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天

  池硯的話對於秦時喻來說, 無疑於一針安定劑,讓她心沉下來不少。

  拍攝結束后,她把片子交給了後期, 對方承諾她會加班加點地給她趕出來, 好方便她早一點上傳至平台。 ……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的沉。

  一覺醒來, 那邊團隊已經將剪好的短片發給她了,她有想過他們效率高,但是沒想到這麼快,這是熬了一整宿弄出來的吧。

  對方請她先過目,如果還有需要改的地方再跟他們提出來。

  秦時喻看了一下,無論是後期加的濾鏡,還是劇情銜接, 包括bgm都配的恰到好處,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轉頭又聯繫了短視頻運營人員,之前買熱門的時候留了聯繫方式, 正好來定一下投熱門的時間。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接下來能不能火, 就看造化了。 ……

  時間緊迫,秦時喻乾脆就敲定了今天晚上八點發布視頻,那個時候應該流量正好。

  所以這一天里, 她都過的十分緊張, 一直在想今晚等視頻放出來后, 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畢竟好多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奇怪,她以前那麼多次扛大樑的時候, 都沒有如此緊張過, 連帶著時間都變得慢, 一寸寸地碾壓著她的神經。

  身邊人都叫她放寬心,說這次不行,還可以下次,叫她不要那麼焦慮。 ……

  然而事實證明,她可能確實有點擔心過頭了。

  晚上,他們發布了短視頻的第一集后,沒過多久就感受到了流量的強大,到了凌晨時,評論數就過了萬。

  其中一部分是評論劇情的,還有一部分是催更第二集的,剩下的就是問那枚戒指的。

  還有不少網友私信他們問他們要購買鏈接。

  幾個人輪番上陣,一直回復到兩點,都陸續還有人來問。

  秦時喻忙得迷迷糊糊,池硯打來好幾個電話都是說了幾句就擱下了,最後累得不行家都沒回,直接在工作室里湊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醒來,秦時喻看見滿屏的私信,整個人都麻了。

  她覺得一直這樣自己上陣回復私信也不是個辦法,於是心一狠,設置了自動回復,留下了工作室的微信門牌號,還有他們的店鋪名,並且把這些信息也添加在了主頁簡介里。

  但是今天他們的工作量也沒有少太多,下午發了新的一集后,又是一輪新的轟炸。

  幾個人一直忙到晚上。

  林語池下班就過來了,給他們帶了晚飯,又幫忙分擔了一點工作,等到休息時間時,她揉揉肩膀,一臉期待地看著秦時喻。

  「誒,我說,你們這次的視頻火了,總得慶祝一下吧?」

  秦時喻早已化身為無情的工作機器,頭也沒抬一下,

  「你看我們像是有空慶祝的人嗎?」

  林語池走到她身邊坐下,手攀上她的肩膀,開始向她灌輸勞逸結合的思想。

  「你看啊,你老是這麼坐著,不行,得適時地出去活動活動,而且這個時候,你還需要一位知心朋友,來跟你聊聊天什麼的,幫你排解一下壓力。休息好了,才是為接下來的硬仗做準備嘛。」

  秦時喻淡淡一笑,沒理她。

  林語池還在一邊繼續說著。

  「你看啊,這大晚上的,有一個地方,就可以動起來,也可以靜下來聊聊天什麼的,你知道是哪嗎?」

  林語池說的神神秘秘的,不過這一招確實管用,秦時喻稍微有了那麼點興趣,眉梢微動,

  「哪裡?」

  「酒吧。」

  秦時喻:……

  她停下手頭的動作,轉頭看著林語池,一臉看穿她的表情,

  「是你自己想去吧?」

  「我那還不是想著你太累了,想讓你休息一下。」

  「去酒吧是休息?」

  秦時喻反問一句。

  「那你當是發泄情緒也行.……」林語池見說不動她,直接上了手,抱著她的胳膊開始撒嬌。

  「好喻喻,去嘛去嘛,就這一次.……」

  秦時喻還是不為所動。

  現在她就像個苦行僧,已經沒有了世俗的慾望,就想早點下班回家睡覺。

  「你想啊,你老公就快要回來了是不是,到時候你出來喝酒的話,還有人管著,多不自在,不如就趁今晚……」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雙手。

