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nbsp; 比你更了解
黎里罕見地停頓了片刻。
王奕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 黎里倒也說不出哪裡奇怪,一要形容話——像是把自己悶在一個罐頭裡說話似的。
久久聽不到黎里回應。王奕在信號的另一端又問了句:「師姐?」
這回連韋岫都醒了。
她睜開了眼,好奇地看向黎里, 示意:我要避開嗎?
黎里覺沒必要。
她一邊讓韋岫坐下, 一邊回答王奕:「我在。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聽起來你有些忙。」
明明是安靜、都快有迴音的音頻。
黎里這說, 信號那頭王奕竟也不反駁。
他還笑了一聲,說:「還好,不是什大事。倒是師姐,你竟然會聯繫我,看起來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啊。」
黎里咳了一聲。
她毫不意外王奕會這猜。
畢竟他們認識這些年了。王奕什脾『性』, 她什脾『性』, 彼此心知肚明, 完全沒有偽裝必要。
離開寧縣后, 黎里與王奕要走的人生也就滑向了兩端, 按照常理來論本不會有交集。
所以王奕將自己信號對黎里調成了「信號外」灰『色』。
而黎里即便在楚侯那兒吃了這大一虧,也沒想過要去打擾王奕。
但黎里倒也沒想過他們倆會就此陌路了。
大約在她於王都站穩腳, 功成名就回寧縣的時候。又或者在王奕完成了他夢想,黎里在新聞上(不管是不是法制頻道)瞧見他名字時候。
可在王奕將名字傳到她這裡之前,在她衣錦還寧縣之前,黎里破壞了這默契, 先來找他了。
也難怪王奕會覺她遇上了什大事。
不過卡羅爾·庫欣,說起來也能算是個大事。
黎里含糊道:「是這樣的, 我現在在上學嘛。」
王奕聲音含笑:「看到新聞了, 你去了第三軍校。師姐還是一如既往,行事總是出人意料。」
黎里盤膝坐在沙發上,她說:「那你應該也看到我們參加三校聯合運動會新聞了吧, 吳秦將軍和楚議長都參加盛會。」
提到這兩個名字。
王奕聲音緩了一會兒傳來。
他說:「嗯,瞧見了。」
黎里不疑有他,繼續說:「我報名了機甲五項,然後遇上了一個姓庫欣的小子來挑釁。我記得咱們當年做遊戲的時候,你說過帝國的機甲兵的天賦其實也看遺傳。庫欣——我記得你做人機模式里,有小兵就叫這個名字。」
王奕那邊似乎真有事。
風吹過罐頭裡咚咚聲響了好一會兒,他才抽空回答。比較起黎里記憶深刻,他卻有些想不起來了:「有嗎?」
「有!」
提到王奕當初做噩夢遊戲,黎里就有一萬句話要說。
「當年咱們倆無聊嘛,不是一起去邊軍偷過淘汰的數據板來著?本來是想賣,但寧縣沒人對數據辦興趣。咱們就自己留著用了——那會兒人魚哥還在呢,造模擬艙的時候,他還指導了我們。那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和我們說話,這你總記吧?」
王奕似乎回想了起來。
「師姐記得真清楚。」
黎里道:「我每一件都記很清楚,我還記得你當初——」
瞥見了睜著眼很有精神聽著韋岫,黎里把「你剛來沒衣服穿穿我衣服」話吞了回去。
她強調說:「你寫過庫欣的資料庫!你還拿這事和人魚哥聊過,說過庫欣擅長傳機甲,技術不錯,做人不行。」
這段黎里還記得真挺清楚。
那是王奕少有、在她面前如此不客氣地譏諷一個家族。
尤其是這個家族戰功卓著,於帝國有功。
他看不起庫欣是從心底里,藍尾的人魚瞧出了這一點。人魚都不喜歡帝國兵,有人和他一起罵帝國兵,他自然態度都要和緩些。為此,他還幫著王奕一起,將庫欣設成了遊戲里怪,還是最簡單關卡,他們這幫小孩里最沒天賦、都能打贏過去的那種低等小兵。
黎里記得這清楚,王奕想反口都沒有機會。
他請黎里稍等。
於是黎里又聽見了激烈風聲。
好半晌,風聲漸弱。
那彷彿從罐頭裡發出的聲音也弱下了。
王奕似乎終於找到了個適合通話地方。
黎裡面前雪花屏一陣波動,她有段日子沒見朋友出現在了屏幕里。
王奕瞧起來過不錯。
他穿著有些不合身的衣服,但衣服料子不錯、大體整潔。
黎里發現他眼角似乎添了道傷口,從灰白模糊影像瞧起來已經結痂了。
他向黎里笑了笑,漂亮得與黎里離開時似乎沒什不同。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cushing』。這個家族我確知道一點,前線機甲兵專業戶,神經敏銳度極高,『操』控傳機甲的高手。」
他有些好奇地問:「怎麼,你對手裡有庫欣嗎?這次三校聯合,第六軍校不是沒有來嗎?」
黎里若有所道:「不,這個庫欣是第五軍校的三年級生。」
