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扣子扣錯了,如果你沒有及時糾正那麼就會一錯到底,知道走完了全程才驚覺的發現自己這一生就像那顆扣錯位置的紐扣,徒留可笑,徒增煩惱。

  老師打開門見到他們三個很平靜,說之前祁老師已經打過電話了,祁老師就是之前的班主任,而面前這位老師就是歷史老師——年老師。他請三個人坐下還端了杯水給他們,開始講述關於老師的故事。

  那時候科技才興起,資源還沒有那麼豐富,學校又抓得很緊,一個學校能湊出一間多媒體教室就已經是很很難的事情了,能進入到這個優班學習的孩子自然是被學校予以眾望的。學校是全心全力栽培他們,畢竟中考能考個好高中也是不容易的,更何況大家都指望這一個班的學生能出現幾個天資英才考上當地最好的高中,雖然也是為了學校的名譽,但是考進一個好高中就相當於摸著大學的門檻了呀。

  說到一半年老師嘆了口氣,喝了口水,那時候年輕氣盛總以為什麼都是為了孩子們好。桌子上擺著優秀教師,全市十大傑出教室,精英教師等各種獎項整整兩排,可年老師卻說自己沒資格當老師。

  學校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無一不渴望他們能拼盡全力去學,什麼都給他們最方便的條件,做清潔分給他們班操場最乾淨的一部分,資料下來了也先緊著他們班,久而久之其他班裡的同學對這個有著特殊全力的班級也是敬而遠之,就連運動會也沒有其他班級願意和他們做活動。後來根據這個班的情況學校制定了關於成績排名獎勵,最開始大家都很開心,全校學生們的成績都在突飛猛進。

  可是時間久了就發現不對勁了,學校張貼的排行榜,已經不是學生們會看的了,學生們自己私底下自己做了排行榜還有五花八門的獎勵,老師們知道的時候還挺高興後來發現那個張貼榜並沒有優班的學生們,最糟糕的事情就是這個班的孩子們也因為自己的聰明而變成了冷漠的人,他們不關心其他事情,眼睛里只有學習。

  那時候我和祁老師都是才去的新老師,心高氣傲得很,偶爾聽到其他老師議論我們班的學生,我和祁老師還不樂意聽,尖牙利嘴的還回去,以為她們就是羨慕嫉妒。只有扈老師是這個學校的老人了,她在學校這麼久了,也是第一次看見孩子們的成績能有如此的提升,而排行獎勵計劃也是扈老師提出來的。

  直到一個孩子的去世才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那個孩子是趁著雙休的時候,自己出門上吊死的,吊死在離家兩公里左右大馬路的一棵樹上。誰都以為那是自殺,只有我們知道那不是自殺,是謀殺。

  家裡人悲痛欲絕,說早知道就帶著他到處去旅遊,拍照了。在學校學著學著人反倒沒了,才這麼小!那時候我和祁老師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錯得太離譜了,孩子在這樣的壓迫下,就算考了好學校又能怎樣呢,孩子終究是孩子,有孩子們該有的童年啊。只是扈老師還在堅持我們怎麼勸都不聽。

  有一天我們三個同時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內容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死去的學生的日記,雖然照片上只照了三排,但是內容已經令我們感到不安。

  如果可以我選擇死去,死在國旗旁邊的楓樹下,秋天很美;如果可以我希望死去,死後再也不用孤獨的走在上學的路上,秋天很冷;如果可以我想所有人都死去,死後重生變成花草蝴蝶,一生都很短。

  照片的背後寫著約我們見面的時間地點,我們都以為只有自己收到了照片,去了之後才發現我們三個都收到了,但那天我們並不知道是誰約見的我們,因為那天除了我們三個人沒有其他人。

  「那當天還發生了其他說明事情嗎?」老劉順著空插了句嘴。

  「確實有,那天中午午休過後,班裡有個學生站在走廊等我,可是當時我並有心情去管這件事,因為那個跳樓的孩子給我們的打擊太大了,當時也儘力瞞著班上的同學。我也就隨便的敷衍了兩句。」年老師說完還自嘲自諷的笑了笑,「也就是我當時的不在乎和敷衍,才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面。那個孩子就是周舟,當時她等我就是為了想看看能不能在我這裡尋求一份庇護吧,大約我們都讓她失望了。」

  「所以你們之後就當做事情沒發生?也沒再去過問周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小李忍不住問到?