  秦時喻目視前方,一雙眼不再像剛剛面對著工作時的那般冷漠無神,反而多了幾分期待之情。

  「我覺得,你說的十分有道理,」

  「現在就去。」

  *

  秦時喻邀請其他人一起去慶祝,可是他們都搖頭說有點累,嗨不起來了,所以秦時喻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反正回消息這事有手機就行,她在酒吧也可以時不時地回個消息。

  她和林語池先回了一趟家,仔細了拾掇了一番才出門。

  她特地地換上了自己的戰裙,一件版型還算簡單的黑色連衣裙,玄機全在腰間了。

  這本是一件露腰的裙子,秦時喻卻在腰際環上了一圈綁帶,欲遮未遮,相比起刻意製造出來的性感,她這身裝扮顯得更欲,渾然天成又別有心機。

  一雙長腿掩在裙擺下,瑩白如玉,纖細卻不骨感。

  這會兒化了妝換了衣服,秦時喻整個人都自信了起來,如一玫瑰在暗夜中嬌艷開放,妖媚卻不俗氣。

  不過見到林語池,一開口后,就又暴露了本性。

  「還磨蹭什麼,趕緊的吧。」 ……

  不知道是遠離娛樂生活太久了還是不習慣這家新開的酒吧,秦時喻縮在角落裡,總覺得哪哪都吵,腦瓜子嗡嗡的。

  整個酒吧的燈光主色調都是紅,而且是那種昏沉曖昧的紅,像是焚燒了落日一般,餘暉傾瀉,繚著人的視線。

  秦時喻今晚喝酒的興緻不是很高,她就負責守著林語池,免得她喝多,還好林語池今晚跟拼桌的人玩遊戲,都沒怎麼輸過,酒都還沒沾上幾滴。

  秦時喻還惦念著工作的事,時不時地拿出手機來看看,要不然就是放下手機,對著不遠處發獃。

  不遠處的光線也是一樣的昏沉,像是連成了一片暗紅色的柔浪,又像是漂浮著一層薄霧,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後面掩著一男一女,舉止已經不止是親密。

  秦時喻笑笑,淡定地收回了眼。

  沒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是天雷勾地火。

  一夜旖旎春.夢短。

  和她沒關係。

  每次不小心撞見這種景象她都要在心裡給自己好好地鋪墊一番,所以習慣后,已經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

  她又縮回了沙發,準備拿出手機再看看時,正好屏幕上跳出一個視頻通話邀請。

  霎時間,她的呼吸都崩住了。

  是池硯。

  她怎麼能!忘了提前跟他打個電話說自己要睡覺了之類的話呢!

  這回慘了慘了。

  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林語池,還好,她還很清醒,於是她放心地起了身,向衛生間飛奔而去。

  這家酒吧很大,環環繞繞的,一路上還有不少醉醺醺的人擋在前面,她左避右躲地終於到了廁所,低頭一看,視頻電話已經掛了。

  但是語音電話打過來了。

  她心驚膽戰地接起,努力地平復呼吸,深怕池硯聽出什麼破綻來。

  「怎麼不接視頻呢?」

  還是一貫稀鬆的語氣,秦時喻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不能心虛不能心虛。

  還好這會兒衛生間裡面沒什麼人,能很好地配合她的演出。

  「我剛剛在衛生間呢,沒聽到。」

  「那現在視頻?」

  秦時喻抓著手機的力道一緊,腦袋裡彷彿懸著一根繃緊了的線,動都不敢動。

  「不了不了,我要睡覺了。」

  「那好吧,晚安。」

  「晚……」

  秦時喻的「安」字還沒說出口,旁邊的隔間里就傳出來一陣女生的哭吟聲。

  應該是誰喝醉了。

  秦時喻趕緊捂住聽筒,但還是被池硯聽見了。

  「誰在哭?」

  「那個.……林語池,今晚她跟我睡,她看電視呢,正感動著呢就哭了,我安慰她一會兒,先掛了哈.……」

  秦時喻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演技在這一刻全然破碎,她都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加說辭漏洞百出,就差把心虛兩個字掛在嘴邊了。

