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萬民與君王同在
對於安歌來說,這個世界所存在的最大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某個個體、不是某個勢力。
哪怕是達亞特文明這個遠古文明,也只能算是大敵、而不是最大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從始自終,都是被他此刻以『王權』的力量,從櫻滿真名的體內取出、背負在自己身上的這份冠以『啟示錄』之名的力量。
其來源於人類的心靈具現化而成的『虛空』,雖是由達亞特文明在一次又一次的啟示錄之中收集、鑄就而成,但其本身已經成為了一股與全人類精神意志鏈接的龐大能量。
只要人類的精神意志還在,那這股力量,便能源源不絕。
一時的消耗殆盡毫無作用。
哪怕安歌阻止了這一次的啟示錄,阻止了啟示錄在櫻滿真名的體內爆發,若干年後、它仍會從人類的心靈處再次聚集足夠的能量,再次爆發。
所以他才會有此刻的動作。
才會有現在的——
「將『啟示錄』背負於身上,帶著它,離開這個世界,以不同世界之間的維度差來斬斷『啟示錄』與這個世界的人類的維繫,讓它無法再源源不絕地產生,以此.……永絕後患!」
也正是這一剎那。
於安歌體內綻放的流光迸濺般的跳動起來。
然後,便是重疊的啟示錄威光在醞釀著、壓過雲層,彷彿要隨時爆發一般,
但僅於瞬間——
卻又驀地收束成一股。
一眼看去,像是貫通了天與地的支柱。
但仔細地凝視,卻能看見其頂端……被一把懸空的黑白巨劍壓制著,難以觸及雲端,也自然無法徹底爆發。
以『王權』.……現在或者該稱之為『皇權』的力量,進行壓制。
以『虛空』收束。
壓制著、
不令其爆發。
以此身,背負這股龐大而可怖的能量。
而接下來,便是最後了——
最後的……
『放逐的王消失於荒野之間。』
就像是那童謠。
也像是久遠以前、已經化為了真實的那段歷史的記錄。
過去,亦如現在。
這也是他所行的道路。
為這一段漫長而又短暫的旅途所畫下的、最後的休止符。
「楪祈.……」
安歌側過視線,看著與自己手牽手的人兒。
「嗯。」
女孩點了點頭、抬起的粉色眸子,映照著眼前唯一的身影。
「安歌去哪裡,我就哪裡。」
楪祈重複著之前說過的話語。
「那就.……離開吧!」
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安歌黑色的衣袍於閃耀的威光中烈烈翻滾著。
他抬起了視線。
他將要離開。
然而——
「不等等嗎?」
有聲音突然響起,自啟示錄被壓製成一股的威光照耀之外而來。
那是來自對面。
仍立於這座基地頂層、無數儀器容器環繞之間,如同舞台般的高處的櫻滿真名。
她看著安歌、滿面的複雜。
也當然是複雜的。
畢竟,此刻的她剛剛從自己體內的『啟示錄』被安歌取走的驚詫之中回過神來、剛剛從安歌口中對自己認可的「子民」的稱謂里驚醒一般地抬頭。
被拯救。
被認可。
被庇護著……
這是在此之前,曾被自己所選的『亞當』所拒絕的櫻滿真名從未有過的感受與經歷。
她其實很想詢問為什麼。
但她也知道,安歌已經給予了她答案,給予了她問題的解答——
王與萬民同在。
王乃為萬民謀福祉之人。
而她,既是他的子民。
這也正是她會突然開口。突然叫住安歌的原因。
安歌腳步頓了頓,側眸看去。
然後就聽到對面、那個穿著天使鵝絨長裙的少女接著開口,那張與楪祈極為相似的面容帶著莫名地帶上了幾分微笑。
她道:
「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
安歌又是一怔,他還想說什麼,但也正是這一瞬間……他似乎確實感受到了什麼在靠近。
GHQ基地。
位於頂層的這裡……
門外的邊緣,有黑色的影子浮現。
那是人。
而且,不是單獨的、一個兩個的人。
是數不盡的人影。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青年.……一個接著一個。
他們都來自這片國度的居民。
他們都是曾被安歌庇護的人。
他們來做什麼?
他們來……
「我王,我們在這裡!」
「我們都在!」
「我王!」
「.……」
越來越嘈雜的聲音響起,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身影,自發地出現在了這裡,自發地……
向著此處匯聚而來。
雖然作為普通人的他們實際上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並不清楚安歌做過什麼,現在又在做什麼。
但他們曾與心中呼喚過他、並且得到了回應。
他們曾受他的庇護、因而點燃了心靈的虛空。
所以現在,他們來了。
所以他們說,我來——
與王同在。
因為王曾與他們同在。
——所以。
他們也當與王同在。
王的權與力來自他們的拱衛、從來都是因為他們發自內心地認為、王值得他們拱衛!
於是這一瞬間。
王的權與力、更加熾盛了起來。
安歌沉默。
他看著那些出現在這裡的人影、他從他們的臉上掃過,從他們的身上掃視而過。
不一樣了。
他心想。
與那個故事不一樣了、也與被達亞特歷史真實銘記的過往不一樣,更與他曾親身觀察、經歷過的那段童謠不一樣,
他已改變了一切。
此時此刻。
不再如過去。
「原來我已然超越了故事的界限了。」
安歌笑了,他道:
「是我想差了。」
「一個人背負不了整個世界.……」
「我也並不需要一個人背負這個世界。」
他伸出了手。
伸出了空著的、另一隻手,伸向了眼前的民眾,伸向了這些向自己行來的身影。
這一刻,無數的人簇擁於王的周圍,他們的身體有光亮起、那是心靈的光,是虛空的光,如群星璀璨、映照茫茫黑夜。
也正是這一瞬。
安歌舉起了手。
閃耀的流光在他的體內爆發、啟示錄的威光再次浮動。
但這一次,
不再是他一人面對著這份恐怖的力量。
因為這一刻,不再是王與萬民同在,而是……
萬民與君王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