  「是啊,當時忘了,後來想起來的時候都已經過去好久了,終究是為人師表的,那時候還不知道做錯了事情內心是會一輩子歉疚的。」年老師接著講。

  他們第二天又收到一張照片,這一次的照片內容只是很簡單的兩個人,應該是學校操場的後面的草壩拍的。

  「那兩個人是周舟和死者?」東野試探性的問到。

  「嗯,下半學期周舟就轉學走了。走之前跟我們三個老師說了些話,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日記本在周舟手上,周舟和王蕭俊就像兩個互相救命的稻草,懸崖邊的天平,他們雖然沒有交流,但是他們的命運卻是無形之中有了最深的羈絆。」

  年老師有些力不從心,他說他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了解清楚這些事情。

  周舟和那個死去的孩子——王蕭俊,在班裡是屬於被忽略的對象,全校的攻擊都在一個班的學生,班裡的學生們自然也是要找一個出氣孔的,最細微的存在就是那個發泄口。沒有幾個人會徹底的關心他們,不跟著動手就算不錯的了。

  她們倆在班上也不會有過多的交流,上下學也沒有看見一同走過,誰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我從學校走到周舟家,從學校走到王蕭俊家,來來回回走了三遍才終於在一家書店發現了線索。也是他們回家路上唯一的一個交集點。

  當時我拿著那個照片問了書店的店員,他們說那兩個孩子天天都會來這裡,但是從來沒有一起進來過,一般都是男孩買好了書過馬路的時候順手就給那個女孩了,兩個人也沒有什麼交流。直到有一次天下雨了,倆人才一起進來避雨,還是沒有任何交流。店員們時間久了就喜歡開開孩子們的玩笑,男孩聽了那些話也只是看了女孩一眼,還是沒說話。就這樣兩個人就成為了書店店員們一直關注著的事。

  我去的時候書店店員說他們已經有八天沒有去過書店了,我算了算日子,是王蕭俊上吊的那天開始的。店員還記得王蕭俊送給周舟的最後一本書是《西遊記》。

  年老師又去卧室拿出了一張紙,這張紙是周舟留下的,是王蕭俊日記本上的一頁。

  如果我以後成為了一名老師,我會讓我的學生們快快樂樂,我不會讓他們感到痛苦,更不會讓他們難過。如果我成為了一名老師,我會告訴同學們要擁有更多的愛好和樂趣,我希望我能帶領一個團結的班級,能認真傾聽每一位同學的話,帶給他們幫助。能看到他們的無助和卑微,能看見他們的眼淚和隱忍。我希望我以後成為一名老師,成為無數靈魂的拯救者,但是很可惜我現在就是那抹飄蕩的靈魂,我的老師不知道在哪裡。我希望我的老師以後能好好傾聽每一個學生的話,能聽見那些話里話外的希望。

  周舟給我們看了之後說起了那天中午她被潑可樂的事情,她說她就要走了,她希望學校再也不會有她和王蕭俊那樣的學生了,希望我們在學校能夠為人師表浩然正氣。

  當惡的鏈條長到看不到全貌時,每個環節的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認為自己是無辜的。惡,很多時候,它還屬於每一個平庸的參與者。

  那些刻意忽略的聲音,刻意避開的走廊,刻意的看不見,聽不著都是惡的參與者。最後被殺死的其實都是你們自己,你們還活著就要努力的成為那個好人,在艱難都要去成為。

  「那周舟後來和范興興的關係如何呢?」小李沒想到本來是問周舟和范興興的關係,反倒是牽扯出另外一樁案件,他現在對周舟的疑問是一個接著一個。

  年老師也是很吃驚,「周舟還在學校的時候,跟范興興的關係倒是沒有多大矛盾,也一直都是隱隱約約的模樣。」年老師想來一下左右忽然想起來什麼,「有一件事情你們可能要問問扈老師,因為那是在他課堂上發生的事情了。你們等等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扈老師接通電話后說,發生那件事情后,就取消了成績排座位,按照身高自己挑選的位置,當時周舟的後面就坐著范興興,一次上課的時候周舟起來回答了問題,坐下去的卻坐了個空,那也是扈老師第一次看見周舟有脾氣的樣子,全班都被嚇到了。

  扈老師的課連小聲講話的人都沒有,可是那一次周舟站起來之後直接把范興興的書給扔到教室後面還大聲吼了一句,你有毛病是不是?

  扈老師說她當時都看懵了,緩了一會兒才開始告訴同學們這樣的做的危險性,下課之後還單獨教育了范興興。本來當時大家都挺緊張的,怕周舟做些什麼事情,反倒對她自己不好。結果第二天周舟就和范興興有說有笑的了。扈老師當時也挺看不懂的,後來沒過多久周舟也轉學了。

  後來周舟走了,三個老師卻被留在了惡的深淵無法自拔,終其一生都在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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