  掛了電話后她才反應過來,她這怎麼慫成這樣啊。 ……

  她慢著步子回到卡座,發現座位上多了幾個女生,看上去很是熟悉。

  還沒坐下來那幾個人就揮手跟她打招呼,

  「時喻,快過來!」

  「快過來喝酒!」

  走近一看,秦時喻才認出那幾個女生。

  她們是以前秦時喻和林語池還縱橫麻將界時認識的牌友,不算是特別熟,而且這幾個人牌品還不好,久而久之秦時喻和林語池就跟她們約的少了。

  再後來她倆太忙不怎麼打麻將了,幾乎就沒怎麼聯繫過了,僅存於朋友圈裡躺列的那種關係。

  她一臉疑惑地看向林語池,林語池也很無奈地聳肩,意思是,

  「我也很懵逼攔都攔不住。」

  秦時喻只好微笑著坐下,假意問好,

  「好久不見啊幾位。」

  那幾個女生本來就是自來熟,也沒跟她寒暄,一來就把杯子塞她手裡,

  「我們這會兒在扔骰子,算你一個。」

  完全沒有給秦時喻任何開口拒絕的機會,她們就自顧自地開始了遊戲。

  很快就輪到了她。

  沒輸。

  今晚林語池的好運氣好像傳到了她身上,一連好幾輪她都沒輸過,一口酒都沒喝上。

  其中一個塑料姐妹擺擺手,

  「再來最後一把,我就不信邪了,要是秦時喻再不輸就換個遊戲玩兒。」

  ?

  這怎麼還針對上她來了?

  來就來吧,反正她已經好運氣了一晚上,應該不至於最後一把那麼霉。

  然而事實證明。

  酒場上,好運和霉運的轉換就是一瞬間的事。

  揭開骰子的那一刻,她自己都驚了。

  怎麼可以輸在最後一把呢。

  一抬頭,一群塑料姐妹掩面遮笑地看著她,語意不善,

  「時喻啊,這輸了呢,就得接受懲罰,真心話大冒險,抽一個吧。」

  她們玩兒的不是自己選的,而是通過抽籤由命運決定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秦時喻淡然一笑。

  輸了要接受懲罰,天經地義,她接受就是了。

  她抽到一張大冒險。

  出題人是這輪的贏家,她敲了敲桌面,戲謔地看著秦時喻,然後手指著一個方向,

  「看到那邊那個男人沒,你過去,叫他一聲老公。」

  一邊的林語池聽到這話一下子就不爽了,騰起身來,有些生氣地說,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那女的並不惱怒,慢悠悠地撥著指甲,語意譏誚,

  「急什麼,本來就是個遊戲,就是玩玩,這桌上不會只有你們兩個玩不起吧。」

  秦時喻微皺著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桌離她們這種不算遠,零零散散只坐了幾個人,視線也比這邊清明一些。

  她看見那人姿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衣領隨意地微松著,一束光忽然流轉過來,落在他的側臉,影影綽綽間,他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切。

  下一秒,他拿出打火機和煙,輕輕彈開火機,虛攏著點燃,煙頭上的火星混著點光亮,搖搖欲碎。

  接著,他倏然轉過頭來,沒有給她留任何的反應時間,就那麼突兀地撞上他的眼。

  他自然地伸出手,往煙灰缸里彈去了一截煙灰,可是視線卻始終落在秦時喻身上,眼中蘊著幾分玩味。

  唇角漾著的笑意也始終未消。

  而那笑意中卻興味漸濃。

  不知道是不是這酒吧的燈光太過昏旎,還是她一杯酒就上頭了,她現在竟然覺得腦袋有點暈。

  但是她更相信是另一種可能。

  是因為不遠處的這個人,讓她亂了分寸。

  那是走了一快周,她就想了快一周的池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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