗罵一聲莽夫。
秦贄送走兩個倒霉弟弟,朝東宮而去。
裴織正好睡了個午覺醒來,見他拎著一個食盒,雙眼一亮,笑著問:「殿下今兒去哪裡了?」
「去了城北,那兒有一家脆皮燒雞做得不錯,你應該愛吃,還有幾樣素點……」
裴織笑眯眯地讓宮人取來象牙筷子,自己打開食盒,將食盒一層層取出來,裡面的東西碼放得整整齊齊,看著就讓人食慾大動。
秦贄去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回來時看她已經在慢慢地吃起來。
「殿下吃嗎?」裴織給他夾了一塊燒雞腿。
秦贄搖頭,「孤不餓,你吃罷,多吃點。」
裴織朝他甜甜一笑,繼續品嘗美食,邊聽他說話,說在都是他今兒辦了什麼差事,以及回來時遇到二皇子和三皇子。
「都是父皇的孩子,為何老二老三看著就是一副蠢相?」太子爺搖頭嘆息,「原本孤還以為他們背後的勢力不俗,多少有一爭之力,可架不住他們蠢。」
裴織差點將口裡的茶噴出來。
她覺得太子爺這話老凡爾賽了。
「殿下,他們的母族、妻族的勢力還是不錯的,不可小覷。」裴織為兩位皇子辯了一句,也讓這位太子爺別太驕傲。
其實她嫁進東宮后,夫妻倆很少會談論這些,因為沒必要。
不管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何勢大,只要那位置上的昭元帝沒老到糊塗,他們就沒有任何的機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皇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而且神智清明,絕對不會做什麼糊塗事。
至於皇帝將來老了……
裴織也不擔心,她有辦法讓老皇帝保持清明的神智,絕對不會做糊塗事。
太子爺不屑地嗤笑一聲,拿眼瞅著她,「阿識這是不相信孤?」
裴織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險,彷彿只要她回答不信,他就會做點什麼似的,回想中秋節那晚上的事,她明智地閉上嘴。
見她不答,他臉上露出失望和遺憾之色,越發的讓太子妃肯定心裡的猜測。
失憶后的太子殿下彷彿剛陷入熱戀中的年輕人,精力旺盛,再忙都阻止不了他的熱情,晚上還會搞出不少花樣。
裴織覺得自己再年輕,也招架不住他的折騰,還是別招惹他。
晚上,裴織翻看大禹歷,突然道:「殿下,過兩天我要去莊子。」
「哪裡的莊子?」秦贄正在看書,聞言抬頭看她。
「就京郊附近的莊子,在桃花村附近那個。」裴織笑看他,「我去看看那邊的作物生長情況。」
「孤送你過去。」
裴織自是應好,很滿意他的主動接送的行為,再忙也不會忘記去接老婆,這才是好男人。
說完這事,太子爺將手中的書丟開,過去拉太子妃。
「阿識,夜深了,該歇息了。」
明亮的燈光下,他的鳳目深不可測,又像含著無盡的炙熱,似是將人融化,化成一灘春水被他攏進懷裡。
裴織嘆氣地任他拉過去,小聲地嘮叨:「殿下,您悠著點啊,不能仗著年輕就胡來。」
正埋臉在她頸邊的太子爺身體一僵,咬牙道:「孤幾時胡來了?孤身體好得很,倒是太子妃的身體可能嬌弱一些,需要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