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師滅祖徒弟x師尊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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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大概是真的沒轍了,不能直接對昭寧動手,又不能將更多人捲入這場內部糾紛,只能抱希望於季然能答應合作。

  「確實,剛剛放出來的並不是事實,而是你心裡最害怕出現的可能。」

  天邊的水波紋鏡中內容很快變換起來,像是風起時的漣漪,一陣一陣涌過,又慢慢消逝,形成一片平鏡,鏡內畫面緩緩浮現。

  景逸與昭寧相對而立,季如楓和楚嫣趙右乾站在景逸身後,四人身上都沒有明顯的傷痕,更沒有鮮血淋漓的景象。

  他們久久對峙著,好像隨時都可能動手,卻誰也沒有動一下,昭寧的嘴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話。

  「你也看了,我的誠意給的足夠嗎?」天道問。

  「嗯,當然夠。」季然說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到的光,「我同意當你的世界男主,你說會將你的力量賦予我身上,什麼時候實施?」

  「在你需要的時候。」

  天道這樣說,季然並不意外。他和天道說是合作關係,到底是各自心中都懷有自己的小心思,誰也信不過誰。

  「好,那將我送回去吧。」再多說什麼無疑是在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回去。

  眼前白色的世界一點點變得很亮,亮到晃得眼睛都睜不開,季然被晃得不得不閉上眼睛,隔著眼皮都能看到那星羅棋布的深紅。

  時間流逝,光亮逐漸褪去,他嘗試著睜開眼,刺目的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罡峰牢房炸裂后形成的那片廢墟,而不遠處正是還在對峙的景逸一行人。

  季然快步走上前。

  趙右乾在景逸的斜後方,更容易聽到身後的風吹草動,餘光注意到他卻沒有覺得哪裡不對:「你什麼時候到那裡去的?」

  其他人也沒有因他消失的這一段時間覺得奇怪,就好像他一直在這裡,從未被天道帶走。

  大概又是天道的手筆,季然猜測。

  他隨便應付了兩句,來到景逸身邊。

  昭寧看到他的到來,像是繃緊的弓,那根箭隨時會離手射出。

  「我們師徒多年,如今只想問一句,你覺得自己這樣做值得嗎?」季然沒有動手,而是靜靜站在他對面,心平氣和地問出這個問題。

  從昭寧的表情看,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天道已經放棄他的事實,也難怪,天道不可能直接告訴他這件事,讓他誤以為自己就是獵手,而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昭寧側臉的肌肉聳動了兩下,牙齒緊緊咬合,清瘦的臉在咬肌膨脹起后顯得猙獰,眼中充斥著掙扎。

  「值得!」

  短短兩個字,每個字都用了很大的力,像是突破胸腔噴涌而出,帶著說話人的情緒,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其他人。

  「為師不知死在你手中有多少人,只是這些弟子都是你的同門師兄弟,他們待你如同長兄,在你的日常教導下對你格外尊重,甚至連我這個師尊都未能獲得如此的榮幸。」季然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能不能讓昭寧稍微找回一點理智。

  馬斯洛需求層次里,自我實現需求位於最高層次,昭寧想要憑藉誅殺魔化的魔族血脈成為整個修真界的傳奇人物,毫無疑問是在嚮往自我實現需求,甚至不惜手刃至親師兄弟。

  季然說這些話,只是想找一個稍微能夠匹配的、昭寧擁有過的,以此將昭寧從那名為「不擇手段」的沼澤中拉出來。

  昭寧動容了幾秒,身體也僵住,眼神呆愣愣望著前往不遠處的地面,痛苦的神情在臉上浮現,像是想到那些完全信任他,到頭卻死於他手的同門師弟在臨死前不可置信又滿含信任的眼神。

  「別說了!」他大笑起來,嗬嗬的笑聲從胸腔中發出,傳到嗓子處因哽咽而發悶,看不出一丁點愉悅的神色,「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已經走到這一步,再也回不去了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說著,不知從哪拔出來一把劍,朝季然的方向用力劈下,帶著寒光的劍氣瞬間斬來,季然輕身一躍,原本所站立之處的地面留下一道兩尺深的痕迹。

  講道理是講不下去了,再不還手就只有被昭寧傷到的結果。

  「你們靠後。」季然躲開昭寧刺過來的劍,同時對身後幾人說。

  景逸依然不放心,幫季然將昭寧逼得連連後退之際,聽到季然小聲說:「我自有打算,你們先不要插手。」

  聽到這樣的話,即便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心,他還是退回去,全身心旁觀兩人情況,做好

