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天色未亮, 裴織就醒了。
意識剛從睡夢中恢復,第一時間察覺到卧側之旁有人。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清醒,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床頭處的利器, 給予闖入者致命一擊……
然而手剛探出溫暖的被褥,冰冷的氣溫襲來,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伸出去的手也摸了個空, 床頭並沒有她習慣放置的防身利器。
她的意識又清醒幾分,接著伸出去的手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拉了回來, 塞回被窩裡,
裴織:「……」
清明的眼睛漸漸地染上幾分困意, 她睜著困盹的雙眼, 望著黑暗而安靜的帳幔內, 能清晰地聽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那人貼在她身邊睡, 離她很近。
他探臂過來,將她伸出去的手塞回被窩裡后,那手臂就橫在她的腰間, 沒有再挪開。
兩人靠在一起, 姿勢十分親密。
裴織僵直地躺在那裡, 睡意頓無。
半晌, 她僵硬的身體漸漸地放鬆下來。
就在她放鬆身體和精神時, 突然身旁的男人翻了個身, 大半的身體幾乎壓在她身上,橫在她腰間的那只有力的手臂親昵地將她往懷裡攏了攏。
裴織再次僵硬。
她不習慣和人躺在一張床上, 甚至不習慣自己休息的私人空間里多了一個人,而且自己還和那人如此貼近……
所有的記憶湧入腦海, 她努力地讓自己放鬆。
昨天她嫁人了, 未來她有一個丈夫,床會被分出去一半,她要習慣這個改變。
現在已經不是上輩子,她不會在睡夢中被喪屍襲擊、被人殺死,這裡很安全、很平和,枕邊的人不會殺死她……
如此再三告訴自己,裴織打了個哈欠,睡意再次襲來。
在她即將迷糊地睡去時,過份地將自己的半邊身體壓在她身上睡的男人稍稍挪開一些,在黑暗中親了親她的唇角。
「阿識……」他的聲音暗啞,像是剛從睡夢中清醒。
裴織含糊地應一聲,眼睛困得睜不開來。
「還疼嗎?」
黑暗的帳幔里,兩人如此的貼近,他們是天下最親密的夫妻,昨晚做了極盡親密之事,像是彼此的烙印般,將對方深深地記在心裡。
裴織的困意被嚇退了些許,馬上道:「還疼,很疼……」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剛醒來的沙啞和疲憊,聽在男人耳里,就像只被欺負的小貓兒,委屈得不行。
他用一種害羞的聲音說:「孤下次會小心的……」
裴織不想說話。
偏偏此時這位太子爺很有說話的興趣,醇厚低沉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催眠曲般,讓她昏昏欲睡。
「阿識,孤明日會去學習,下次一定不會弄疼你,也不會讓你再流血……」
裴織無言以對,心說昨晚的情況,就是兩個小學雞差點引出的血的教訓,回想起來還是有點可怕。
想當年,她的胳膊和大腿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柱時,她都能面不改色地繼續趕路。哪知道昨晚經歷了一場身體像是被劈成兩半的慘事……也不知道是她這輩子被養得嬌弱了,還是做那檔事真那般可怕,比胳膊大腿被砍一刀還要疼。
這是個未解之謎。
裴織這般想著時,突然感覺到某位太子爺的小太子變得精神抖擻,親昵地蹭著她,對著她耀武揚威。
她的身體微微一僵。
她有些悲痛地想,應該是型號不匹配引發的慘事,肯定是比胳膊和大腿被砍一刀還疼。
覺得自己真相的裴姑娘默默地往旁挪開,虛弱地說:「阿贄,我還很困……」
太子殿下原本想伸手將她撈回懷裡,聽到這話,不由頓了下,最後仍是堅定地將她撈回來,摟到懷裡,吻了吻她的眼角。
「放心,孤不做什麼。」
裴織還是有些懷疑,擔心血氣方剛的少年人管不住自己的身體,因為那頂著她的東西就是證明。
裴織決定轉移他的注意力。
「殿下,你不困嗎?」
「還好,剛才跟著你睡了一會兒。」太子殿下的聲音雖低,卻充滿了精神。
裴織:「……」
她懷疑太子殿下是吸了她的精氣,才會這般精神。
兩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直到確認他真的不做什麼,裴織放任自己睡個回籠覺。
倒是太子殿下睡不著,腦海里一直回想昨晚的花燭夜,聽到她掐著自己的手臂軟軟地叫「阿贄」時,比叫「殿下」更讓他興奮激動。
男人興奮時,所有的氣血都會往身下涌,更加無法控制某些行為。
到底是少年人,身體的反應很大,彷彿受到一點刺激就會控制不住。
秦贄用力地抱緊懷裡的人,聽到她不舒服的哼唧聲,趕緊放鬆些許,卻仍是緊緊地摟在懷裡,希望以此來緩解那種想與她合二為一的衝動。
以往身體被頭疼所困,需要忍受那無時無刻不在的頭疾之苦已經耗去他所有的精力,從未想過這檔子事,也無甚感覺。
如今才知道,原來他是正常的,而且正常得有些過份。
太子殿下苦惱得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亮。
天微微亮,門外響起宮人小聲的叫喚。
裴織幽幽轉醒,醒來時仍是避免不了在發現身側有人時僵硬片刻,方才慢慢地放鬆身體。
她知道自己需要些時間習慣枕邊多了一個人的事。
太子能感覺到她的僵硬,問道:「阿識,不習慣嗎?」
裴織默默點頭,輕聲說:「以往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所以……」她一臉歉意地看著太子殿下。
秦贄沒放在心上,沙啞性感的聲音蘊著笑意,「其實孤也不習慣。」
對於這話,裴織保持懷疑,昨晚看這位太子爺的行為,不像不習慣,反而習慣得過份。
今天還要拜見長輩、見宗室,時間耽擱不得,兩人沒怎麼磨蹭,很快就起身。
秦贄先下床,看也未看一眼床下丟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正欲叫宮人進來伺候,突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床上。
帳幔半掀著,露出坐在床上打哈欠的少女。
她的頭髮柔順地披散而下,縱使折騰了大半宿,頭髮也不見如何凌亂,她的神色困盹,眉稍眼角暗藏瑰麗的春色,教人不禁心馳蕩漾。
於是他將帳幔掩住,大步走出去。
裴織:????