王奕聽完沉默。片刻后,他慢聲道:「這倒是有些奇怪。時至今日了,竟然還會有庫欣選擇第五軍校。」
黎里聽完直覺這裡頭有故事。
她問王奕:「庫欣和第五軍校有舊怨?我看卡羅爾·庫欣還是三年級六芒星,瞧著也挺愛校,不像是有恩怨的樣子。」
王奕倒是不瞞黎里。
「也不算舊怨,不過庫欣家族也沒人會主動提。當年有庫欣家嫡子在第五軍校讀書,被另一個沒什背景的普通人壓了一輩子,恨得咬牙切齒,指天咒地說過家中子弟絕不與那名普通人有半點牽扯。普通人畢業母校,庫欣自然也不會去求學了。從二十年前起,庫欣便不入學第五軍校,改選第六軍校了。」
黎里聽到這裡,在聯繫一下她入機甲系后聽過最多「普通人」名字,試探問:「你說的,沒什背景的普通人,是王默將軍嗎?」
王奕愣住了。
他表情好像再問「你怎麼知道了這個名字」可他眼睛又好像在說「你去了帝國知道也是理所當然」。
王奕頷首:「對,就是他。」
不過王奕沒有讓黎里繼續就這個名字問下去的意思,他抬眸說:「你聯繫說,是因為第五軍校出現了庫欣。他向你挑釁了?」
黎里點頭:「沒錯。師弟,你是知道我這個人。一般情況來說,我勝負欲沒那麼強,可要是你指著我說要贏,那我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更何況,我不能讓第三軍校以外學校在這次比賽中出風頭。」
黎里雲淡風輕地說著些可怕話:「『逼』急了大家乾脆都沒有。為他人做嫁衣這事,我可不幹。」
王奕毫不意外。
他想了想說:「你是想問我要怎麼對付庫欣嗎?」
黎里點了點頭,同時說:「不過這個庫欣有點奇怪,他好像是用手『操』機甲的。我問了同學,說他對手『操』機甲有種變態執著,我估『摸』著變態執著——那他要出風頭,比賽應該也會用這種。」
王奕冷笑了一聲。
他倒也不多評價,說:「既然如此,師姐用傳機甲不就好了?」
黎里說:「我倒是想,但我機甲課到現在才上了五節,模擬倉還是因為同學打賭才去過。」
王奕認為這些都不是重點。
他問:「你傳機甲契合度有多少?」
在開運動會之前,最後兩節機甲課,黎里還是成功行了適配測試。
大概還是沾了特殊基因光,適配數據非常高:「97%,不錯吧?」
王奕頷首:「97%,全帝國也找不出十個。有這高契合度,打架你還敲什代碼,直接上拳頭不是更快嗎?」
黎里說:「可我上次用手『操』機甲贏了傳機甲——」
瞧見王奕表情,黎里閉嘴,做了您請姿勢,不多話。
王奕忍俊不禁,他說:「師姐,你不要覺咱們那會兒總是玩代碼,代碼便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軍隊淘汰了手『操』機甲是有原因,難以上手是一方面,另一方則是他在速度上難以提升。」
「傳機甲,一秒鐘你可以握起拳頭,兩秒鐘你拳頭就可以砸在敵人的臉上。
「手『操』機甲的兩秒鐘,甚至還不夠你寫完握拳的代碼。」
王奕直接道:「卡羅爾·庫欣,他如果選擇傳機甲,你們獲勝可能『性』就真很低了。但若他選擇的是手『操』機甲——」
「師姐,你在我遊戲里為什總是贏不了嗎?」
不等黎里回答,王奕做了解釋:
「不是你速度不夠快,而是在預計對手下一步上,你比我總是要慢上很多。
「手『操』機甲的強大全賴於『操』作著對戰局預測準確『性』。代碼一旦輸入,中途便很難修改。手『操』機甲的強大是極為苛刻的選擇,是『操』作者適配度不足、只得以謀算預計彌補而行無可奈何。」
「他不是真正的普適『強大』。」
黎里漸漸明白了王奕意思:「你意思是——騙他?」
王奕慢條斯理說:「機甲格鬥,從不是論誰出劍速度更快。如果不用輸代碼,空出來的那幾秒,你總能瞧清我是想出拳,還是想要守腿吧?」
黎里心領神會:「哦~,我還可以有功夫哄你出拳或者出腿。」
見黎里領會了精髓,王奕微微頷首。
王奕確是黎里見過天賦最高機甲『操』作者。
她雖然從沒有見過王奕真正駕駛機甲的模樣,可他在模擬艙里永遠無法被打敗的角『色』依然給黎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幾天她聽了不少王默故事。
都說這位將軍在前線時能以一敵十。
他『操』作那台銀白『色』輕量機甲,甚至被聯邦專門取了代號,稱作「死神」。
只可惜隨著這位將軍叛變,「死神」也一同被摧毀了。
機甲系學生們沒有不遺憾見不到「死神」,唯有黎里不覺。
她見過王奕在地獄人機里設定守關人。
銀白『色』的輕量機甲裝備六翼助推器,手握尖銳態金長杖。
立在雪山之巔,沐浴在最聖潔光芒下。
黎里偷偷稱呼它為「永勝天使」。
想到那台機甲。
黎里忽而問了王奕一句:「王奕,你了解王默將軍嗎?」
她叫了王奕。
信號的遠方,王奕眼睫微動。
他回答黎里:「我不了解他。」
「但我信仰他。」
這句話說完,喧鬧聲又來了。
王奕眼疾手快關掉了通訊,就見星艦逃生艙的金屬門被強力破開!
