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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不祥的徵兆

  我太累了,累到甚至都不願意麵對外頭的監控,乾脆直接就睡在了冉青庄的屋裡。

  落地燈倒在地上,始終無人去扶。雨水被狂風吹亂,猛烈地打在窗玻璃上,發出一波波密集的鼓點聲。

  可能是被接二連三的險情耗光了精力,伴著雨聲,我很快便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身旁床鋪輕動,睜開眼,發現是冉青庄起來了。

  一點天光從窗帘外頭照射進來,可以從縫隙里看到灰暗依舊的天空。雨雖然小了,但淅淅瀝瀝的,不知道要幾時才能放晴。按照往年來看,搞不好會陰好幾天。

  冉青庄撿起地上一件t恤套上,見我醒了,道:「你再睡會兒,大公子召集了所有高層,我現在要去城堡開個會。」

  我一聽哪裡還睡得著,立馬就緊張起來:「開會?」

  「只是例行會議。」冉青庄再次彎腰,撿起我的睡衣放到床尾,又將那隻落地燈扶起來。

  看了眼手機,才早上九點。雖然也就睡了五個多小時,但可能昨晚發生太多事的原因,身體還很疲憊,腦子卻亂亂的,醒了就沒什麼困意了。

  與其在床上硬躺,不如直接起了。這樣想著,我坐起身,去夠床尾的衣服。

  「不睡了?」冉青庄拿了遞給我。

  「嗯,睡不著了。」

  我沒他們專業人士心理素質這麼好,今後幾天應該都是這樣一個狀態了。還好我本來就不怎麼健康,倒也不用怕失眠傷了身。

  洗漱完,換好衣服,我同冉青庄一道到樓下吃了個早餐。隨後他去開會,我則回到樓上練琴。

  下午去上課,入口安檢處,我將身上的匕首和槍裝進背包里,暫時交由門口守衛保管。正搜身,遠遠便看見好些人亂亂糟糟的,兩個押著一個,就這麼好幾組人往地牢方向去。

  「那是……幹什麼?」我問檢查我的那個守衛。

  他一邊摸索著我的身體各處,一邊往那些人的方向瞥了眼,道:「哦,那個。那些人是初步篩查后蛇哥覺得有疑點的,就給抓起來了。沒事,就是關幾天,沒問題自然就放出來了。」

  他語氣這麼輕描淡寫,好似那些人不過是去酒店隔離兩天,很快就能出來。若非我早已見識過孔檀的厲害,差點就信他了。

  既然可疑,當然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不是每個人都像冉青庄這樣有金斐盛當靠山,對於社團里的螻蟻,孔檀也好,金辰嶼也罷,是絕不會手軟的,阿咪和陳橋便是最好的例子。

  這幾個被拉進地牢的人里,都不知道能有幾個活著重見天日。

  我之前為了離島,特地向馮管家提了離職,雖然最後也沒走成,但離職一事並沒有因此收回。

  金元寶這幾天表現如常,我以為馮管家他們是要一直瞞著他直到我走的,所以就沒有主動告知。想不到今天一進教室,就看到他悶悶不樂坐在凳子上,叫他也不理我。

  我心覺有異,就蹲在他面前,耐心地詢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老師,是不是因為我太調皮,你不喜歡我了,所以不願意當我的老師了?」小孩兒噘著嘴,一幅不大高興的模樣。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摸摸他的腦袋,道:「不是的,是老師家裡出了點事,所以需要離開一陣子。是我的問題,和你沒關係。」

  「那你還回來嗎?」他本就長得圓潤可愛,如今眨巴著一雙小鹿般的純真大眼,實在叫人很難說出什麼打擊他的話。

  「我……如果到時候處理好了,我會回來的。」最後,我還是決定撒下善意的謊言。

  但想不到,金元寶情緒並未因此平穩下來,反而更激動了。

  「你說謊!」他一躍落到地上,這會兒比誰都敏銳,「爸爸媽媽騙我的時候,就是你剛才的表情。你騙我,你根本不會回來了!」

  他咬著唇,委屈地紅了眼眶。我嚇了一跳,連忙想再說些話哄他。

  「我……」

  「你們大人就喜歡說話不算話!我討厭你們!」他憤憤打斷我,抬起袖子抹了抹臉,轉身就跑走了。

  我起身要追,好巧不巧,這時候眼前突然一黑,身體失去平衡又摔回去,所幸手及時撐住了地才沒狼狽地一頭栽倒。

  我疑惑地甩了甩腦袋,下一秒,雙眼便又重見光明。

  這不可能是腦供血不足造成的眩暈,方才那一瞬間我眼前一片漆黑,簡直就像太陽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所有物體都陷入了黑暗。

  難道……這也是我的腫瘤引起的?

  兩隻手十指曲張著,正反翻轉,視野里如實呈現出這一幕,沒出現任何黑斑或者遮擋。

  癥狀增加了,除了劇烈的頭痛,還出現了短暫的失明……再來,是不是就要迎接死亡了?

