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辭問這話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恐慌。
醫生說:「大人跟孩子都沒事,是因為情緒激動而引起的陣痛,之後別再讓他這樣大怒大悲了,對胎兒跟身體都不好,先留院觀察兩天吧,多給他補充些營養讓他放鬆心情。」
顏辭木愣的點頭,醫生走時又說了一句,「要好好照顧,現在可以進去看他了。」
醫生護士離開后,顏辭站在病房門口舉足不前,那病房的門把手似有千斤重一般阻擋他進去。
他很擔心進去後會惹余意又哭又生氣,他就這麼在門口站了好幾分鐘,直到病房裡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響后,才一個箭步衝進去。
病床上的余意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他一隻手打著吊瓶,側著身子伸出另外一隻沒打吊瓶的手去夠桌上的水壺,地上掉落的是水壺的蓋子,這就是顏辭剛才聽見的響聲。
因為alpha突然推門而入,余意原本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來,緩緩偏過頭神色冷淡的看著顏辭。
他已經沒哭了,只是眼眶還紅腫著。
病房裡的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顏辭盯著他看了半分多鐘才哽著喉嚨開口,「你、你是要喝水嗎?我給你倒。」
顏辭一邊說這話一邊走過去將水壺裡的水倒在杯子里,然後小心翼翼的遞到余意麵前。
可余意根本沒抬手去接,反倒是偏過頭不看他。
第一次有人這麼不買顏辭的賬,但他根本就不生氣,反倒是心裡越發愧疚。
手僵在半空中許久,顏辭才訕訕放在桌子上,自己給自己台階下,「你……我把杯子放這兒了。」
余意依舊不說話,甚至乾脆不喝了,再次躺在病床上。
白熾燈加上白色的病床被子,余意躺在裡面小小的一隻,臉色蒼白眼眶通紅眼下卻是一片烏青。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過了,他這一夜又哭又疼又折騰的,現下早已疲憊不堪,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來應付顏辭。
余意躺在被子里,顏辭立馬上前狗腿的給他捻了捻被角,像個做錯事又不知該如何討好對方的孩子。
「你困了?對……是應該困了,你好好休息,醫生說你需要在這兒觀察兩天,我這兩天也不去公司了,就在這陪你。」
顏辭彷彿在自言自語,他說了一連串的話,余意都只是閉著眼睛不搭理他。
alpha心中苦澀,瞧著他倦怠的臉噤了聲,慢慢挪到另外一張空著的病床坐下。
余意是真累了,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只是他向來沒什麼安全感,在陌生的環境里總是會睡不好。
明明身在夢境,可腦子裡卻像是在放電影一般,一直回閃起剛才所發生的事。
顏辭說話時咬字的輕重,大力的拉拽自己的兇相,威脅自己的語氣.……
余意在夢裡哭了,現實里的顏辭本來坐在一旁盯著余意消瘦的背影發獃,卻突然聽見了很小聲的嚶嚀聲。
他放輕腳步走到病床邊,低頭一看呼吸一窒,心彷彿都要被攪散了。
那雪白的枕頭上不知何時起竟然已經被淚水浸濕,顏辭俯身動作輕柔的將他的眼淚給擦乾,心像是被油煎著。
他看著病床上睡的不安穩的人,默默地釋放起了信息素,希望能以這樣的方式減輕Omega的恐懼。
這信息素當真起到了一點作用,余意沒再落淚了,呼吸漸漸平穩沉沉睡去。
顏辭站了許久,最後將視線落在了余意依舊平坦的肚子上,他輕輕抬手隔著被子落在余意的肚子上,裡面是融合了余意以及自己的血脈,這個孩子才一個多月大。
「對不起余意,原諒我……」
沉睡中的余意自然沒有聽見這句話,而顏辭則是一夜未眠,他在第一抹晨光照進病房時悄然離去。
余意是被渴醒的,他睜開眼就看見顏辭坐在旁邊的病床上低頭看手機,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整個人經過短短一夜竟然滄桑了不少。
他雖然低頭在給手下發消息安排工作進度,但卻一直放了幾分心思在余意身上。
所以,在Omega剛剛睜眼時,顏辭就立馬收了手機走到余意身邊來。
顏辭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握住他的手,「你醒了?有沒有哪裡難受?口不口渴?餓不餓?」
余意冷著臉抽出自己的手,一臉疏遠淡漠的別過臉。
「你還在生氣嗎?昨天是我不好,我喝多了一時間有些衝動,我那些話都……」
「別說了。」余意打斷他的話。
他嗓子沙啞的厲害,整個人蔫蔫的精神狀態很差。
顏辭閉嘴了,只是心裡堵得難受,他看著余意的臉憋了好半天才挪到桌子邊給余意倒了一杯溫水,抓過余意的手將杯子放在他的手裡,十分好脾氣道:「你嗓子都啞了,你先喝點水。」
