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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不鬆手,他就要揍我了

  我一直相信,有因果循環,也相信,報應不爽。老季的死,還有我的病,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季因為背叛了家庭,不忠於婚姻,遭了報應,死得難看。我……也是因為做了錯事,才會受到老天這樣的懲罰。所以我並不覺得自己冤枉,也不怨天尤人,反倒有種「終於還是來了」的解脫感。,

  從小,我媽就對我管得很嚴,後來我爸死了,全家都靠她一個人撐,她對我就管得更嚴,期望也更高。,

  大提琴是我四歲時開始學的,那會兒我爸還在,家庭條件尚可,學著培養下藝術細胞也沒什麼。可後來我家就剩我媽一個頂樑柱了,家庭收入銳減,本不該再學這種砸錢的樂器,我媽卻不許。,

  有男人時這個家怎麼樣,沒男人時這個家還得是怎麼樣。她雖然從來不說,但我能明白她的倔。她就是要讓旁人都看看,她白秀英就算男人死了,一個人也能把我們培養成才。,

  我媽很辛苦,我媽不容易。為了讓她省心,讀書、練琴,我從不用她操心;照顧妹妹、包攬家務,我也不覺得為難,因為這都是我——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人,應該做的。只要能減輕我媽的負擔,替這個家做些什麼,任何事我都願意去嘗試。,

  也因此,當我知道學校擁有一個大學保送名額,這個名額還可以額外得到一筆優秀畢業生獎學金時,我才會那麼高興。,

  我想要爭取這個名額,做夢都想。,

  但有時候,事情並不盡如人意。我的成績雖然很好,可學校選人並非只看重成績。,

  那會兒除了我,另一個最有希望獲得名額的候選人是林笙,無論長相、家世,還是成績,他都隱隱壓我一頭。而且和只顧埋頭學習,不懂人情世故的我不同,他在學校人緣很好,老師們也都喜歡他。,

  某些人汲汲營營想得到的,辛苦維持的,另一些人輕輕鬆鬆就能擁有。從沒有哪一刻讓我那樣明白一個道理——原來人和人的差距可以那麼小,又那麼大。,

  再不做點什麼,我就要輸了。可我怎麼能輸呢?,

  他明明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來搶我的?,

  不甘的情緒那樣鮮明,灼燒著心肺,以致於如今回憶起來我自己都有點驚訝,自己會如此在意。,

  然後,遭報應的事就來了。,

  我忘了那天為什麼放學了還沒有回家,可能是在學校練琴。當我走過長長的走廊,停在一扇教室門前時,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我看到了教室里的林笙和冉青庄。,

  兩人忘我地親吻著,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的到來。,

  在一個男女都不允許早戀的環境里,兩名男性之間的戀情,可想而知那是多麼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一件事。,

  我本可以選擇只當無事發生,默默走開,可我沒有。,

  我告發了他們。,

  這事鬧得挺大,一個是大有前途的三好學生,一個是無父無母,整天惹是生非的壞小子,所有的矛頭幾乎都指向了冉青庄。,

  是他帶壞了林笙,是他誘惑了他。他是毒瘤,他應該被拔除。,

  最後,冉青庄被迫退學,不知去向,林笙則被父母送出了國,再沒回來。我成了此事唯一受益者,順利獲得保送名額,進入了一流學府的音樂系就讀。而我媽因為那筆豐厚的獎學金,多年來也終於得以喘上一口氣,暫時遠離生活的重壓,不再那麼為錢發愁。,

  雖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或許還是會那樣做,但現在想來,那可能是老天給我的一場考驗也不一定。它將兩條路擺在我面前,我選擇了錯誤的那條,成了一個可恥的告密者,所以活該疾病纏身,不得好死。,

  這是我的報應。,

  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獲勝,改變了兩個人原本光明的前途,毀了一樁美好的姻緣。我享受了本不屬於自己的一切,整整八年。現在,該是還回去的時候了。,

  在最後的日子裡,在今天能夠遇見冉青庄,一定是老天給我的另一個啟示!如果我可以在死前得到他的寬恕,它便能減免我的罪。,

  快步走在迴廊上,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混合雲層中耀眼的閃電,預示著不久后一場雷暴的到來。,

  雨滴打在庭院中碩大的芭蕉葉上,嗒嗒直響,是原始的樂曲,與遠處悠揚的華麗舞曲形成鮮明對比,兩種聲音交匯在一起,鑽入耳道,恍惚間給人一種神奇的割裂感。好像同時身處不同的次元。,

  「幺哥,今天看來客人是離不了島了,馬上風浪就大了。」,

  「前陣子剛出事,不要掉以輕心。」,

  「知道了。」,

  我一個人瞎走,也沒人攔我,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方形迴廊。從二樓望下去,正好是一座種滿植被的庭院。,

  透過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斜下方的屋檐下立著幾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說話間煙霧繚繞,全在抽煙。,