一會兒后,錦雲帶著幾個宮女進來,將石青色綉五福捧壽團花的帳幔用金鉤掛起,見到坐在床上發獃的少女。
只看一眼,錦雲就明白為何太子殿下不讓那些伺候他的內侍進來。
內侍雖然是去勢的,但在太子殿下眼裡,本質上也是男性。
裴織在錦雲的伺候下,很快就梳洗完,穿戴整齊。
「夫人,早膳已經準備好了。」錦雲恭敬不失柔和地說。
因裴織剛嫁進東宮,皇上還未正式下旨冊封太子妃,是以錦雲等宮人只能如此稱呼她。
裴織將裙擺撩起,慢吞吞地走出門。
每走一步,某個地方便因摩擦略感不適,腰肢實在是酸軟難受,不過她面上並未顯,在宮人看來,她除了看起來睡眠不足疲憊一些,沒什麼異常。
走出內室,裴織見到同樣穿戴整齊的太子殿下。
他穿著明黃色綉鱗紋的太子袞服,腰系玉帶,上面掛著一枚通體油潤的蟠龍玉佩,玉質極好,就是雕工不怎麼樣。
裴織認出這是自己送他的某樣禮物。
秦贄見到她,唇角微翹,主動上前拉住她的手,「阿識,過來坐。」
裴織被他到桌前坐下,桌上擺滿早膳,有各式各樣的點心,將近二十樣,有八樣粥品,冒著騰騰熱氣,還有十六樣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錦醬菜,以及由鮮果組成的果盤……
擺了滿滿一桌,份量可觀。
這是本朝太子才有的規格的早膳。
待太子用完膳,若是吃不完,便賞給宮人,並不算鋪張浪費。
裴織看得雙眼冒光。
昨晚她實在太慘,不僅身體飽受摧殘,連精神力都被壓榨,要不是最後她死活不讓他的精神力再纏過來,只怕人都被他榨乾。
精神力消耗太大,結果就是很餓。
秦贄非常了解她的眼神,朝周圍伺候的宮人道:「你們不用伺候,都下去罷。」
宮人應一聲,安靜無聲地退開。
沒有宮人在場,裴織不用顧忌什麼,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一碟素春卷便要吃,旁邊遞來一盅長生粥。
「阿識,先吃粥養養胃。」
裴織頓了下,朝他笑道:「謝謝殿下。」
太子殿下回了一個不明顯的笑容,目光隱晦地落在她耳側的地方,那裡有一個他昨晚失控時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他有些害羞,又固執地仔細查看,發現除了這枚痕迹外,其他地方沒找到,這是他昨晚小心地避開的,至於衣服之下的痕迹……咳。
兩人用膳時,錦雲帶著宮人進入寢殿收拾。
她先將床上的被褥抱起,在床里找到一張染血的素白巾帕,不由抿著嘴笑,再看向床上的狼藉,眼裡露出欣慰之色。
她將那素白巾帕放到一個匣子里裝起來。
「這東西收著,明兒要送去給太後娘娘過目。」錦雲交待旁邊的宮女。
宮女也抿嘴笑一聲。
原本這種事應該由皇后吩咐人過來查看的,只是中宮無皇后,兩位貴妃沒這資格,最後只能勞動太後來督辦。
裴織和太子殿下正在用膳,不知道寢室里發生的羞恥的一幕,愉快地填飽肚子。
隨著食慾得到滿足,身體也跟著輕快許多,彷彿去了幾分睏倦。
裴織看向旁邊的太子殿下,發現他精神飽滿,氣宇軒昂,不禁有些酸溜溜的,覺得他就像那些話本里的男妖精,吸了自己的精氣。
可不正是如此,一整個晚上,她的精神力都用來給他梳理,就算睡著時,這人還用精神力來纏著她。
他自然就精神飽滿,縱使一晚沒睡,仍是精神抖擻的。
吃完早膳,眼看時間差不多,兩人帶著宮人出門。
門口已經備好步輦,秦贄先扶裴織坐上去,然後自己坐在另一個步輦上。
宮人抬起步輦,朝著勤政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