  隨時幫助季然的準備。

  與昭寧陷入混戰糾纏的過程,季然體會到了對方真的用盡全力,每一劍都是下了死手,只是氣息已經不穩了。

  不是因為體力耗盡才不穩,而是從他說完那番話起一直沒有穩過。

  昭寧表面上不承認,可氣息確實將他暴露得一覽無遺,說沒有被觸動是假的,只要心臟不是石頭,都會對朝夕相處幾年的同門師兄弟產生多多少少的感情,即便當時斬斷沒有知覺,後面被人提醒到時,到底是心酸的。

  他的攻勢太猛,幾番下來劍勢越來越快,連季然都敗下陣,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只能不停躲。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起,被一層紫色籠罩起來,一顆星星也沒有,甚至看不見月亮,似月食而又不同,天空與地面的距離好像縮短了一半還要多,若能站在更高的地點,許是伸手便可摸到天。

  一時之間狂風暴起,天上雷聲轟鳴,震得地面都抖了抖,霎時下起豆大的雨滴。

  在雨中,季然渾身被雨淋透,身體承受更大的重量,動作比之前更為遲緩。

  昭寧看準時機,一劍掠過,季然只看到一抹帶著光影的劍意,雨水滴到眼中模糊了視線,他下意識去躲,動作到底是遲緩了半拍,劍尖已經割斷他鬢間落下的頭髮,在側頸處留下淺淺的傷痕,鮮血與雨水交疊,稀釋到不能再淺的血色順著脖頸流淌而下,染臟中衣潔白的衣領。

  「師尊!」

  季然餘光看到景逸上前的身影,喝住他:「別過來!我自己可以。」

  閃電從空中劈落直下,形成一團能量球精準落在季然身上,渾身陡然充滿更強的力量,身形也不再如從前一般遲緩。

  季然暗自發力,積攢的力量幾乎是原來的幾倍,直接震斷昭寧手中的劍。

  昭寧握著斷劍的劍柄,猛地掀起眼皮,不可置信望著季然,很快表情轉為認命。

  他如今所有內力全部用盡,手中唯一能夠支持的玄鐵劍也被震斷,沒有任何繼續攻擊下去的資本,也再無反敗為勝的可能。

  他呼出一口濁氣,望著季然走向自己的身影緩緩閉上雙眼,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感覺,從前世得知自己是天道之子的時候起,心臟像是懸挂了一塊巨大的石塊,一直壓得喘不過氣,為了被萬眾矚目機關算盡,不惜拋下德行。

  直到這時,歷盡千帆再回頭看看,昭寧甚至感覺死已經變為一種解脫。

  他等待著那能夠將玄鐵劍震斷的力量擊到自己身上,將五臟六腑擊得錯位甚至碎裂,等待著血肉共同從口中噴涌而出,嗆得鼻腔都是腥鹹的感覺。

  一秒、兩秒、三秒,時間好像完全靜止一般,連腳步聲都沒有。

  他睜開眼,季然站在他面前,沒有任何攻擊性,讓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年剛剛拜入雲起峰,行拜師禮時,師尊負手而立面帶笑容望著他的情景。

  眼中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渲染,慢慢變得模糊。

  斷劍從手中滑落,臉上早已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

  「師尊,弟子愧對師尊教誨。」昭寧的雙腿無力,跪在地上,不知是在跪從前的自己,還是在跪季然。

  季然也感慨萬千。

  人生而為人都是有慾望有野心的,這些慾望和野心被藏在心中一處不為人知的角落,可昭寧偏偏被天道選中,經由一步步誘導,一點點淪陷,心中那慾望無限放大,最終導致這樣無力的惡果。

  而他只能最大程度去挽回。

  「你知道怎樣讓天道泯滅,對嗎?」季然在他面前蹲下。

  昭寧愣愣抬起頭,眼中不可思議,像是在問季然是怎麼知道他與天道的事。

  雷聲越來越大,像是天道在宣洩不滿,數道閃電和雷劈下,粗壯的百年老樹被從中間劈開,在雨中冒著陣陣青煙。

  「快點!沒時間了!」

  閃電劈落之處離他們越來越近,季然有種預感,天道是想違背天道準則,見他們劈死在雷電中。

  昭寧終於反應過來:「用這個!」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塊通體純黑的玉,要不是閃電照亮讓玉顯得有些透明,幾乎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一塊墨。

  「轟——」

  一道雷直直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劈下。

  「師尊!」景逸不管不顧地扯過季然的手臂將人帶離,季然只得匆匆接過那塊黑玉,還沒來得及問過後面的話,眼睜睜看著昭寧在雷中

  化為灰燼,徒留地上如同爆炸后形成的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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