  我在二樓,加上植被與雨幕的遮掩,他們沒發現我。,

  半眯起眼,我想看得更分明些,卻怎樣也沒有辦法看清裡面是不是有冉青庄。,

  「幺哥,你怎麼不在裡面呆著啊?多好的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呢。」,

  那個被稱為「幺哥」的人有些冷淡地回道:「太吵。」,

  「幺哥這是淡泊名利,不像那條爛蛇,一天到晚就想在大公子面前表現自己,防我們跟防賊一樣。兄弟間講究的是義氣,他倒好,跟宮斗一樣,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他要是哪一天翻車,我一定點炮慶祝!」,

  「加我一個,早看那個死光頭佬不順眼了。」,

  「他阿媽生他真不如生個滷蛋!」,

  「操,我愛滷蛋,你不許這麼說它!」,

  他們幾個越罵越來勁,將那「滷蛋」的祖宗十八代都要罵遍。可能嫌實在太難聽,那幺哥將唇邊煙蒂往腳下一丟,終於說了句:「行了,別說了。」,

  煙霧散去,那人眉眼逐漸清晰,比年少時更為深邃,也更硬挺,身量很高,起碼有一米九……,

  是冉青庄沒錯。,

  「走,去外頭轉轉。」男人說完,轉身就要走。,

  不行,不能再讓他走!,

  甚至忘了可以先出聲叫住對方,我慌亂地急急朝身後樓梯衝了下去。,

  只是一層樓,我從沒有覺得這十幾米的樓梯竟是這樣長。,

  所幸等我衝到樓下,他們幾個也沒有走遠。,

  長廊的兩端,我劇烈喘息著,沒有再追,只是沖他的背影喊出他的名字。,

  「冉青庄!」,

  走在中間的男人一下停住腳步,以雙手插兜的姿勢回過頭,眯眼朝我的方向看來。,

  距離近了,才發現他的脖子上有串黑色紋身,四個數字——0417。,

  南弦說過,合聯集團的人,上到高層,下到馬仔,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串專屬的數字紋身,這是他們社團成員的標誌。,

  所以……冉青庄真的成了金家的走狗。,

  為什麼?他明明說過不會再走他爸的老路……,

  不知是緊張的還是剛剛追得太急,我這會兒膝蓋都在顫抖。,

  他朝我看了好一會兒,視線緩慢在我臉上、身上不斷描摹,看得我很不自在。最後,可能是終於認出我了,他和身邊人說了句什麼,獨自向我走過來,而其他人則很快離去。,

  「真晦氣啊,」將一根煙叼進嘴中,他低頭「啪」地點起火,停在距離我兩米左右的地方,說話間從口鼻噴出一口白煙,「遇到你這傢伙。」,

  嗆人的煙味朝我飄來,迎面撲在眼鏡上,像起了一層霧。,

  說話可真夠難聽的。,

  抿抿唇,好似沒察覺到他的不善,我臉上堆起假笑道:「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你……你在這工作嗎?」,

  他抽著煙,一言不發,視線往下,落在我胸口的紫色胸花上。那是一小簇葡萄風信子,上島時樂隊每個人都被分到一束,而宴會廳的貴客佩戴的則都是金色麥穗的胸花。,

  「我是,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我摸摸那束胸花,道,「就在宴會廳里,做派對演奏……」,

  「你到底想說什麼?」冉青庄歪著腦袋,不耐煩地打斷我。,

  怔怔注視著他,我有些被他問住了。,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走廊上的壁燈模仿著燭火的躍動,在冉青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我……我就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我不確定自己的歉意是否有好好傳遞過去,雨聲太大了,而我的聲音又太小了。,

  他久久看著我,手上夾著煙,舉在唇邊。,

  雨打進廊里,將半邊身體都打得微微潮濕,眼鏡片上也沾了細小的水珠。,

  「有病。」略有些嫌惡地丟下兩個字,冉青庄倒退兩步,接著轉過身,大步朝前走去。,

  他根本不屑搭理我……,

  視線被雨水扭曲,冉青庄的身影漸漸迷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在呆愣了兩秒后,我撒腿追了上去,從後頭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冉青庄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冷聲道:「放手。」,

  我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下,但還是緊緊抓著他,沒鬆手。,

  「你能不能原諒我?」,

  能不能寬恕我,赦免我的罪過,讓我沒有遺憾,安心的死去?,

  冉青庄下顎繃緊了,抬眸直直與我對視,沒有說話,但恐怖的表情已經預示一切——再不鬆手,他就要揍我了。,

  「這樣,你把你的手機號給我。我們,等你心情好些再聯繫……」我一手仍拽著他不放,另一隻手摸進褲子口袋裡,想拿手機出來。不想剛掏出來,身體便被一股力道粗暴地揮開。,

  我整個人狠狠撞到一邊的白牆上,手機滑脫出去,摔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肩膀一陣鑽心的疼痛,我捂著傷處,無措地抬頭去看冉青庄。,

  好似彈去什麼髒東西似的,他理了理衣袖,隨後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等再也看不到他身影了,我這才像上了油的老舊機芯,從靜止狀態重新艱難地運轉起來。,

  自地上撿起手機查看,不錯所料,屏幕從左上角一直裂到了右下角,中間跟鹿角一樣分了兩道小岔,好在不算嚴重,湊活還能用。,

  「我就是有病啊……」,

  嘆一口氣,手心一點點拭去屏幕上的水漬,我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小聲嘟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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