以為逃出升天的貴族夫『婦』手裡還握著粒子槍,槍口的能量電磁還沒有消亡,可見破門的強力便是來自於這一槍。
王奕抬起了眼,確認了沒有其他人闖入。
丈夫原本張惶的心情在瞧見了王奕后稍微松下了點。
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的青年,長得又斯斯文文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這樣的青年會出現在逃生艙,貴族理所當然將他認作了這艘星艦上維修工。
貴族抱著自己懼怕妻子,用槍指著王奕道:「去把逃生艙打開,快點!」
王奕聞言不為所動。
貴族見狀脾氣不由暴躁,生死之間也顧不美德,破口大罵道:「小垃圾,我叫你把逃生艙打開,你沒聽見嗎!」
王奕聽見了。
他抬起了手。
貴族甚至都沒有瞧見他是怎麼開槍的。
等他反應過來,老舊的子彈已經在他腦門上開了一個洞。
丈夫哄然倒下。
夫人尖叫了起來。
丈夫握著粒子槍隨著他屍體一起跌在了冰冷的地倉上。
妻子發著抖瞧著那把槍,在聽見腳步的下一秒——
她抓住了槍,直接對準了走來的王奕,粒子已經凝成,只需她稍稍一碰,就能讓青年和逃生艙一起化成灰燼。
女人尖聲道:「你別過來!過來我開槍了!」
王奕聞言卻是溫和一笑。
他向這位夫人伸出了一隻手,溫柔道:「夫人,你手裡握著是很危險的武器,這樣危險的東西可不適合您。」
妻子尖叫:「你殺了我丈夫——」
王奕耐心說:「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用那樣的詞來形容我。您看起來是位優雅小姐,我相信您不會犯這樣的錯。」
「我不會傷害你。」他已經走到了女人面前,漂亮的面孔上滿是溫柔,「將這危險的東西交予我吧。我保證,不會有人傷害您的。」
妻子瞧著王奕。
她渾身都在發抖。
黑髮年輕人漂亮的如同教堂中繪畫的「聖徒」。
她有些握不住手裡槍。
王奕垂下眼,他手握住了粒子槍的槍口。只要女人開槍,他右手會立刻開花。
可是女人沒有,他順利地將槍從女人手中抽離。
王奕將槍丟了出去。
正巧這會兒他同伴趕來了。
漏了肥羊綠髮青年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他『揉』了『揉』頭髮,嘿然道:「不好意思啊頭兒,一個沒注意,溜了人。他們沒打擾到您通話吧?」
王奕默不作聲。
綠髮青年心裡便咯噔一下。
他說:「……頭、頭兒,這次份額我不要了。你可別發火!」
王奕沒有生氣意思。
他慢慢站了起來。
原本依附著他女人見狀,下意識抓住了他衣角。
綠髮青年瞧見了這個女人。
他愣了一下,問王奕:「她……」
察覺到王奕地位,女人抓緊了他顫巍巍說:「你保證過,不會讓人傷害我……」
王奕從不反悔。
他掰開女人手指,點了點頭,說:「沒錯。只要您的家人交付了贖金,我們不會傷害你。」
女人聞言瞪大了眼。
王奕面無表情,倒是綠髮青年笑了。
「了,老樣處理。夫人,我們能向您丈夫家也寄一份勒索信嗎?」
綠髮青年利索地在女人歇斯底里前把人敲暈綁走,臨走前,瞧見撿回粒子槍的王奕,順口就問了那麼一句——
「頭兒,你接的是誰信號啊?」
「聽起來也像個女人。」
王奕端詳著這把粒子槍。
他笑了一聲:「女人?」
他把槍口對準了青年比了比,又收了回去:「你最好換個稱呼。她要取走你腦袋,可比我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