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秋的雪07
一片令人窒息靜默之下, 九月深秋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舉起手,弱弱地插嘴。
「那個……我有一點點,真只有一點點, 餓了。」她用手指比了個「一點點」手勢, 眼巴巴地望著兩方人, 懇求語氣,「我們可以先吃早餐嗎?」
她首先望向五條悟, 雙手挽著厚厚外套,藏在衣服下手指輕輕碰了碰他手背,小聲說:「你之前不是說你也餓了嗎?要不要先吃早餐呢?」
有什麼事都可以等到填飽肚子之後再說嘛,就算是吵架, 空著肚子也沒有很多精力吧?
五條悟緩緩收回目光,垂眸看她。
這樣深秋,竟然正被不知名人算計著。
五條悟有點燥, 但他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 反而露出一臉輕鬆笑容。
「好啊, 我們要出去吃什麼呢?就由深秋你決定好咯。」
重音強調在「出去」兩個字上。
九月深秋就這樣被他帶偏了, 開始思考該吃哪一種早餐。
不過,說到早餐……
塞爾提猛然驚醒:[新羅!廚房裡三明治呢?!]
岸谷新羅默然一秒鐘,心虛地乾笑:「哈哈哈,大概是,又糊掉了吧。」
……
……
從塞爾提家出來后, 九月深秋就發現她新晉男友有些不開心, 但這種不開心並不是針對她, 也不太明顯。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夠如此敏感地感受到他笑臉下不悅。
該如何安撫他呢?
這隻大型白髮貓科動物, 看起來好像很好哄樣子?要不要說一點哄小孩子話試試看?
外面實在太冷, 九月深秋捨不得把手伸出來, 一直揣兜里取暖,胡思亂想沒多久,脖子里就多了一圈毛絨絨。
五條悟取下黑白格圍巾套到她腦袋上,圍了個嚴實,只給她露出兩隻圓溜溜黑色眼睛。
她愣了愣,聲音悶悶地傳出來:「那個,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像只熊?」
「北極熊?」五條悟故意說。
「……」
真是過分,怎麼可以說女朋友像熊呢?雖然本來就是她先提出來,但身為男朋友他不僅沒有進行反駁,反而還舉出了一個形象比喻。
於是她憤憤扒拉掉腦袋上圍巾想同他辯論,下一秒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蓋回去,她再扯,他再蓋。
彷彿在玩蓋蓋頭幼稚遊戲。
九月深秋惱得都忘了要和他辯論事兒,全神貫注於這場幼稚遊戲,卻無論如何都玩不過他,最後索性兩手拽著下巴上柔軟圍巾料子,氣憤地抬頭瞪他。
「不要再弄啦,超幼稚。」
這傢伙好高啊,仰頭時間長了,脖子都超酸。
五條悟翹起嘴角,目光透過圓片太陽鏡,好整以暇地落到她臉上。
「那你還要繼續拽嗎?」他微微彎下腰,用一種「真是拿你沒辦法」口吻,悠長悠長地說,「乖乖戴著圍巾哦,不然,現在你,可是很容易被凍感冒。」
現在深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咒力,體質正是最為虛弱時候,如果他不在,又恰好有人在此時趁虛而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所以說,她究竟為什麼會失憶?這件事情務必要提上行程第二位——第一位是該如何取得恢復記憶后深秋原諒。
五條悟輕輕抬了下眼,深感接下來日子可能不太好過。
九月深秋拉扯著圍巾:「可是,你確定要我這樣戴著圍巾嗎?為什麼你要把我腦袋也給圍起來?」
看起來不會特別奇怪嗎?
五條悟兩指輕掐著下頜,煞有介事地左右打量著小小她:「大概是因為,我圍巾對你來說太大了吧?既可以用來做圍巾,也可以用來做帽子,一條圍巾兩種用處,不錯不錯,是我們賺了誒。」
不需要這種賺吧!
他湊近,溫熱氣息挾裹著冬季冷空氣猝不及防地撲向她面頰:「深秋真好小一隻誒。」
她清透黑色眼底清晰地映著他笑臉,靜默一息。
他伸出一隻手虛虛覆在她臉前,笑得毫無遮掩:「喲,深秋臉居然還沒有我一隻手大,真是神奇。」
「……」
這有哪裡值得驚訝?
正常來說,沒有哪個女孩子會希望自己臉很大吧?好想敲開他腦袋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話說回來,他以前也是這樣對待有記憶她嗎?
九月深秋盯著近在咫尺挺括鼻尖,默默咽了口口水,然後陷入了帶顏色沉思之中。
「深秋。」他直起身,忽然開口。
她迷茫抬頭。
五條悟笑眯眯地朝她伸出一隻手:「來牽手吧。」
九月深秋拽著圍巾,想到他剛才說那句「北極熊」,矜持地扭開了頭,眼尾餘光卻禁不住落入他攤開掌心。
下一秒,右手就被他用力攥進手心,直接塞入寬敞口袋裡。
「哎呀,不要害羞嘛。」
兜里那隻手輕輕捏了捏她手背,他側身靠著她,故意壓過去小半力道,拖長腔調,似真似假地推卸責任。
「明明剛開始還在想盡辦法要和我握手呢,現在就開始嫌棄我了嗎?這可是會讓我感到傷心哦。」
他露出有一點苦惱表情:「哎呀,果然得不到才是最好嗎?」
這說是個什麼話?
九月深秋忍不住深深懷疑起自己眼光,她難道真是見色起意嗎?明明這個人性格超奇怪,只是因為這張臉就心動了嗎?
是嗎?真是這樣嗎?