余意拿著杯子,細長的手指緊緊握住杯身,隨後用力朝著地上一摔。
哐啷一聲,玻璃杯四分五裂。
余意寒聲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顏辭臉色大變,還從沒有人在他面前這麼放肆過,「余意!」
余意抬頭看著他,十分平靜的問:「你又生氣了?所以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像昨晚那樣或者像之前那樣羞辱、謾罵、施暴?」
顏辭沒想到他會說這話,心底剛剛冒出來的丁點兒不悅瞬間消散,他賠著笑臉放輕語氣,「不會!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對你,你別動怒,醫生說你這樣對胎兒也不好。」
余意聽完臉色不變,望著顏辭的眼眸彷彿深不見底的黑洞,語氣淡淡的問:「顏辭,要是我沒懷孕,你應該會像之前那樣給我一巴掌吧?」
顏辭沒想到他還記著之前衝動下打的一耳光,乍然被提起,顏辭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像此時此刻說什麼余意都不會想聽,好像現在說什麼都顯得蒼白又無力。
沉默了一會兒后,余意淡然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顏辭自然是想待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又不敢再惹Omega不高興,即便再不舍也只能灰溜溜的出了病房。
出去前,顏辭對著他道:「桌上保溫桶里有熬好的湯,你多少喝一點。」
余意是一點胃口都沒有,起身在病房裡的廁所里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喝了一點水就繼續躺在床上了,那湯他連看也沒看一眼。
因為余意說了不想看見自己,顏辭只能待在走廊里。
當中午他再次送吃食進去時,看見一口未曾動過的湯瞬間眉頭緊緊皺起。
「你怎麼都不喝點?早餐也一口沒吃。」顏辭問道。
余意扭過臉,「不想吃。」
「余意,你這樣不行,你這樣……」
顏辭這句話都還沒說完,余意就冷眸望著他,打斷道:「我不想吃,你打算撬開我的嘴硬塞嗎?」
經歷了昨晚的事,余意原先乖巧柔順的模樣消失了,變成了現在這樣疏離冷漠,不順心了還會懟人的樣。
顏辭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作來的,他自然是不敢朝著余意發脾氣,訕訕笑了笑,「是不是這兒的營養餐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麼?我讓保姆在家做了以後給你送過來。」
余意依舊不理他,他像只全副武裝的小刺蝟,護著肚子上的軟肉誰也不許靠近。
在醫院住了一整天余意都不願搭理顏辭,吃的東西更是吃的特別少,期間還因為孕早期反應吐了兩次。
醫生沒辦法只能又給他插上吊瓶打營養液還有葡萄糖蛋白質。
顏辭是真慌了,可他也是真無助,他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取得Omega的原諒,第二天晚上在余意睡著后,顏辭厚臉皮偷偷摸進了病房,然後開始釋放安撫型的信息素。
白天的時候alpha特意找醫生聊了聊,醫生說孕期多多釋放信息素能夠穩定Omega的情緒,也有助於胎兒發育。
顏辭一邊釋放信息素,一邊看著余意的臉琢磨究竟該怎樣才能取得對方的原諒。
他思索了許久,終於想出了對策。
第二天,余意一覺醒來時發現病床邊坐了個人,定睛一看來的人竟然是柯誠!!!
「柯、柯導,您.……您怎麼會在這兒?」余意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柯誠溫和的笑了笑,擺手示意他躺著別動,「顏辭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順便……這份合同也該跟你簽了。」
他一邊說這話一邊拿出準備好的簽約合同,余意接過來一看,人都傻了。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柯誠,問道:「顏辭.……顏辭他跟我說了這部電影不會讓我拍,他說已經跟您說好了。」
柯誠嘆了口氣,對著余意道:「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從小被家裡寵壞了,他亂說的,其實合同早幾天就擬好了。」
躲在病房門口偷聽的顏辭皺緊了眉頭,他面前背著個寵物太空艙背包,裡面的小橘子探出頭疑惑的喵喵叫了兩聲。
顏辭低頭朝著它認真道:「等會兒該你登場了,能不能將人哄回去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