  我踉蹌著從地上起來,馮管家也正好推門進來。

  「季老師實在抱歉,我不知道小少爺會對你離職這件事反應這麼大。」他滿臉歉意道,「往常別的任課老師離職,他高興都來不及呢。」

  收斂心神,我撐起笑臉,道:「這怎麼能怪您?是我……是我自己沒處理好。」

  我倒寧可他像對別的老師那樣對我,也好過現在這樣有負罪感。

  課是上不了了,我背著琴,呆不到半小時,原路又離開。

  馮管家親自送我到門口,安慰我道:「你放心,明天應該就能好了,那孩子一向氣性小,生氣都不過夜的。」

  我點點頭,與他告別後上了門外的車。

  麻薯對我今天這麼早就下課有些驚訝,我沒多說,直接讓他送我回了紅樓。

  雨一直斷斷續續的下,中午好像是快停了,結果只是虛晃一招,下午又轉到了中雨。

  還要在這座島上繼續熬三天。只希望母巢能儘快破解賬本,希望金辰嶼這幾天不要作妖,希望一切順順利利,不要再有波折。

  深夜冉青庄才回來,一回來就將我從沙發上拖起來,拉進了浴室。

  「你明天就走,我安排好了,上午的船。」冉青庄道,「一到崇海,就會有人來接你,你只要跟監視你的人說那是你朋友,然後跟著對方走就行了。剩下的自會有別人來做,你不用操心。」

  我一愣:「我走了你怎麼辦?」

  如今要離島都需要貼身帶著孔檀的人,讓對方監視著,並且說明事由,定好外出天數才行。聽冉青庄的意思,我明天一上岸就算是安全了。可我這邊一走,他不就危險了嗎?

  冉青庄看著我,頓了頓,道:「我很快會去找你,分批走才不容易引人懷疑。」

  絕對是在哄我。

  走一個我尚且無關緊要,可他一旦失聯,金辰嶼必定就會起疑,繼而猜出他的身份。若金氏父子決定棄巢而去,到時候收網網到一群蝦兵蟹將,不是白忙活一場?

  母巢讓他繼續潛伏,不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嗎?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要是這時候出問題,真就是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他怎麼可能在這時候走?別說明天不會走,後天他也不會走,他一定會留到最後,直到合聯集團被一網打盡。

  張了張口,想說的話一句沒說:「那好,我明天先走,你自己……千萬注意安全。」

  但我留下來,也確實無法再幫到他什麼。與其做個拖累,不如早點上岸,讓他省心。

  到了這一步,我只能放手。

  只能留他一人。

  見我同意下來,他唇角略微勾起,現出一抹淺淡的笑來:「嗯,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們就這樣,共同維護著一個誰都知道是謊言的謊言,彼此都沒有戳破。

  就像元寶說的,大人總是喜歡說話不算話。我得承認的確如此,因為有時候謊言實在太方便了,或許違心,卻能輕而易舉解決很多難題,比如……讓你在乎的人心安。

  最後一晚,我沒經過冉青庄同意,洗完澡趁他進浴室,直接就跑他床上睡了。

  等他從浴室出來,看到我已經佔了他半張床,挑了挑眉,眼裡閃過一絲錯愕。

  我有些忐忑:「今晚我想和你睡……」

  這樣緊張的氛圍,我一個人胡思亂想怕是要睜眼到天亮,但在他身邊,聞著他身上的氣味,感受他的體溫,總感覺能安心一點。

  冉青庄沒說什麼,關了燈,片刻后躺到了我身旁。

  我調整了下姿勢,側躺著,擠到他身旁,以為會很難睡,結果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翌日醒來,竟然也一覺睡到十點。冉青庄不在屋裡,看了眼手機,發現他給我留了言,說已經囑咐麻薯11點送我去碼頭,他有事,就不送了。

  我捧著手機,嘆了口氣,心想也好,免得我演技不佳,離愁別緒太多,叫人看出端倪。

  可能剛起床手腳無力,喝水時好端端手滑,不小心打碎了只杯子。

  撿起碎玻璃,我將它們丟進垃圾桶,忽地感到手指刺痛,仔細一看才發現食指上被劃了道淺淺的口子。

  來不及處理,粗粗洗了個手,用紙巾拭去血跡。沒帶大提琴,也沒帶行李,我只是帶上自己的證件,輕裝簡行便坐上了麻薯的車。

  看著後車鏡里不斷縮小的紅色建築,心裡無限感慨。當初走進它時,我以為我只是上島賺個錢,贖個罪,哪裡會想到是這麼驚心動魄的?

  還好,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快到碼頭時,麻薯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他看了眼很快接起來:「是,正要去碼頭……啊?現在嗎?這……好好好,我知道了。」他面露難色,說著說著還往我這邊瞟來。

  我直覺不好,有種強烈的預感,等會兒怕是走不掉了。

  果然,麻薯掛了電話,訕笑道:「檸哥,大公子那邊想請你過去吃個午飯再走。」

  一聽是金辰嶼,我胃都在抽搐。

  「怎麼……怎麼突然要請我吃午飯?」

  麻薯掉轉車頭,往城堡開去:「好像是要跟你談小少爺的事。」

  握緊拳頭,指腹上傷口升起刺痛,我粗暴地按壓那處,只覺得一切早有徵兆。

  不詳的徵兆。

  迅速給冉青庄發去簡訊,之後我便如坐針氈,越是接近目的地,眼皮越是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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