不不不,一定不是這樣,在塞爾提家門口見到他時那種從心底里泛起欣喜、愉悅之情,完全不像是假……
她腦子裡胡思亂想了好一通,最後突然想到另一個最為關鍵點。
「說起來,」她能感受到被他放進口袋30340手指逐漸被他體溫暈染,暈乎乎地說,「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名字誒……」
大概是觸到了某個微妙開關,五條悟霎時閉了嘴。
鼻樑上太陽鏡稍稍下滑,露出兩片蒼藍色、比雪顏色還要亮眼睛。
他直直地凝著她。
九月深秋想了想,覺得不妥,遂認真解釋:「我現在只記得自己名字,其他全部都不記得了,不是故意只忘記你一個人名字。」
五條悟當然不會認為她是故意記不得自己,他在想別事情。
既然已經趁人之危了,為什麼不多趁幾次?反正等最後算總賬時,總能給他抹掉幾個不算特別過分零頭吧?
這個便宜,不佔白不佔。
「五條悟。」五條悟愉悅地翹起嘴角,伸手撥了撥她被風吹到臉頰上頭髮,四指貼著她涼絲絲耳朵,拇指指腹蹭了下她清瘦臉骨,「姓氏是五條,名字是悟。」
她對他觸碰完全不排斥,甚至相反,從被他指腹撫過那一層皮膚開始,陌生熱度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想要再貼近他,再近一點。
她不由自主仰起頭,接觸到他比雪色還要漂亮眼睛,猛地滯住。
九月深秋匆匆低下頭,心虛地咳了聲,不停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必須借著別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名字……
她咬了咬嘴唇,把注意力集中起來,暗暗發了幾次聲,像是在習慣叫他名字,漸漸恢復了理智。
五條悟饒有興趣地等著她接下來會說出怎樣話。
會叫他名字嗎?還是姓氏?
「悟!」果不其然,終於從她口中聽見了他名字。
五條悟眼睛閃了閃。
他本以為自己心情會因此而稍微蕩漾起來,只不過奇怪是,那種喜悅之情並沒有想象之中濃厚。
可能,他遠遠無法因此而滿足。
太過貪心了嗎?既想要得到失憶深秋「悟」,也想要得到恢復記憶深秋「悟」。
「悟。」九月深秋咬著字音緩緩重複,「悟,五條悟……悟,我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稱呼你?」
——當然不是。
他沒有應聲。
叫了這麼多遍,她可能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小聲嘟囔:「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叫起來好像有一點陌生,我覺得我平時應該不是這樣叫你……難道有其他特別稱呼嗎?」
比如說親愛?
不不不,這也太肉麻了。
直接叫五條?不對不對,過於生疏了吧。
哥哥?五條哥哥?好奇怪哦。
五條……五條……學長?
她心裡突地一動。
「五條……先生?」她沒有任何緩衝地、下意識地叫出了這個稱呼。
幾乎是同時,五條悟左眼眼皮痙攣似跳了一下。
話音剛落,她抬起眼,拉著圍巾手輕輕捂住嘴唇,驚疑不定地注視著他。
為什麼只有這個稱呼,最為熟悉?
這種稱呼明明是最生疏吧?
五條悟抬手推了下下滑黑色太陽鏡,圓圓鏡片掩去他眼底深色。
他拉下她手,順便揉了把她頭髮,面不改色地扯謊:「因為這是你對我特別昵稱。」
真嗎?她眼神如此詢問。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
……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冷,這條街走到頭居然都沒有一家早餐店開門。
「深秋,」五條悟喊住她,「很餓嗎?」
九月深秋搖頭:「沒有很餓,之前說餓是你誒,你不餓了嗎?要不然我們去另一條街道看看吧?」
想了想,又覺得這樣漫無目地找下去很浪費時間,遂改變主意:「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可以回家自己做早餐呀!」
「回哪個家?」五條悟突然警惕。
九月深秋:「就是你早上等著我那個家,應該不遠吧?只不過我現在沒有了記憶,塞爾提帶走我時候我還在睡覺,我都不知道回家路是哪一條了。」
果然是那個家。
五條悟絕對不可能讓她回去,因為家入硝子此時此刻正在那邊守株待兔。
「我有一個非常簡單辦法,能夠最快找到現在開門早餐店。」五條悟哄騙似說,「可能比回家更快,要試試看嗎?」
九月深秋:「?」
「做好準備,要開始了哦。」
沒等她發出疑惑音節,大約只是眨眼時間,她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隔著一層圍巾側臉被他按著穩穩置於他肩頭,有一股熟悉、淡淡甜味,從他身體方向拂過來。
耳邊陡然響起嗚呼風聲,裸露在冷空氣中長睫毛重重刮過一層冰冷風,失重感從腳底倏忽間蔓延至胸口。
她下意識雙手攬住他脖子,手指纏繞著他後腦勺白色短髮,涼涼。
「好咯。」五條悟含著笑聲音混雜著止息風落向她耳畔,「睜開眼睛,深秋。」
她應聲,睫毛顫動著張開。
其實最先看見是他薄削嘴唇,弧線分明得宛如六角雪花輪廓。
怔了片刻,她才勉強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虛幻著向四周散開。
漆黑眼底映入萬物繽紛色彩,以雪白色為主基調,千百種色彩悄無聲息地融入其中。
剎那屏息。
他居然抱著她,輕而易舉擺脫萬有引力吸引力,穩穩止於距離地面足有幾十米空曠半空。
她震驚到說不出話,死死抱著他脖子,生怕他手滑把她扔下去。
五條悟低頭看她,太陽鏡下滑到鼻尖,語氣輕快:「深秋,你想吃什麼?我已經看見好幾家早餐店了哦。」
九月深秋:「………………」
他都上天了!上天了啊!他真上天了啊!
他特地搞出這麼大動靜,居然只是為了方便她登高望遠選出一家最尋常不過早餐店嗎?!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